【大紀元2013年07月05日訊】網上青石小友希望我談談對他最近一篇散文的看法,並且盼我直言。這種真誠讓我感動,為此我也就為了我們共同所努力的生活,為了更好地交流不惜直言。
一
這是一個必須告別的社會,當然對於我來說不僅是政治制度,而更重要的是它的文化。而必須告別這樣一個社會,一種文化及其精神不僅表現在社會問題的各個方面,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我們每個人身上,血液中,感覺中的變態,或者說畸變。
告別外界是容易的,告別自身的畸變是困難的,或者說徹底告別癌變,治癒癌症是困難的。然而,你卻必須如此。
你必須如此是因為每個人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留有人性——人的一面,渴望過真正人的生活的一面,也就是嚮往美好,所以無論怎樣都要努力治癒這種癌變。當然也有很少的徹底被魔鬼化,利慾、權欲熏心的人,如毛澤東,如希特勒,對他們只有消滅、驅除。因為這是些沒有人性的、披著人皮的惡魔。
二
對於青石網友的這篇散文,我看了兩遍,距離真的做出更詳實的評述還遠遠不夠,為此只有請青石原諒,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更仔細地琢磨就來匆匆談想法。如果我的看法以偏代全了,就更要請青石小友原諒。
我的粗略感覺是,這是篇不錯的散文,有感,告別了「黨話」。但是如前所說,只說好聽的並非青石希望我談點看法的目的。因為在他面前人生、文章還有更廣闊的未來。為此,作為曾經做過不斷克服自己局限的過來人,我願意談點自己也曾經有過類似經歷的批評性的體會。
我感到,青石小友,時下的努力和衝動還沒有完全脫「俗」,也就是徹底脫離這個社會的桎梏。因為這篇一千多字的文章中還是大判斷,全稱判斷太多了。如「文革、納粹等災難與媚俗的關係」,青石下的判斷我就覺得是唐突的,或者說並沒有接觸到根本,或者說這不是根本。媚俗永遠會有,可文革和納粹的災難千年一次。更何況昆德拉不媚俗嗎?哈威爾不媚俗嗎?很多人生問題深究帶來的是困境,不是非黑即白的答案。
再如「女人的先天屬性注定了女人不能」,「女人必須來某種外物來支撐內心」,這是何來的判斷?何謂「能」與「不能」,何為「注定」與「必須」?這一節女人的論述讓人感到缺了感受,多了霧水。
再往下即如「真正孤高的人才是真正虔誠的人」,「第一流的作家通常都是作為先知和預言者出現的」……,我認為都是過大的判斷。這大約是年輕人試圖深刻的一種傾向。其實年輕人最寶貴的是你個人的感受,你有著比中、老年人更旺盛的對生命的感知,而非貌似大而全的概括。
不要匆忙說女人是甚麼,要去說你的女孩是甚麼,你的感受;不要如某些人那樣動輒就是甚麼「偉大的人道關懷」,「歷史使命」,而主要是你個人細膩的感覺。
只有那些沒有個人「感覺」的人才只好用這些大話來裝腔作勢!
三
青石小友要我看的這類文章,我認為是最難寫的文章。因為古往今來的「感受」似乎都被開掘已盡。然而,實際上卻既並非如此,也是如此。因為寫出打動別人神經的東西雖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又因為它如愛情一樣,有人存在就永遠會有讓人觸目驚心的新篇。所以能否出好的文字全在於你是否有刻骨銘髓的感受。
對此,儘管可能刺激你,使你感受的內容很多,可一個本來有敏感的新鮮感受的生命很多時候在成長的過程中,在生命沒有得到展開時就被一些東西所桎梏、扭曲,所麻木。
反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人看到舊時的纏足,瘋狂地詆譭傳統,可與此同時經常對社會無形中對精神不斷施加的更為殘酷的腐刑視而不見。這個對於感覺、思考的扭曲結果是使你再也看不到,感知不到一個健全的世界。所謂假作真來真亦假,這種情況在中國已經無處不在。舉個例子來說,如青石小友對昆德拉的看法,就是沿用了流俗看法。恕我沿用了他的「媚俗」之說。
