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1年08月20日訊】早晨在微博看見一條揶揄朝鮮偷渡客的帖子。發現很多人對他們的態度是那麼的不屑,不尊重。語氣更是高高在上的調侃。這就像很多年以前我們的蘇聯老大哥對我們的態度。其實朝鮮老百姓的生活卻正是我們幾十年前的寫照。
我曾經接觸過幾個偷渡客,所以就說說我的所見所聞。我覺得他們有一種樂觀,知足的精神。這些在我們身上已經很難見到了。
我有一個叔伯哥哥,是農村一個40歲的老光棍,還有點殘疾。那年突然說要結婚,我就興高采烈地去參加他的婚禮。
嫂子很漂亮,不過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朝鮮族——單眼皮,塌鼻樑——臉色還好,那時她已經過來半年多,營養應該補充差不多了。哥哥說,他是在朋友介紹下認識的這個姑娘,才25歲。也沒隱瞞甚麼,就問她願意和他一起過日子嗎。然後嫂子就哭了,但她還是表示同意。
4000塊的介紹費給了她暫住的那家人,其實就是這半年多的生活費吧。我覺得這絕不能算是販賣人口,因為沒有欺騙,雙方都是自願的。儘管嫂子當時可能更多的是被環境所迫。不過也別無選擇,當時正是抓朝鮮偷渡客最嚴的時候。還有1000塊給了嫂子做見面禮。嫂子後來說,那1000塊錢使她非常高興。的確,她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但是更讓她高興的是,這個大她15歲的老男人對她的那種信任。那時候很多像我哥哥那樣的人都受過騙。
嫂子很聰明,不像有人說的朝鮮人都非常笨。她結婚時才來半年左右,已經可以聽懂普通話,並能簡單的交流。
她高中畢業,能說一點英語。在朝鮮是一家國營企業的工人,是造紙廠還是紡織廠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每月工資換成人民幣大概是不到25元。那是1999年的時候。她說他們那大米22元一斤,植物油25元一斤,所以她從沒吃過。25元能怎樣生活呢?全買那種劣質的玉米面,那也不夠吃一個月的,還得去撿或是偷一些菜葉,冬天以外的時候還可以采野菜。然後混在一起做成食物。就這樣的,還得算過得不錯了。
我問她,「聽說金日成過生日時,每人給發一塊大豆腐是真的麼?」她說,「不是每人,而是每戶。」不過她家並沒有得到,因為那時候他父親因為甚麼原因被政府帶走審查,類似於右派甚麼的吧。反正後來就再也沒回來。他的弟弟在軍隊服役,也沒能回來,不知跟父親的事有沒有關係。然後母親就病死了。她還有一個妹妹,因為長得比她漂亮,就是非常漂亮那種(嫂子說的,像全智賢。記憶中的親人總是接近完美),嫁給一個政府官員,但是由於政治原因也已經與她們家劃清界線——大概是這樣的意思,反正,就剩她一個人了。
她聽說要是跑到中國的話就有活路,於是她當時就決定偷渡——沒甚麼好猶豫的,也沒甚麼好留戀的。至少偷渡還有生的希望,否則就只有等著死。
偷渡費25塊,正好是一個月工資,但是她攢了半年。這使得她在度過鴨綠江的時候沒能表現得雄赳赳氣昂昂,反而差點在江中間餓昏而被淹死。似乎那幾口共和國的江水起到一定的作用,她還是趟過來了。其實那個季節江水很淺,他們過來的那個地段最深不過膝蓋。
我很奇怪25塊的偷渡費能用來幹甚麼,就算是她們一起來的8個人,加一起也就200塊錢。能賄賂邊防軍麼?所以我想,我們這邊的態度其實很模糊,能放就放了。他們是真苦。估計200塊賄賂朝方邊防軍肯定是夠了,要不也不能過來這麼多人。
嫂子一行8人登上了中國的土地時無比緊張,無比激動,無比飢餓。於是就發生了這八位一頓吃掉一板大豆腐,然後撐得第二天還在吐豆腐渣的經典故事。她說當天晚上他們其實就藏在離江邊不超過一公里的一個小旅店裡。不過她一點也不怕了,她覺得就算是被捉回去也夠本了,因為飽飽的吃了一頓大豆腐,她比大多數朝鮮同胞都幸福。
若干年後,當我看見朝鮮那位年輕的將軍,白白胖胖,手帶名表一臉莊重時,又想起嫂子當時的表情。
