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2年06月01日訊】作者按:《參選紀實》即將在香港出版,現摘錄部份文字和圖片,先行網上發表,基本按書上的排列,現在發表第五章陳西2007年支援孫文廣選舉章節。
陳西2007年支援孫文廣選舉
2007年11月
(孫文廣註:原題《揭穿中共的花瓶選舉 我給孫文廣教授當義工》,2011年陳西在貴州參選人大代表,被重判十年有期徒刑,在此我表示最嚴正的抗議。我將他的文章收入我的集子,也表示我對他的懷念和尊重。)
中共特色的「民主」之路,實際上是黑惡勢力欺壓百姓、侵犯公民權利的權貴極權制度之路,而要實施「主權在民」的民主法治制度,在一黨獨大的專制下是不可能的。
如果說農村基層都可以實行鄉鎮、縣級人大基層民主直接選舉的話,那麼一個國家「211工程」和「985工程」的重點大學就更應該實行基層人大代表的直接選舉。山東大學,一所號稱有百年曆史、學科齊全、學術實力雄厚、集各類大學教授、大學生共3萬優秀人才的綜合性大學,作為「在國內外具有重要影響的教育部直屬全國重點、國家級的高水平大學之一」,更應當有條件實行基層人大代表的直接選舉。然而,在這樣的大學,中共仍然要強行禁止民主選舉制度在這裡實行。
從11月5日到11月10日,我在山東濟南親歷了山東大學退休教授孫文廣以獨立候選人參加區人大代表的選舉活動,目睹了中共特色的基層民主選舉。
2007年 11月5日
上午10點我與車宏年先生一起去看望孫文廣教授,到他家我才得知孫教授正參選人大代表。見面時我表達了我們貴州朋友對他的問候,並表示看望他後就離開濟南。孫文廣教授表示謝意後立即說:「陳西,你來得太好了!你能不能留下來幫助我,我正在參加歷城區人大代表的選舉。我73歲,一直重於以行動來推進中國的民主化進程,五年一次的人大代表選舉是我非常看中的一次行動機會。但對一個73歲的老人來說,參選似乎是不可思議的,我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太累了。參選對我來說又是這麼重要,我就是想打破目前選舉中死氣沉沉的氣氛,我的參選也是對選民只能在名單上劃圈這種現狀的一種反抗和示威。最近是參選的繁忙期,有大量工作要做,現在你們就幫助我去張貼選舉海報吧。」
未見孫教授時我就已經欣賞他言傳身教的教師品格,他說:「我已經寫了四本書了,三本已經出版。難道我們只能坐而論道嗎?爭取中國的憲政民主事業最重要的是行動。所以只要能行動,我首先會去做行動的事,不考慮我的年齡和手中尚未完成的重要著作。」孫文廣教授就是這樣一位知行合一、孜孜不倦的中國憲政民主和人權事業的行動派人士,一位永不言老、永不言敗的自由戰士。
上午我們在山東大學新校的教師職工大院裡張貼選舉海報。在告示欄處,孫文廣教授說:「我昨天下午才張貼的,你們看,現在又被人在黑夜裡撕掉了。我在陽光下貼,你在黑夜裡蓋,多麼辛苦啊!」如此反覆的貼、撕、蓋已經有幾次了,孫教授專門找過學校選舉辦公室的負責人,寫選舉日記來披露選舉過程中的違法行徑,但作用不大。中午就餐時間,按孫教授的計劃安排,我們在新校食堂處擺展板、搞競選演講、發選舉資料。
孫教授以一個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參加選舉,這在山東大學的歷史上還是頭一回。官方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做出了許多過分的防範舉動,先是深夜派人覆蓋孫文廣張貼的材料,然後是明令學生不許閱讀孫文廣的傳單,不許聽孫文廣的演講,投票時不許投孫文廣的票。這樣一來反而把學生推到了孫教授一邊,本來不知道孫文廣是何許人的同學,現在紛紛打聽起孫教授來。許多同學主動站出來給孫教授當義工,說:「我們那一棟學生樓我包了,請給我競選資料,我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地去分發。」
