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3年01月16日訊】1月12日,中國大陸獨立評論人李承鵬在北京中關村圖書大廈進行新書籤售活動。據現場民眾在網上爆料稱,13日下午5時左右,簽售活動一直進行很順利,接近尾聲時,一位50歲左右的購書讀者排隊等待簽名,排到他時,他突然朝李承鵬打了一個耳光。之後又有民眾爆料:「又發生了新狀況,新浪微博資深腦殘@胡楊林717手持菜刀扔向李承鵬。
而在此前一天,李承鵬在成都舉行的新書發佈會,受到了中共當局的打壓和監控,李承鵬、嘉賓和讀者均遭禁言。接到死令的李承鵬,戴著黑色口罩現身四川成都一家書店,參加其新書《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發佈會,引起各界的關注。
以下是李承鵬撰寫的文章《某江某河某長征》全文:
我是很久以後才明白,一個人戰勝恐懼的方法其實只有兩種:攻擊對手,讓他比你更恐懼;找出恐懼的根源其實就是自己,然後堅持走下去。
這已是兩天以前了。2013年1月13日,中關村書店。
正如格魯魯說的,我在書店和刀子之間忽然明白這些,並選擇後一種方法戰勝內心的恐懼。那把「刀子」向我來時,我並不確定當時是否產生過撿起刀子追到那人,並奮勇做出讓他更恐懼的事情的念頭,因為我也想戰勝恐懼。最後我只喊了一聲「放開他」……忘掉刀子,記住書籍,繼續簽售。只是當時我還沒想透這麼做的原因。
還有之前的偷襲。太陽穴一陣痛,抬頭看他嘶啞著大罵「漢奸」,逃跑了。我對他的樣子已不清楚,能回憶起的最深印象竟是那受傷已久的眼神。他偷襲我,他逃跑了,他回頭怒罵的眼情很受傷。
我一直在想為甚麼偷襲者的眼神卻那麼受傷?因為我回憶大饑荒,批評政府,反對去砸同胞的日系車,認為憲政是個好東西?但我確定我的觀點傷害了他,他罵我漢奸的神情很真實,他就是這麼想的。他認為我的觀點足以具體威脅到他的生活,正義的他要結束我發表邪惡觀點的機會,果斷出手,天經地義。
只是他忘了,正義的他卻是趁我為一名老人低頭仔細簽名時發起偷襲,也忘了我並未因討厭烏有之鄉觀點就出手襲擊。更重要的是,因觀點之爭就要從身體上消滅對手,在大街之上襲擊一個正在演講的作家,正是人們反對上一個朝代從而也建立這個共和國的起因。可惜,他們不知道自己已走到當初的對立面。也不知道,一切不過因為他內心恐懼,他恐懼我和我的朋友散佈的觀點會把這個國家帶向萬劫不復,恐懼在觀點上總是不能贏得更多數人的支持,恐懼民眾會在我們的妖言迷惑下一起把主權交給了異族……他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因為恐懼,選擇了更恐懼的方法。
當然他們肯定認為這是義舉,這個國家正把義舉和恐懼混淆起來,不去想今天你襲擊我,明天我必襲擊你,才有現在的維穩難題。
這些不是我最想說的。我想說前一天的事情,成都簽售會,不許我說話,不許讀者提問,不許嘉賓發言,不許介紹嘉賓名字。我提出只念一首李亞偉的愛情詩「如果一個女子要從容貌裡升起……」,也不許。我央求只對讀者說一句「新年好」,也不許。當記者會被取消,最後連汶川大地震最感人女主持人寧遠的話筒也被收繳。就是著名的默簽。
八十多歲的國學大家流沙河被強行扯走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文人,寫下去即是勝利。」三年出版歷歷在目,如錘擂胸,潸然淚下。
我是這一刻才慢慢發現自己不需要恐懼,恐懼比我更恐懼。過去我恐懼貧窮、恐懼失業、恐懼沒有聲名、恐懼權力隨時收繳我的權利。可現在我已站在這裡,我已經認真的寫作過,只有恐懼才會對我恐懼。
因為不能說話,我就打開本猶豫是否向讀者打開的襯衣,裡面是於建嶸和唐隱幫我寫下的四個字:我愛你們。
