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紀念劉和珍君動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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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08月04日訊】共和國一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就是溫州動車追尾的那一天,我獨在香格里拉酒店外徘徊,遇見程君〔3〕,前來問我道,「先生可曾為動車寫了一點甚麼沒有?」我說「沒有」。她就正告我,「先生還是寫一點罷;草根們生前就很愛看先生的文章。至少他們中小學多讀過你的文章,雖然現在被刪了不少。」

可是我實在無話可說。我只覺得所住的並非人間。四十多個國民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圍,使我艱於呼吸視聽,那裏還能有甚麼言語?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而此後幾個所謂官員發言人的陰險的論調,尤使我覺得悲哀。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涼;以我的最大哀痛顯示於非人間,使它們快意於我的苦痛,就將這作為後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獻於逝者的靈前。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我們還在這樣的世上活著;我也早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離七月二十三日也快要兩星期,忘卻的救主快要降臨了罷,我正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

我在二十四日早晨,才知道有動車追尾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說鐵道部居然掩埋車頭,救援還不到24小時,而小伊伊則在宣佈沒有生命跡象後被救出,有人說這是一個奇蹟。但我對於這些傳說,竟至於頗為懷疑。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殘忍到這地步。況且始終微笑著的可愛的小伊伊,更何至於無端在最安全的技術最先進動車上失去雙親呢?

然而即日證明是事實了,作證的便是她父母的屍骸。而且又證明著這不但是遇害,簡直是虐殺,因為身體上還有鏟車的傷痕。

但鐵道部就有令,說她們是早已在追尾後早已無生命跡象!

但接著就有流言,說微博被受人利用的。

慘象,已使我目不忍;河蟹,尤使我耳不忍聞。我還有甚麼話可說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無聲息的緣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但是,我還有要說的話。

我沒有親見;聽說,她,小伊伊,那時是欣然前往的。自然,回家而已,稍有安全設施交通也可,誰也不會料到有這樣的結局。但竟在最安全先進火車前中獎了,司機潘一恆剎車把手從背部入,斜穿心肺,已是致命的創傷。同去的楊峰家人,四屍五命,其妻子是孕婦,挖出來的時候,臉一半已經沒了,這到底是被撞死的還是被挖死的。

始終微笑的小伊伊同車的四十個國民確是死掉了,這是真的,有她們自己的屍骸為證;沉勇而友愛的潘一恆也死掉了,有他自己的屍骸為證;只有一樣年幼可愛的小伊伊還在醫院裡呻吟,叫著,「媽媽媽媽,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當代表最先進防追尾技術的三道防線從容地轉輾於據說是被老天爺所發明的雷電劈中的時候,這是怎樣的一個驚心動魄的偉大呵!日本兵庫縣尼崎市的特大列車脫軌事故的偉績,德國高鐵脫軌的懲創的武功,不幸全被這幾縷血痕抹殺了。

但是中外的殺人者卻居然昂起頭來,不知道個個臉上有著血污……。

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有限的幾個生命,在中國是不算甚麼的,至多,不過供無惡意的閒人以飯後的談資,或者給有惡意的閒人作「流言」的種子。至於此外的深的意義,我總覺得很寥寥,因為這實在不過是市府門前點點蠟燭。人類的血戰前行的歷史,正如煤的形成,當時用大量的木材,結果卻只是一小塊,但點蠟燭是不在其中的,更何況是還被驅逐了。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當然不覺要擴大。至少,也當浸漬了親族;師友,愛人的心,縱使時光流駛,洗成緋紅,也會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藹的舊影。陶潛〔9〕說過,「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倘能如此,這也就夠了。

我已經說過: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但這回卻很有幾點出於我的意外。一是追尾這種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竟會發生了,一是鐵道部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國的民眾臨難救援獻血竟能如是之從容。

我目睹中國草根民眾的辦事,是始於打假周老虎的,雖然是少數,但看那幹練堅決,百折不回的氣概,曾經屢次為之感歎。至於這一回在河蟹的彈雨中互相救助,雖殞身不恤的事實,則更足為中國草根大眾的勇毅,雖遭陰謀秘計,壓抑至數千年,而終於沒有消亡的明證了。倘要尋求這一次死傷者對於將來的意義,意義就在此罷。

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引自天涯論壇,責任編輯: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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