展板前,選民們手中拿著分發的選舉資料,同時在認真閱讀展板上的競選海報。一層層選民圍著候選人,聽候選人和選民面對面的競選演說。這時幾個陌生人走過來,吆喝著:「收起東西!收起東西!」是誰有這麼大的權力,敢喊「收東西」?我和孫教授走過去問:「甚麼事?現在我們可是在依法搞選舉。」對方回答:「我是物業管理的,你們把這裡弄髒了,我要管。」孫老師回應:「哦!弄髒的地方我們會清理。」對方指著張貼在欄杆上的通知說:「這個是甚麼?」孫老師說:「這是透明膠貼的,可隨貼隨取。這個通知單我們會收起來,下次還要用。」與這種無理的干涉爭執一番後,孫教授說:「這種動不動就要你收攤的霸道官話管理作風,前面已經和學校公安處較量過了。他們官方總認為他們的權力無邊,我要他們拿出法律規定來,他們拿不出,才作罷。」
2007年 11月6日
與孫教授忙了一天,看著他疲憊的身體,仍然在身體力行地用微弱的力量去撞擊千年官牆,這種甘願做現代民主政治之路的鋪路石的精神,我被深深地感動了,我不能拒絕孫教授的邀請,不能在他需要我的時候一走了之,我不能再開口說我要走。我答應孫教授,我留下來做他的義工,孫教授能把我留下來的重要原因,是他注重「行道」的精神。我們都是講道者和行道者,但我們更是「行道的人」,基督教徒的入世精神實際上就是講的行道精神,我是一個基督徒,我在孫文廣教授身上看到了這種精神。踐行真理讓孫教授和我自找了許多煩勞和苦難,但為了自由和喜樂,我們都願意去實踐真理。
今天到山東大學老校區,在食堂前展示展板。我對孫教授說:「展板放在地上不方便選民觀看,下次我帶一根繩子來,在人行道的樹幹上牽一根高度與人的視線一般高的繩子,把它們掛在上面,便於選民觀看。」孫教授說:「陳西呀,人家公安不讓掛展板,我們的民主選舉就只能進入地下囉!」我問:「依照選舉法參選,怎麼不讓把展板掛在方便選民觀看的地方呢?」孫教授說:「剛開始我也這麼做,結果公安要收我的展板,說甚麼校園裡不准掛橫幅。」我說:「這不是橫幅,是參選人大代表的展板。」給他們上頭打了電話,只能讓擺在地下。看來共產黨是地下黨出身,至今自己不敢見陽光,黨內選舉不敢公開、公正、公平地行進,人大代表選舉也只能轉入地下了。
今天公安們又會有甚麼花招,我們又將怎樣與他們對陣?看來,民主的力量與專政的力量是要抗爭的。散發資料、對選民宣講選舉法知識時,一位山大的老師向我們走來,憤慨地說,政府公安搞破壞,你們昨天張貼的十張宣傳資料我看到他們給撕毀了。這些政府官員只會做壞事,要在民主國家我真可要依選舉法把他們告到法庭上去。共產黨哪裡是在真心推行民主政治制度,他們喜歡的還是一黨專政的權貴政治制度。
正說著,三個穿便衣的人走過來,自稱是公安,「把宣傳品都收起,跟我們去公安處走一趟。」孫教師質問:「為甚麼要收起?為甚麼要與你們去公安處?」他們答:「學校裡禁止搞宣傳,你跟我們去公安處再說。」孫文廣教授爭辯道:「現在是在搞區人大代表選舉,我是獨立候選人,依選舉法參選。你們憑甚麼叫我跟你們走?你們要我走要有法律憑據!你有逮捕證嗎?你有拘留證、傳喚證嗎?沒有,我為甚麼要跟你走?」這時那位素不相識的老師及許多大學生都站了出來,訓斥這三個公安,這位老師還憤憤不平地說公安不要臉,卑鄙無恥,不像個人,不懂法還要執法。其他同學也訓斥公安是法盲,不講理。 三個公安在眾多正義之聲的譴責下,灰溜溜地離開了。
2007年11月7日
按孫教授的競選日程表,今天我們到山大新校做拉選票的工作。做義工兩天下來,我知道了孫文廣教授為甚麼會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人大代表,之所以稱為獨立候選人,是孫老師的公民候選人資格被官方控制的選舉委員會否定了。
