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1年09月01日訊】北京是兩座城。一座是錢權之城。人們不在乎鄰居是誰;他們不信任你。另一座是絕望之城。我在公交上見到過一些人,我看著他們的眼睛,裡面沒有任何希望。這些人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能買得起房子。他們來自赤貧的農村,不知電和手紙為何物。
每年,數百萬民工湧進北京,建造橋樑、道路和房屋。每年興建的建築面積都相當於四九年時的整個兒北京城。他們是北京的奴隸,棲身於違章建築,那是不斷擴張的北京所要拆除的部分。建成的房子屬於誰?屬於政府、屬於煤老闆、屬於大公司頭頭。那些人來北京送禮--因此飯店、卡拉OK和桑拿大發其財。
北京跟外國人說,你們能理解這座城,因為我們有同式樣的建築:鳥巢和央視大樓。跟你一樣穿西裝打領帶的官員說,我們是一樣的,我們可以做生意。但是他們不給人們最基本的權力。你會見到民工子弟學校被關。在醫院裡,你看到他們給傷者縫合完傷口,又把縫線扯開--因為發現病人交不起錢。這是一座暴力的城市。
北京最糟糕的部分在於,你永遠不能信任這裡的司法系統。沒有信任,你什麼也無法辨別;就像在沙塵暴裡。你自己也不是這城市的一部分,你跟哪裡都沒有關係,哪裡你也不喜歡去。那種特別的光,照不到北京的任何一處,哪怕是一個角落。你對於任何的物質、質地或者是形狀都無法保有記憶。因為每個東西都在不停地變,因著某人的意志,因著某人的權力。
想要恰當地設計北京,應該要讓這城市留出不同興趣的空間,人們才能共同居住,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社會。城市是能夠提供最大自由度的地方。否則的話,它就不完整。
我很遺憾地說,北京沒有一塊我喜歡的地方。這城裡我哪兒也不想去。哪裡都那麼乏味。沒興趣看路過的人,因為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一清二楚。沒什麼可好奇的。甚至都不會有人跟你爭論。
我的作品,沒有一件是代表北京的。鳥巢--我從來不去想。奧運之後,大家也不想談它,因為奧運會沒給人帶來任何樂趣。
當然北京也有好事兒。人們生小孩兒。有幾個公園還不賴。上禮拜我就走進那麼一個,有些人圍過來,對我豎大拇哥或者拍拍我的肩膀。他們幹嗎非得這麼偷偷摸摸的?沒人敢說出來。他們在等什麼呢?他們總是跟我說:「離開這國家吧,拜託了。」或者「好好活長一點兒,看著他們死」之類。要麼離開,要麼耐心點兒等著看他們怎麼完蛋。我還真不知道我會怎麼辦。
我所經歷的那次考驗,讓我明白了在這個系統裡頭,有很多的暗處來關押那些沒有身份的人。沒有名字,只有一個號碼。他們不在乎你去哪裡,也不在乎你犯了什麼罪。他們看著你或者不看著你,其實沒什麼不同。像那樣的地方有幾千個。只有你家人會哭喊你失蹤了,但是無論從街道社區或者官員,甚至最高層以及法院、員警甚或國家首腦那裡,你都不會得到任何答覆。我妻子每天都在寫這類請願書,每天給警察局打電話。我丈夫在哪裡?只要告訴我我丈夫在哪裡。可從來沒有哪怕是一片紙,一丁點兒的消息。
那些暗處最厲害的地方在於,把你和你的記憶以及你熟悉的任何東西隔絕開來。你完全是孤立無援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會在那裡呆多久,但你非常清楚他們想對你做什麼都行。想質疑是不可能的。你根本沒有任何保護。我為什麼在這裡?你腦子裡甚至連時間都搞不清楚。你都快瘋了。對任何人來說,這都很難扛得住,即使是有很堅定信仰的人也受不了。
這城市,無關他人無關建築無關街道,而關乎每個人的心理構架。如果我們記得卡夫卡所寫的《城堡》,我們就能明白這座城。城市,其實是心理狀態。北京是一個噩夢,是永遠不會醒來的夢魘。
英文原文:TheCity:Beijing
//www.thedailybeast.com/newsweek/2011/08/28/ai-weiwei-on-beijing-s-nightmare-city.html
——原載:《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