對昆德拉,我不認為他文學上如何「偉大」。我以為,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在文學史上,他的東拉西扯意識形態式的說教甚至可說是文學上典型的敗筆。昆德拉,乃至高行健等人,儘管他們是在文學領域中有名,可依靠的並非是如經典作家,如托爾斯泰、乃至加繆等人的文學和思想才能。他們依靠的是文學領域中的「政治」,「文學政治」。大約因為有了對文學的這種不敬,因為政治而成名,最終才會有對文學的褻瀆,徹底地「政治化文學」,讓一個莫言那樣的弄臣騙得了「文學獎」——文學被政治的徹底嘲弄。
昆德拉的做大,在西方、在中國有著不同的原因,但是兩個原因的共同點是,他是一個炒作起來的人,尤其是在中國。
我在評述馬建的作品中曾經引述過一點德國報界文學評論專家的評述。因為我既不是這個語言世界的作家,也不是這個領域中的專家,所以有了看法總是先去找、去看西語世界中的專家們是否也有人如此看。
我之所以談到這點,是因為我覺得青石小友一方面有自我,在努力掙脫桎梏,可另一方面還有很多是被中國社會的所謂專家,翻譯界牽著鼻子走。其實他們能給你的不僅很少,而且很有些局限甚至偏見。走出這個誤區,我認為對於一個現階段寫思想隨筆的人尤其重要。
四
糾正這個東西恐怕是一件最困難的事情,因為在我們之外,更在我們之內,在我們的眼睛已經近視、黃疸。它滲透在我們的一切文字中,乃至文字的縫隙中,很多時候你無法準確地捕捉到它,可它卻實實在在地存在那裏。而這就是我們所說的黨文化最嚴重的地方。
注意,這個黨文化不是在只有黨統治一切的地方存在,它甚至不是在黨統治一切的地方,而是在西方民主社會產生的,不過其後它是在你所在的那個地方做大並且壟斷了一切。
走出這些,走入另外一個語境,一個世界絕非容易之事,因為你甚至已經可能不理解我說的是甚麼。可你去至少可以對比看看四九年前的東西,民國初期,明清乃至古代散文的東西和你現在的有何不同,看看三十年前港、台、美華人作家的文字有哪些不同,這樣做了,對此還是會有所體會。
我之所以把歷史都至少拉回到三十年前,是因為現在你所經歷的這種「漢語瘟疫」已經隨著大陸中國的金錢,所謂學人在向世界各處蔓延。它甚至已經反過來在我前邊說的西方,刺激另外社會中的那些和他們有著血緣關係的左派文風,意識形態化、假大空的傾向。
或許我應該說的更為具體,人們才能夠更深刻地看到、感到。為此,我願冒弒逆之罪舉個更為具體例子。我和我太太還學文,我們兩人的兩位老師的不同可以更清楚地說明這個問題。
還學文的老師洪謙先生的文字,儘管他四九年後留下的不多,但是就是到八十年代,他偶然出手,參加西方學術會議所撰寫文字也依然毫無黨文化污染的文字。
再如清華大學已故的水利專家黃萬里教授,他就是給黨中央領導寫的信也基本上沒有黨文化污染,也就是「黨話」,以及那種「假大空」。
可我的先生許良英卻恰恰相反,他早年投身共產黨革命,四九年後參與創建中國的意識形態化的經歷影響了他終生,就是後期他所謂批評時政的文字也是黨文化文字,一生沒有脫離黨文化。
我曾經在記敘他的生平的文章中刻意迴避不談一篇他的一篇文章,認為都到八十年代還寫出這樣的東西是不應該的。而他為此幾次寫信問我為何不提這篇文章,我只好都採取不談的辦法。他二零零三年因為我拒斥馬克思主義的思想,突然在網上批判我,並且採取所謂驅逐出師門,斷絕了和我的往來,當然這也就徹底解脫了我。其後,他二零零五年十月他發表的那篇「懷念知識份子知心者胡耀邦」可說是一篇六十年來統治中國社會的典型文字——一篇毫無知識份子正常感覺,「大話」、「黨話」文字。
這些東西本來不應該由我口裡說出。可是中國之大,居然沒有第二人來說出這一二三的道理。這謬誤幾代人的東西,由於我有著深刻的乃至痛苦的體會,所以覺得必須更直接地提出,才能夠使這東西讓人警惕,並加以自覺地抵制。
為此,在談青石的散文的最後,我覺得必須再次強調是,最重要的是避免假大空,我們必須自覺去掉這種吹喇叭的意識形態化文風,言之有物!當然做到這些首先是要對那個社會的一般文風產生厭惡,或者說對「自己」有所厭惡。
所以對青石小友的千字短文,我感到,雖然告別了黨話,但是大話還要更少,個人細膩的感受卻還要更多才是,因為它關係到人的感覺,教養和文化是否被異化。
2013.7.3,德國.埃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