按選舉法,候選人提名有三種方法:
1、單位提名。孫文廣屬於山東大學管理學院退休教授,還做過系主任,當過十年濟南市政協委員,在山大工作和奉獻了53年,基礎好,天時、地利、人和是沒問題的。尤其是他秉直的天性,敢說真話實話,因此而在「反右」和「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成「反革命」,坐牢8年。即使經歷過這種大的人生磨難和「教訓」,他還不改其堅守,因而深得人心。按理說單位提名是沒問題的,可在中共把玩的提名中,孫老師並未被推出。
共產黨在山大的提名有一個規定,叫「二女一男一黨員」。孫老師早就給單位主管選舉工作的領導提過自己願意出來參選人大代表,望選舉委員會把自己的名字列入候選人名單。主管領導表面答應了,但出來的167名第一榜候選人名單並沒有孫老師的老師。他曾問熟悉的同事,我出來參選,你推薦我、投我的票嗎?同事遺憾地說我們瞭解你當然要推薦你、投你的票,但他們並沒有提到你要參選,我就按他們提的人名投了。
2、黨派提名。孫文廣教授是山東「民主建國會」的成員。早在一年前,民主建國會在山東大學分會召開會議,孫文廣教授就提出民建應該討論人大代表候選人提名的問題。今年選舉前,孫教授正式向民建東區主管委提出自己要參選的要求,建議民建分會應召開會議,但東區主管委負責人說,問過統戰部了,不開會。統戰部是個甚麼玩意,「中國民主建國會」要聽它的指揮?在一黨專制的國家,誰都知道「統戰部」是戰爭年代遺留下來的古董,早該取消了,但它卻一直充當「八大民主黨派」的太上皇。這樣,就使孫文廣教授無法得到在民主建國會東區的提名。
3、按選舉法規定,候選人可以由10人以上選民推舉的方式獲得提名。孫文廣教授決定走這種方式爭取提名,他在學校很快就聯繫了二十多位老師的提名。根據《2006-2007中國基層人大代表選舉須知》的規定:選民聯名提出候選人的,通常在選民名單公佈後,選民名單公佈3日內一般應當召開選民小組會議,聯名的選民應當向選舉委員會下屬的選區遞交推薦表。
因為沒有召開選民小組會議,所以孫文廣教授按校選舉辦公室的指示,依格式把聯名推薦信填好,交選民小組,由他們簽名後再交給校選舉辦。這完全符合法律規定,但仍然在10月26日以推薦信提交時間延誤為由而拒絕。處處受刁難的孫文廣教授並沒有氣餒,回家後繼續研讀《選舉法》,發現投票表格上除了確定的候選人外,還有一項「另投他人」,就是說每一個選民都可以拋棄選票上的候選人而投自己認可的人——不在候選人名單裡的人。孫文廣教授走了一條幾乎不可能當選、非常艱難曲折的獨立競選之路,我成為他競選班子裡的一名義工,還是一名受警方監控、官方認為 「思想有問題」的異議者,與「海外敵對勢力」有聯繫的候選人的義工。
今天拉選票會遇到甚麼事呢?上午11點40,我們拉著展板到了山大新校食堂,已工作兩日的我輕車熟路,每天要發出去兩三千份競選資料,孫老師除寫稿外還忙著去印刷所印製。食堂前,幾位自願做義工的同學正在等候,我們原先擺展板的地方被一些藝術展板給佔了。這是故意排擠還是給校園增加活力?我認為這是好事,讓我們孤零零的競選展又多了些氣氛,至少他們不會再叫我們收取展板。我把同學們分成兩組,一組在展板這邊,一組在電梯通道旁,每個同學手裡都拿著兩種以上的選舉資料,向進出就餐的同學和老師散發。
大約12點10分,突然有幾個學生在一個老師的帶領下,出現在我們眼前,我給他們發資料,他們不要,反而向我們發話:「我們是學生會的,校園裡不准散發傳單!」我說:「我們散發的是甚麼,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現在正是人大代表選舉期間,我們在散發選舉資料,難道你們要破壞基層人大民主選舉?」他們說:「是我們老師叫我們來的,不允許你們散傳單,就是不允許。」我說:「我們正為你們山東大學的孫文廣教授拉選票,孫教授也是你們的老師,他說的話你們也應當聽。」我把孫文廣教授的簡歷和有關演講辭拿給他們看,學生們悻悻地走了,站在他們身邊的那位學生處的老師一直盯著,沒發話。
