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 Stuhl、DIE Lampe、DAS Fenster…(椅子、燈、窗戶……)」德語課上老師抑揚頓挫地說道,特別把重音放在了三個詞的詞性der、die和das上。我和十幾個外國學生坐在下面,聽得一頭霧水。
我們正在學習德語的冠詞。所有德語名詞都有一個冠詞,分成中性das、陽性der和陰性die三種。這些冠詞,再加上從句、四個格、可分動詞等等,讓德語成為世界上最難學的語言,不,是中國人眼裡最難學的語言,因為對於外國人來說,中文比德語還要難學好幾倍。
人還好說,描寫男人的詞都是陽性,描寫女人的詞都是陰性,雖然女孩Mädchen是個例外,是中性,但是因為詞尾是chen的詞都是中性,所以也好記。但是輪到經常提到的生活用品就讓人暈頭轉向了。椅子,應該是陰性還是陽性?沒有聽說誰買椅子來一對公的,兩對母的,那椅子是中性的?錯!德語裡椅子是陽性的,窗戶才是中性的,而給這個世界帶來光明的燈卻是陰性的。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太陽居然是陰性的,月亮是陽性的!這和中國的陰陽學說正好相反。
「為甚麼有der,die和das?」我們班上的同學宏有些不解地問,來自亞洲的他這輩子都沒有想到過,說一個詞居然還要事先在前面「戴帽子」。「呃,好問題……」,德語老師聳了聳肩。我們早已經知道了,當她說「好問題」的時候,就意味著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好問題」,我們就得死記硬背了。好像中國人說一匹馬、一頭驢、一隻羊……如果一個金髮碧眼的老外一臉無辜地問「為甚麼用這些量詞」,我們除了聳聳肩說「這是個好問題」,還能說甚麼呢?
回到學生宿舍,我環視著不大的房間,嘴裡唸唸有詞:「DAS Fenster, DER Stuhl, DIE Lampe, DAS Bett, DIE Tuer, DIE Schrank,嗯,等等,是 DER Schrank吧?或者是DAS?」我很快地查了一下字典,是DER Schrank。我的媽呀,就我房間這些東西我都搞不清楚,那浩如煙海的德文名詞每個都有一個詞性,我甚麼時候才能都記下來啊,而且還要熟練地進行四種格的轉換,再加上複數等等,說一句話之前不想上幾分鐘大概是張不開嘴的,更不要說流利了。想一想真夠讓人絕望的。
在苦學德語那會兒,我有的時候會看著電視裡那些德國政治家們發愣,他們運用冠詞的能力讓我佩服地無話可說,哪怕是語速很快的慷慨激昂的講演,他們也不會出任何一個冠詞錯誤!好像所有名詞的冠詞都已經準備在了嘴邊,該出來的時候自己就蹦出來了。
有時候我覺得我的大腦比我的舌頭跑得慢,舌頭到了該說冠詞的地方,大腦還沒有到達目的地,結果就發出了錯誤信息。比如有一次我對我女兒幼兒園小朋友的媽媽說:「„Das hat meine Tochter in der Kita gemacht, fuer die Muttertag.「(這是我女兒在幼兒園裡為母親節做的。)母親節Muttertag應該是陽性,但是我說成了陰性,其實這個Tag(日)是個極其常見的詞,但凡會點德語的人都知道是陽性。我犯了這個初級錯誤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的腦子剛剛想到母親(陰性)這個地方,陽性的Tag還沒有出來,我的舌頭已經等待大腦給出命令說冠詞了,然後順嘴就出來一個陰性的die。我一說出來,也知道自己用錯了。因為這個時候腦子轉過彎來了。
即使現在在德國呆了十多年了,給別人做過很多次口譯,我說德語時還是經常會有一種沒有把握的感覺,遇到一些不常見的詞時,我通常會先在der、die和das這三個詞之間搖擺不定半秒鐘,然後根據感覺和隱約的一點點記憶猜一個。有時候我乾脆問對方「der, die, das到底哪個來著」?至今我還沒有見到拒絕回答我這個問題的德國人,不過倒是見到了幾個回答錯了的德國人,讓我這個外國人頗感安慰,也有了一個堂而皇之的藉口:人家德國人都錯,我當然要錯得更多一些了,否則比他們德國人說得都好,讓他們把臉往哪裏擱啊?!
(責任編輯:文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