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3年10月29日訊】「中國防艾滋病第一人」高耀潔醫生自從揭露上世紀90年代中期河南農民因賣血和當地的「血漿經濟」導致艾滋病蔓延慘劇以來,多次受到河南當地政府阻撓。高耀潔於2009年離開中國,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訪問,目前居住在紐約曼哈頓上城。本文是高耀潔本人講述她決定離開中國的原因和過程。如今87歲高齡的她在美國將她知道的中國艾滋故事撰寫成書。
自2007年從美國領獎回來以後,我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整理這十幾年來我在艾滋病調查中所獲的資料。我對外界情況的瞭解也少了。不過,來找我的記者與艾滋病人有增無減。2008年1月就有58個艾滋病人來找我求助。
2009年3月下旬的一天,我接到法國駐華大使館打來的電話,對我說法國要給我發一年一度的「傑出婦女獎」。我沒怎麼聽清楚,答說:「4月中旬,我要到上海參加《南方週末》的頒獎典禮,到時我們可以當面詳細談。」對方回答說好。不巧,《南方週末》主辦的這個「中國夢踐行者」致敬盛典的時間被推遲,我就沒有去成上海。
一、離家出走
到了5月6日上午9時許,我突然覺得氣氛不對。我的電話又出故障,打不出去也打不進來,電腦也出了問題。我去小區門外超市買午飯時,發現小區內突然多了不少陌生人。他們目光異常,使我回想到2007年2月赴美領獎前被地方政府部分官員軟禁前的情形。我中午飯也沒來得及吃,假牙也沒來得及帶,兩手空空,只取出電腦的硬盤(裡面有三本書稿),心想我不能放棄!我把硬盤放在內衣兜裡,匆匆從小區後門離開了家。我這次外出,完全是為了保住這些記錄著艾滋病人生命和遭遇的資料,不能讓這些資料白白地消逝。2007年3月我赴美國領取「生命之音」獎時,儘管很多議員出面留我居住美國安度晚年,我堅持要回國,一是為了這些材料,二也是為了我救助的艾滋孤兒們。豈料近兩年會出現這樣的生活呢?
我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非萬不得己,不會隻身出走在外,這次盲目外出,不知所從,只是為了把這些資料(艾滋病疫情的三本書)留給後人。蒼蒼大地,茫茫人海,何處是我棲身之地?
我80多歲了,行走困難,離開家之後先到北京,又到成都,最後朋友把我安排到廣州郊區,住在一個農家小樓上,天天修改書稿。此處離大學城很近,有不少志願者和大學生來幫助我,他們每天都來兩到三人協助我,為書稿打字,這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那時,我多次思考,多次流淚。我只是為弱勢群體說話,救助他們,一切活動都是自費,先後花去人民幣一百多萬元,我沒有向政府要過錢,也沒收任何人捐的錢,即便情面難卻時收下錢之後,改日再把錢還他。
我為艾滋病受害者吶喊,是一個醫生的職責,為什麼一些地方政府官員要對我進行各種打壓、造謠、詆毀並限制我人身自由?為什麼對我的工作進行多次阻擾?甚至在農村疫區懸賞500元舉報我,阻止我進入艾滋村?我往貧困地區郵寄書籍、衣物,多次大量丟失,我的電話經常打不通,我出門經常有人跟著。
我想來想去,不知哭了多少次!我權衡了利與弊,我想,本人若無聲無息地死去,我手裡的資料便石沉大海,而且外界一無所知。最後我決定出走。我托香港的朋友幫我聯絡,請他向我2007年在國外認識的朋友打了個電話,說我已經離開了家,無處可歸,需要出國。7月中旬取得聯繫,7月下旬開始辦外出手續。國外的朋友轉託在美國的華人組織,請他們派人來接我。