我曾經在大學裡的政治處工作過,知道學生會的主管就是學生處。公安正面嚇唬不倒孫教授,就指派學生出馬,學生走後他們並沒有放棄威嚇和阻攔的企圖。不一會,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便衣出現在我眼前,不停地問:「你是幹甚麼的?與孫文廣是甚麼關係?」我說:「我是他的義工,他的粉絲。你也來一份資料,瞭解一下選舉法知識,如果你認為行,就投孫文廣老師一票。」大約半小時後,孫教授又來到人群中間繼續對選民演講,我把所遇到的事告訴了他,他說:「你是經歷過的人,不會因膽怯而驚惶失措,會知道怎麼辦的。」
2007年11月8日
山東大學有3萬選民,分在三個分校,老校區、新校區、南新校區,近的校區與校區之間有4到5公里,遠的有20多公里,其中南新校區最遠。南新校區是大學一年級學生就讀之處,有五、六千學生和十餘棟教師宿舍,按選區競選規則,那裡有一兩千屬於歷城選區的選民。過去,孫教授的選舉班子只有他一人全天候工作,其他義工只能抽業餘時間,或在原處為孫教授工作,沒有能力顧及20多公里外的南新校區。現在我是為孫教授全天候工作的義工,我對孫教授講,能夠爭取的選民,我們都要去爭取。孫教授說:「好!我們安排個時間去。」中午的時間是定死了的,輪流在老校與新校之間現場面對面地爭取選民。上午和下午的時間,我們或是到七八處可張貼海報的地方去貼競選資料,或是去山大教職工宿舍區擺展板、拉選票,時間排得滿滿的。
中午我和孫教授到了老校。嘿!老校食堂前已經有學生在舉行活動,拉出了大幅的橫幅標語,幾張課桌上擺滿了宣傳品,五、六個學生正在散發傳單和廣告資料。我納悶,校園內不是「禁止掛橫幅」、「禁止散發傳單」嗎?這些同學比他們的老師孫文廣還小瞧公安,大張旗鼓地在幾棵樹上拉繩索、掛起大橫幅、散發傳單,還拉人在布料上簽名,欲徵集萬人簽名。 這樣也好!今天再不會有公安來侵犯我們的權利,要求我們收起展板、禁止我們在這裡散發傳單、阻止我們搞競選活動了。
今天來幫助我們的義工又有增加,看來孫文廣教授的競選活動已經越來越深入人心,如果這次基層民主選舉是在公平、公正、公開的程序下舉行,並且是在國際社會的觀察員現場直播和監督下舉行的話,我可以肯定地說:孫文廣教授一定能夠當選。
愈來愈多的選民都被孫文廣教授的行動感動了,他的「粉絲」愈來愈多,親近他、敬仰他、愛慕他、受他的事跡鼓舞的人紛紛向他發來短信表示問候和支持。學校裡的教職工也有很多孫老師的「粉絲」,我親耳所聞的就有數起。其中之一是山東大學的一位中層幹部,對他的下屬說:「孫文廣是我們山東大學的驕傲,是我們山東人的自豪,山大像他這樣較真、有責任感的老師太少了,我們要支持他!」中午的競選活動果真順利完成,公安沒有出現。上次出面捍衛我們權利、斥責公安的幾位老師和同學,一直同我們戰鬥到宣傳工作結束。
下午2點,我與孫教授在學生食堂用過餐後回他家裡午休。2點半起床後,我們決定去南新校區,「不漏掉一個選民」的口號,使我和孫教授又精神抖擻地上路了。來回的校車上,我給所有乘車的教工和學生都散發了競選資料,司機也不例外。孫教授演講,與選民見面,回答選民提出的問題。
在南新校區,拉學生選票的工作我們交給了管理學院的同學。同學們對他們這位前管理學院的退休教授很感興趣,他們為能認識孫老師而自豪。我們也從管院的同學那裡知道,今晚山大選舉委員會的領導要來這裡,召開「如何圓滿成功完成區人大代表選舉任務」的討論會議,參加者是:班幹部、黨團員及學生會的骨幹。我戲言:「官方的競選班子實力雄厚,要資金有資金,要人有人,要媒體有媒體支持。而我們的競選班子就我們倆,啥也不如對方,對方還害怕我們,拚命打壓我們,怕我們奪了他們的『紅色江山』。」拉教工選票的工作我們交給了孫老師的「粉絲」,他們都是與孫老師一起工作時結下了深厚友誼的同事。
