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有件衣服，因為穿起來自在，穿習慣了，破了洞也細心的補；隨著一年又一年，東拼西補，一件衣服早已不是最初的原貌，而我卻總欺騙自己那如當初穿來般的舒服。

就在今天，這件衣服又破了，新的裂縫、舊的裂痕一次繃了開來，我看著那牽纏帶線的布絲，糾葛之間是難捨的分離。修補亦或放著不管？還是就此丟了！我思緒紛亂的想著。

在感情中便是如此吧，我看著手邊的衣服。有什麼比下定決心的離去更為困難？感情又能有幾次的重頭再來？

時常，我想，愈是當下折磨，愈是往後的幸福，每一份情愛過程的曲折，都是讓往後的愛情之路更加成熟與謹慎，但這……終究只是想想。

有時，在爭吵的過程中，很想當下轉頭離去，瀟灑的頭也不回；有時，是什麼力量把自己拉了回來，還是像是自虐一般的選擇留下？一時之間，當局者很難清楚。

在愛情中透徹的人懂得脫下衣服，看見自己原初體態的完美，沒有保護、沒有依賴，卻也活得自在；在愛情中盲然的人，一股腦兒地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穿搭在身上，把自己裝扮得活像個聖誕樹，最後所有衣服相互摩擦、磨損，最後再也承受不住，以撐碎一地結束，什麼也沒留下；而在愛情中懦弱的人，就如我，一件破衣裳也緊緊抓著…怎麼樣也不肯放。

有時，愛得太深沉，愛得比自己還多，這份愛若要重來肯定累得癱瘓，說得貼切些，女人啊，小小的心思滿藏著無限的想像，擔憂著歲月不待人，衣裳蛻去，怎又敢期待下一次的繽紛再來？

其實，一切都是藉口，兩人在一起久了誰沒有捨不得，但總要等到結局走不下去，場面難堪，還未必能甘心離去；亦或事實擺在眼前，時間久了，人胖了，衣服塞不下了，仍就給自己希望，說這衣服得留著，將來我會瘦的。

有什麼比下定決心的離去更為困難？有什麼比為自己找個理由留下更為容易？

妳是否有一種回頭翻開衣箱，看見自己某個年份所穿的衣服，現在看來既俗氣又沒品味的經驗？但回想當年，這件衣服可是愛不釋手。而我們年輕時，多麼勇於嘗試，我們喜歡新穎，喜歡流行，我們知道每年要汰舊換新，漸漸去學習、掌握自己適合的風格。

這份勇氣，到了一個年紀會手忙腳亂，因為通常這時妳認為自己已經穿過太多衣服了，認為自己已是老手、行家，也漸漸認清自己現在的身材，能找到一件合身的衣服已是幸運，所以特別執著於眼前這件，認定這就是最終的歸屬，就算遇到問題，也默默隱忍著。

到了今天，我仍舊沒找到這份勇氣，總是在決定丟下後，又下意識的從垃圾桶中拾起，低頭看著那又破了個大洞的衣裳，一補再補，客人來了就趕緊放進衣櫃，然後黯然地在夜晚拿出來，細細思考該如何才能恢復它當年的柔白、讓那邊上的蕾絲柔漫綻放。◇

──摘編自「香蕉奶油的生活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