離開國內時有大學生送行,臨上飛機前,其中一位大學生送我到機場入口處,他交給我一個字條,他說:「奶奶,你到飛機上再看……」。我上了飛機打開一看,字條上寫的是他的個人感悟和憑良心做人的信念。8月7日晚上十點離開了廣州白雲機場,途中三次轉機,8日抵達目的地,我的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接納我的是山東同鄉,住在他們家裡,他們全家都對我的生活照顧得不錯,特別他家的三個孩子給我增加了快樂,其他諸位同人們幫我工作與生活, 如郭醫生等,在那住了七個多月,我非常感謝他們。
二、寄居紐約
我離開家後,在國內外輾轉多處,最後到紐約。2010年3月,我被哥倫比亞大學聘為訪問學者,由外地搬往紐約,因為身體原因,有中國留學生陪我居住, 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們經常來看望我,特別是懂中文的東亞研所所長來的最多,我每次生病住院,他都赴醫院探視我,為我將要出版的「艾滋病相冊」寫序, 令人深深的感謝!更促使我有信心盡力的、作好我要做的防艾工作,把書稿修改的完好、出版,讓世人知暁中國艾滋病血傳播的真相。
在此期間,我兩次因血拴住進醫院,2011年我在紐約的長老會醫院做了心臟病手術。美國這裡的急診,及時認真。2012年8月我出醫院。出院後的29天裡,醫生和護士9次來我家「家訪」。最後一次,一個醫生來家訪,看到了我房中「高耀潔星」的獎牌,他用手機查了下我的經歷,就開始坐在我家一直跟我說話,我也聽不懂,只是看他很高興,意思說,能夠為我服務,他非常高興。我們兩個人比手畫腳地溝通著,我覺得可滑稽,他能夠將這些艾滋病人的故事告訴更多的人,我也很高興。
在紐約期間,幸遇慈善機構和善心人,幫助我支付高昂的醫藥費,並把我的生活安排的很好,解除了我的後顧憂慮。世界上還有很多朋友和陌生人關心我的生活,特別是紐約留學生們,在我工作中幫助很大,因為我不會打字,多位留學生幫我攥寫回覆郵件等工作。
哥大的留學生們也為我舉辦講座,請我介紹中國艾滋病疫情。自身體康復以來,我總共做過3場講座。中國艾滋病疫情的歷史,令人感嘆唏噓。有公共衛生界權威專家將此艾滋病事件定位為「世界公共衛生史上罕見的重大災難性事件」。各地艾滋疫情被隱不報或少報,真相被封閉了。十年、二十年時間不知道病名、死了多少人更是不得而知。迄今艾滋疫情真相仍是不敢完全揭開,國內外很多人只知道河南有艾滋病,其實不然,全國有很多艾滋病傳染者身份沒有揭開,還有很多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甚至不知道自己感染了艾滋病,他們隱藏在茫茫人海之中,已成為鮮為人知的艾滋病病毒傳染源。當今感染死亡已在千萬人以上。(1995年周口王淑平醫生統計過因賣血感染艾滋病者在500萬人以上,還不包括輸血者在內,見2010年第一期《開放雜誌》。)十幾年過去了,輸血感染的艾滋病者大量出現分散各地,他大於賣血者10倍,我說的這些數字並不誇張。
後記:
我於2009年5月6日單身逃出我的家。若不是被軟禁、無法繼續工作,一個80多歲的老人非不得己,絕不會單身出走言語不通、生活不習貫的海外,每想起、談起此情此境,淚水奪框而出……
自古人生誰無死?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手頭這些關於中國艾滋疫情的真實資料被湮沒。去年上半年三本書全出版了,還修訂增版了。《高潔的靈魂》出了英文版,並獲得香港笫四界優秀圖書獎。
寫此文時我心情非常難過,不過最大安慰是我出來時在硬盤中帶出的三本書稿,全出版了,還有照片集是最後的一本書,目前,我正準備校對稿。本人己86歲,身體因病不支,多時躺在床上工作……留在人間的時間不多,應當讓大家知道我這個人平生的遭遇,以作紀念。
--轉自B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