然後我與孫老師抓緊時間,在最後一班校車返回之前尋找到三處張貼海報的櫥窗,張貼了數十份競選海報。乘最後一班車回到孫老師家裡時,已經晚上8點多了。吃完晚餐,我的工作是幫孫老師組稿,然後發到海外網站上。孫老師則在思考明天的競選戰鬥,以及寫稿子,準備每天分發出去近千份資料。
2007年11月9日
今天上午起床吃早餐時,孫文廣教授簡單扼要地對我說:「陳西,今天是競選衝刺的最後一天,明天上午八點半鐘就開始正式投票了。按《選舉法》規定投票當天禁止一切宣傳競選的活動,我們可要遵守遊戲規則呀!早餐後咱們就開始行動,先去印刷所複印些資料,你拿回來做成新的展板,準備十塊展板。今天我準備在晚上就餐時間增加一次對選民的現場演講會,我再去印刷所印製『名片』式的廣告話語,讓選民們可隨身攜帶,投選票時他們就容易記住我的名字了。我們再多帶一個桌子和一個椅子,我站在上面演講,你看看桌椅是否需要修理一下。另外,你給車宏年打個電話,看他有沒有時間過來幫助。」這就算是孫教授臨戰前對全體競選班子成員進行的動員演說詞吧,不過聆聽未來「議員」講話的只有我一個人。隨後,我與孫教授各自忙了起來。我找出要修理的桌椅,檢查一下,給車宏年打了電話,然後騎單車去印刷所複印展件。車宏年先生來後,咱們倆忙了一上午,總算把孫教授交待的工作完成了。
11點半我叫來一輛三輪貨車,拉上我們的競選資料和工具,與車宏年先生一道到山大新校食堂前(孫教授還在印刷所趕製資料,半小時後才能到),開始了我們拉選票的宣傳。我把六七名來助選的同學叫在一起,對他們說:「分發資料時要用文明禮貌的話語。『請』!『您好』!『謝謝』!」我把她們分為兩組,一組與車宏年先生在一起,仍然在老的地方;我帶三名同學去食堂另一個進出口,和老地方隔著一棟房子,算是開闢一個新的競選站。同學們的積極性很高,我們才工作半小時,一千多份資料就發沒了。我趕緊跑到老站,看孫教授印的新資料送來沒有,稍等一會,印製的宣傳品拿來了。
我把資料帶回來給同學以後,車宏年說:「陳西,你看見沒有,我們周圍還有路邊,有許多便衣。」我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風景,除了前幾天都到場的那幾個便衣外,大路邊上、綠化帶處及緊靠我們展區的地方都有便衣在活動,有些在偵察,有些在抽煙,有些在照相和攝像。其中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胖子,臉色白白的,穿著警褲,他剛才還盤問我,說甚麼不要強迫別人投你們的票。我回答他:「我再重複一次剛才的話,如果您願意的話,請您投孫文廣老師一票。我們有民主信念的人從來不強迫別人,你願意投孫老師一票嗎?」他語塞,迴避到了一邊,現在他正坐在我搬來給孫老師準備演講用的座椅上,悠閒自在地翹著二郎腿抽煙。我突然有個念頭,給這位自認為是「人民太上皇」的公安照張相,於是從側面給他留了張紀念。
很快,中午的一個小時就餐時間過去了,我新開闢的那個點位子比較偏,基本已沒有進出的人,決定過去叫同學們把桌子和剩餘的資料搬遷到孫老師這邊來。當我過去時,看不到一個來做義工的學生,我心裡暗自嘀咕:「這些自願來做義工的學生,怎麼沒一點善始善終的責任心,先撤退了也不講一聲(事實是我錯怪他們了,他們是被公安嚇走的)。」我一個人開始收拾和搬動剩餘的資料、展板和桌子,突然七、八條壯漢竄到我身旁,互相之間不說話更不打照面,動手動腳地就推擁著我往路邊去。七、八個人全是便衣,像黑社會的舉止一樣,我本能地掙扎反抗,但他們人太多,我手中又拿著一塊展板,無法阻止他們。