我必須說我愛你們,讀者。今天我要向你們承認,過去我曾認為彼此更多的是購買關係,我為首印十萬或每加印三萬而竊竊自喜,我對評論家對我的低估憤憤不平。現在我要承認這些促狹的問題,都源自於內心的恐懼,只有承認這些,我才真正有資格對讀者說:我愛你們。
是你們在寒風中排隊三個小時,知道高喊會對我不利,於是秩序井然沉默地捧書上前,與我眼神交流。是你們因為書店限購便打車跑到別的店買了一摞又一摞的書,再跑回來讓我簽名,你們把全城的書買完了……你們無所畏懼,那個拄拐的女孩,那個孕婦,那個新疆老鄉,那些北大、川師、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的學子、鵬友會,那個跑來為員工買我全套書的私營主,那個沒買到書只好急急讓我把名簽到軍用內衣上的年輕軍人。還有「唐隱」,我至今不知你的真實姓名,見過的三次都在簽售會,最短不過半分鐘。你專程從上海坐飛機過來買了二百本書,可當看到書店限購,你竟把這些書全轉讓給了其他的讀者。到最後你竟一本書沒有,次日又飛回上海。
你們並非來仰慕一個諾獎大師,不過因為坐在台上那小子偶爾說了點真話、人話、還算有趣的話。我欠你們的,必報以誠意。中國需要好聲音,中國需要反對的聲音,我於2008年無意走上後一條道路,就要堅持走下去。
所以當拳頭和刀子襲來,我只能堅持簽下去,我在這裡,這裡就是我唯一的工作。他們就是想讓我取消簽書最好連寫作也不要了,而我卻不能讓喜歡我的人們失望。或許刀子和拳頭以為我那時一定很恐懼,但它們不知道那一刻正是我忽然解開恐懼之枷的快樂時分。哈維爾說:一個演員被禁止,只是因為其作品太優秀。至少在於我,被禁止被襲擊是因為我說出了真話。
為甚麼我要向抓住飛刀客的人們大喊放開他。因為我強烈反對你們,也不打算原諒你們,可我不恨你們。你們只不過還住在恐懼的枷裡,你們解除恐懼的方法不過是想讓所有人都戴上枷。而這正是我寫作的目的。
這個巨大的國家每一個階層都充滿不安,喝罐牛奶不安、上學路不安、戴塊表不安、寫本書也不安,最後竟連看到有人寫本書也不安……我不認為這是我與成都書店或中關村兩個襲擊者的私人恩怨,這是發生在共和國一件並不共和的公共事件,當對於不同觀點的恐懼已到了須用刀子來解決,你永遠離不開恐懼,甚至迷戀恐懼,你成為恐懼的一部份。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白我的意思。這個國家,每個人都成為互相戧害的一部份,有的戧害得多,有的少,有的主動戧害,有的出於教育之下的慣性。當我們都不想互戧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時候,就該改變它了。或許你們認為得慢慢來,那我正是慢慢地用一個字、一段話、一個故事改變這個國家以及我自己的卑微寫作者。我不怕改變自己,你怕甚麼呢?
在書籍與刀子衝突之間,我有幸選擇了前者。前者才是我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工作。所以我將繼續寫下去、簽下去,這可能是一次充滿刀子與拳頭的長征,可我別無選擇。這些天,不少朋友勸我不要再往前走了,他們說得很有道理。我也知我非英雄,可我只是想試試、再試試,哪怕腳向前多走一步,就是贏了內心的恐懼一步。聽說來了一個有關單位的通知說要重審這本書了,也許不自量力的我走到某條江某條河,我的某次長征就會被某個來歷不明的力量就地擊潰……但我只在意我目光所注的目標,而不在意別人怎麼阻擋我。
不是因為我足夠強大,而是意識到自己實在渺小,因為渺小,只好堅持。
我將一路走過去,可以輕易擊潰我,但無法瓦解我,我已找到自己的恐懼,我已知何為尊嚴。
(責任編輯: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