嫂子婚禮的第二天她就跑路了。不知哪個變態王八蛋居然到當地公安局報了案。於是她就開始了游擊戰式的新婚生活。哥哥領著她,開始在挨個親戚家躲。我還記得那天他們到了我家,那時候嫂子懷孕了。我想咱好歹也算是招待外賓吧,不能給中國人丟了臉。就買了好多好吃的,雞鴨魚肉煎炒烹炸。但是人家不吃,她不吃葷腥,一點都不吃,聞著味都吐。咋辦呢?她自己找到一根黃瓜,拍開了,撒一把鹽,OK。就吃這個。說到這我想起去年在她家吃飯,她一邊吃一邊往我碗裡夾回燒肉,還說:「吃這個,老好吃了,我能吃一盤子。」結果那頓回杓肉把我吃吐了。
那時候捉到偷渡的就遣送回去。有一段時間經常會看到幾個武警或者警察,押送一幫朝鮮人。他們並不傷感,儘管明知道回去後的下場。但是他們仍然珍惜每一分鐘的快樂。有一次坐火車,看見一個車廂有幾個朝鮮人載歌載舞,還有一些我國的朝鮮族旅客和他們一起玩。旁邊的警察給他們分發麵包,香腸,還有一點啤酒。警察說,這些人回去後,基本上沒好了。多數被判重刑後送到礦場去,直到死。
我記得有一個傳說不知是真是假。說一夥偷渡客被遣送。邊防軍在圖們江橋上與朝方交接完畢,對方把人剛帶過國界就立刻拳打腳踢,有反抗的打昏後用鐵絲穿過肩胛骨拖走。
嫂子這人非常乾淨,她家門前不遠有一條小河,她幾乎每天都去洗衣服,不管冬夏。她說,再窮的日子都可以忍受,但是髒就不行。她也非常能幹。東北的農民,總有些不好的習慣,懶散,好賭,嗜酒甚麼的。嫂子不明白,她就是幹活。有一年她種西瓜,說是喜歡吃,也喜歡看。西瓜這東西其實很麻煩,又是掐蔓又是翻個的。嫂子說她累的時候就坐在地上給西瓜翻個,翻一個就向前挪一步,翻到地頭,連走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很開心。那年的西瓜賣了不少錢。
她不相信銀行,錢放在家裏還不放心,怎麼辦?有招,要不說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呢。她把錢用塑料袋裝好分著排開,再縫到一塊布上,捲好,在繫在腰上,隨身帶著。這還能丟?在清醒的情況下是沒個丟,要是昏倒了就不好說了。大夏天在太陽底下幹活,腰裡纏一圈塑料袋,還擱布包著,中暑了。等她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先看錢。沒丟,但是以後還是把錢存銀行了。據說她看著自己的錢變成一張紙上的數字還大哭一場。
偷渡來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這麼幸運。當年連她一起偷渡的八個人,現在好像就剩她自己了。其中有一半被遣送。有一個下落不明的;還有一個賣給了人販子,據說是賣四川去了,幾年後逃回來沒多久就死了;另外一個我湊巧也見過,歲數不大,好像還沒有嫂子大。也嫁給一個農民,也生了一個兒子。可是她得了肺炎,就死了。因為她老公認為4000塊買了她,生了兒子就算夠本。不打算再投資給她看病了,她就那麼病死了。嫂子說這事時哭著問腦海中那個失去的同伴,「你能後悔不?當初是我非勸你來的啊。」
我問嫂子,「你後悔麼?」她說不後悔,「雖然我沒身份證,沒戶口本,沒醫療保險,沒養老保險,甚至死後連火化都不行,但我還是不後悔。因為我有家,有老頭有兒子,還有自己的日子。」
老百姓想的就是這些,哪個國家都一樣。日本遺孤認祖歸宗時,有幾個不羨慕得恨自己不是小日本孽種而忘記他們的老祖宗在我們這都幹過些甚麼了?為甚麼?因為中國人覺得日本的生活能比在中國好,這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這種人轉過臉來去蔑視相對不如自己的另一種人,用的正是那種剛學來的,還半生不熟的,其實是自己早已習慣接受的嘴臉。這就讓人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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