我大聲問:「你們是幹甚麼的?為甚麼這樣非法破壞基層民主選舉?」一個胖子拿出他的警官證,在我面前晃了晃,似乎要證明他們這一夥人不是黑社會的,而是有「執照」的團伙,「不許吭聲,我們是公安,你跟我們走一趟。」我說:「我得跟孫教授講一聲,再跟你們走。」胖子說:「不行!」
這時大概下午1點過鐘,食堂這裡已經沒有人,路邊一些學生準備去教學樓上課。我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門已經打開,等著我上車。我被推抬著來到車門前,我拚命反抗,不願上車,堅持要給孫教授說一聲再走,但他們連這一小小的要求都不准:「少囉嗦,再不走,我們可要動粗了。」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沒處說」,我安下心來,坦然地說:「有禮貌一點,不就是跟你們走嘛!」坐進車裡我才發現,那胖子就是與我問話的那一位,看來他是這次別動隊的隊長,我身邊前後左右都是別動隊的隊員,車子一溜煙把我帶到了一個我不知曉的地方。叫我下車時,我發現有警用車輛,我肯定這是別動隊的據點了。
我被押進值班室,這裡有三、四名穿工作服的警員,他們要求我坐在牆角的硬椅子上,不許亂動。不一會,一群別動隊的便衣走了進來,領頭的年紀比剛才出場的那幫人大一些,其他警員對他都比較客氣。我猜想,這可能是別動隊更大一級的大隊長,他到我面前發話道:「把你身上所有東西都搜出來。」我說:「到現在我還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甚麼罪?被你們強行抓捕到這裡來,這是甚麼地方?我是一個公民,希望你們出示法律依據。收我的私人財產,得有手續給我。」領頭的說:「我姓王,你的事情就找我,我會給你答覆的,你現在先把你身上的東西搜出來,我要查看」。我把我的身份證、相機、筆記本、名片、錢等等東西拿出來,他叫一名隊員拿去查實了,我堅持要他給我一個手續,他理也不理就跟出去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有便衣帶我提審,在一處陰森森的房間裡,除那個姓王的還有另外兩個便衣。這種官家的提審我已經歷過很多次,在一個一黨專制的國家,任何普通人都隨時隨地面臨警方的拘留、提審。社會主義制度下國家的公民多享福啊!人人都能享受到強大政府隨時隨地送來的溫暖和無微不至的合法傷害權。
個人簡歷、家庭情況、哪裡人、從哪裡來、到濟南來幹甚麼等等問題,我不在意。我一直追問:官府綁架我到這裡來,我犯了何罪?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一位年青便衣回答說:「我們接到報警,據山東大學群眾舉報,有人在山大校園散發傳單,擾亂山大的民主選舉活動。」我問:「群眾是誰?」答:「無法奉告,這是機密。」我說:「群眾可能是居心叵測者呢!你們怎麼不調查清楚。我散發的是甚麼?是獨立候選人孫文廣教授的參選資料和選舉法知識。這些是擾亂選舉活動嗎?我們的活動都是公開的,你們怎麼以執法者的身份來破壞基層人大代表換屆選舉活動呢?」年青便衣無語,只能瞎扯,說甚麼他在我身旁來回走了多少趟,我都未發給他一份資料,未向他宣講我們正在搞競選的事。
姓「王」的隊長在聽我講述我「八九學潮」坐了三年牢、95年衝擊「黨禁、報禁」組織「中國民主黨貴州分部」坐了十年大牢的經歷後,冒出一句:「你和孫文廣一樣執著啊!你們認為民主在我們中國能實踐嗎?」我說:「能!你沒有看到你們共產黨也在變化嗎?如果共產黨仍然靜止不變,像具千年不變的殭屍,民主的確不能在中國實踐。我看到共產黨在國際國內民主潮流的影響下,從一個只講階級鬥爭的黨變成了講社會和諧的黨。這中間反差很大,難道你沒有看到嗎?十七大在民主法治、社會政治改革上的一些新提法,你比我學習體會得更清楚」。
審問到下午六點鐘,我又被押回值班室,交由穿警服的公安看管。我一直在問:「你們是哪個部門的公安?請不要侵犯我的公民自由權。」得到的回答是:「我們是濟南市歷城公安分局的,將怎樣處置你,你耐心等待,我們會告訴你」。這時值班室的公安要交接班了,我才聽到他們相互交待指著我說:「這是市國保辦的案子。」噢!多麼神秘的地下黨特務機關的工作方法啊!暗箱作業,從不知天下有光明正大的世界。這讓我多麼嚮往那陽光下的執法制度,那裡的「公示制度」、「告知制度」,那裡的保障每一個公民的人權神聖不可侵犯的制度。
晚上八點鐘,我還沒進餐,換過班的警員們已經在家裡吃過飯,他們剛上班,精神飽滿,肚子也不會飢餓。我這個強權政府下的奴隸,只能任由權威者們宰割了。大約八點鐘過後,無法無天的權力機關發話了:「你可以走了。」我說:「你們關押我這麼長時間,總得有個說法呀。」發話的警察粗野地說:「放你走你還不快走,有甚麼說法?我們就是法!」我只得趕快離開這無公義、黑暗、非法、不講法律正當性的是非之地。
出了大門,天已經一片漆黑,藉著微弱的路燈,我終於看清楚了我被關押的這個見不得陽光的地方。「濟南市歷城區山大路派出所」。我該怎麼走?我要到哪裡去?對一個初次到濟南、東西南北都分不清的外鄉人來說,又是一個問題。公安只負責強制性地弄你來,可不負責禮貌地送你回熟悉的地方。問路人,摸黑找到大的目標——「山東大學新校區」,尋回騎來的自行車,與同是尋自行車的孫教授相遇,我們一起回到了教授家。從下午一點鐘被濟南公安劫持到回到孫教授家,我被濟南公安強行拘押了共七個多小時。
2007年11月10日
今天是星期六,上午屬於投票時間。當孫教授去投票時,我決定把孫教授要發在還玩網站上的稿件整理一下,然後發出去。孫教授發稿有一個選擇,他說:「中國大陸的自由思想異議者生存很困難,海外網站上一些媒體的稿費也是杯水車薪,但總能扶持一下,幫大陸異議者解決基本生活問題也是不錯的。我有教授的退休金,與你們比算是『富農』,就不用往有稿費的地方投了,投給《新世紀》、《大紀元》、《博訊》。」
「今天你不是要走嗎?我約了李昌玉、車宏年來給你餞行。中午找個地方聚一聚,這幾天你真是幫了我大忙。」我答:「是我主耶穌基督叫我來的,我也願意做這樣的事,能與您在一起工作是我的福分。」孫教授接著說:「陳西呀!你別出去,早上我到外面,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是長期被他們監控的人,現在他們又盯上了。」我說:「孫老師,你放心去投票,我對他們這一套已經是很熟悉了,他們是庸人自擾,拿著納稅人的錢不用在正經事情上。」
大約十一點,孫老師、車宏年、李昌玉老師都到了。李昌玉老師進來時對孫老師說:「怎麼,選舉都完了,外面院子裡還有三、四個人老盯住你這裡呀,這個共產黨怎麼吃撐著了沒事幹。」孫老師說:「別理他們!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這是貴州來的陳西。」我們彼此寒暄以後,一塊出門來到山大附近的一家餐廳。
共進午餐時,我們談到了這次基層換屆民主選舉的虛偽性,孫老師的實踐參與充分暴露了共產黨虛構多年的中國特色的民主政治工程的「假大空」。李昌玉老師說:「為了支持老孫,我還特製做了那二十幾塊展板呢。」「不好意思」我對李昌玉老師說,「你做的展板有一塊成了公安的戰利品,他們綁架我時帶去並留在了山大派出所。」接著孫教授繼續講了他重「行道」的精神,他說:每年「六四」都要爭取去天安門廣場,至於能否成行那是另外一回事。這不僅是一個心願,更重要的是行動,以行動來反抗不公義的行動,浦志強律師也是這樣行的。「陳西呀!明年『六四』我邀你一同去天安門,行嗎?」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我在這裡把此信息傳遞給有意的朋友們:如果大家有能力的話,能成行的,明年「六四」我們在天安門廣場見!
最後將結束午餐時,我介紹了我們貴州在拓展人權、憲政、民主實踐方面積累的「貴州模式」經驗,說了我們將在今年12月10日「國際人權日」時舉辦「第三屆貴州公民國際人權研討會」的事。
下午一點剛過,我們從餐廳出來,又是那輛黑色的小轎車,突然開到我們行走的人行道前方,停下來後三名著裝整齊的公安出現在我面前,說:「陳西,我們找你有幾句話要問。」正是昨天綁架我的那幾個便衣,今天穿上了工作服,說話的是那個胖子,別動隊的小隊長。我回答:「可以」我把手中的旅行袋交給了車宏年先生,進前幾步,「有甚麼事,談吧。談完後我要離開你們濟南了。」胖子說:「這裡不方便,進車再談。」我說:「行!」 進到車裡,一前一後的警察把我夾在中間,胖子說:「開到前邊再談。」
就這樣,以談話的方式,把我一溜煙帶到了山東大學新校大門裡。被叫下車來,胖子帶我來到一輛更高級的黑色小轎車前,車裡出來一位官員,著深色西式服裝,我一眼看出,是自稱姓王的濟南國保。「隊長,陳西帶到了」。「好,陳西,上車,我給你說:『你們貴州的公安已經乘飛機來了,接你回去,他們馬上到機場,現在我們送你去機場。」我說:「好啊!我正要回去,原是要坐火車的,想不到有一架免費的專機來接。不過,你們能否送我去拿我的旅行袋?」他說:「不用了,你可以給車宏年打個電話,叫他郵寄回去。」我只好把我隨身攜帶的旅行用品丟在了濟南,由他們押送我到濟南遙牆機場。
車開到機場公安分局所在處,飛機晚點,等到下午5點鐘,有人幫我拿身份證去登記,有人帶我進入候車室,有人領我逕直先於乘客們登上飛機,讓我情不自願地享受了一回特殊規格待遇。在警方正式交接我的儀式上,我又發現地下黨警官的最後一個秘密,王姓隊長並非真姓王,而是姓邢。只有做了見不得陽光事情的幫派勢力,才不敢公開自己的真實姓名。
我們貴州的公安就要好得多,當前來押解我的三名年青幹警一見面時,他們說:「老朋友又見面了。馬上,有他們的賈支隊長打來電話問候:陳西,我們對你不錯啊!你出去玩,我們還要派人給你買免費的機票,去那麼遠接你回來。」從「八九學潮」開始,打了19年交道,彼此已經是「老朋友」了。我笑著說:「謝謝賈支隊長的關懷,不過因我而花了納稅人上萬元錢,我痛心啊!」
坐著從貴陽開往濟南往返的客機,我與三名「遣送」我的警察於當晚10點飛抵貴陽。接著接受兩個多小時的盤問,12日早又被叫到貴陽公安局國保支隊繼續盤問。在濟南,我給孫文廣教授當義工,幫助他參選基層「議員」的事算是有了了結。中共每5年舉行一次的人大代表換屆民主選舉的表演,又讓我看了一回荒誕劇。
(責任編輯:鄭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