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1年07月02日訊】八十歲的回憶(六)
我株連了全家下鄉做農民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浩浩蕩蕩一大批人被趕下鄉了,以文化大革命站錯立場的人為主體,有領導幹部、有一般幹部;有工人,也有街道居民。說是下鄉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叫做「走五七道路」。只講了去,沒講去多久,也沒講回來。大家議論說:「這是被共產黨當垃圾拋棄了」,「去了就不能回來了」。心裏都像灌了鉛似的,我當然被列在名單上,而且還要帶走丈夫和孩子們。
孩子們覺得去新的地方新鮮好玩,還挺開心呢,問爸爸:「甚麼時候走呀?」,卻被爸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們的爸爸不聲不響,只是悶悶不樂。為了我帶全家下鄉的事,軍管組的老政委曾找我丈夫談過一次話,告訴他說:我沒有問題,要善待我,不要鬧家庭矛盾。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我丈夫只是悶悶不樂,沒有埋怨我。
我們去到了邊遠的山區,去到了一個最最貧困的小山村。村裡只有三十幾戶人家,是公社的一個生產隊,上面接受大隊和公社的領導,公社是基層政府,大隊協助公社管理幾個生產隊。當時,生產隊是集體生產,種的糧食主要是高產量的玉米、馬鈴薯,馬鈴薯也算糧食,這些高產量的作物收穫後也只夠吃半年。
為了堅持到下一個收穫季節,農民們做飯只能加很多的水喝很稀的粥,夏天菜多的時候光吃菜不吃糧食。各戶有自留地,主要種菜。他們吃的用的都靠自己,買燈油和鹽要靠自家養雞下的蛋換回,買布穿衣靠的是養豬。他們最肯下功夫的是自留菜地和養雞、養豬,生產隊的勞動他們也每天都參加,但是他們說:「給隊裡干和給自家干就是不一樣,以前自家單幹那時候,都是起五更爬半夜的,現在半天晌午才能開工」。還有大隊組織的聯合工程比如在山坡上開梯田攔水防淹,我們這個隊派工就費勁了。他們說:「原有的田都沒利用好,還開山上的田?」「我們村地勢高,怕旱不怕澇,不需要修梯田攔水。」後來,大步跨入社會主義、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時候,大家最肯下功夫的自留雞、自留豬被取締,不讓養雞養豬了,農民們叫苦不迭,可是沒有人提意見,因為上面說了:「不服從就按反革命辦。」
山區的農民對我們這些被從城市扔出來的垃圾也是熱情的。我們的工資照發,買糧吃飯沒有問題,我們不會擔水、種菜、養雞、養豬、拾柴,他們都熱情的教給我們、幫助我們。我為自己的孩子曾學了注射和推拿,也很受農民歡迎。在那兒,看病、打針、吃藥需要跑到十五里地之外呢。
我對於自己是來 「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牢牢記著不敢疏忽,我知道「憶苦思甜」是必修課。我請他們憶苦讓我受教育,他們都坦誠而且激動地講給我們聽,徐連昌家的說:「二兩糧那年真懸,差點餓死,全家躺在炕上靠喝水熬日子,我們命大活過來了,誰誰誰就死了嘛,那一年死玄了人了。」。欒永久說:「二兩糧那年甚麼吃的都沒有,我們餓的沒法,把玉米窩子(玉米棒外面的包皮)給吃了,沒想到玉米窩子救了我們全家的命,我們活過來了」。我問:「二兩糧是哪一年,是二十多年以前吧,是不是共產黨來後就好了」,我想引導他們思甜呢,意外地,他們說不是呀,就是一九六零年的事啊。我嚇了一跳,我只知道「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他改善了人民生活。」在共產黨領導下,怎麼會有挨餓和餓死人的事兒呢?
我想起來了,一九六零年,我們在北京,住在部隊大院的時候,食物很緊張,肉、菜都買不到。我為了生孩子時候能有肉吃,買了兩隻小兔,每天出去拔草餵它們,夢想幾個月後,能有一大堆兔子,能有肉吃。有人抱怨的時候,領導回應說過:我們在北京有飯吃已經是偏得了,是借了毛主席的光,農民把糧食都送到北京來了,自己在挨餓哪!沒想到這都是真的,而且實際情況這麼嚴重。
其實這也是大躍進、人民公社和過渡時期總路線帶來的必然結果。人民公社生產集體化已經使生產遭到破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口號指導下的反科學密植,又使產量進一步下降。總路線講「鼓足幹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而「力爭上游」卻變成了
「力爭吹牛」。
集體化後,當官的能代表農民吹牛這一優越性是千真萬確的,大隊與大隊間、公社與公社間,比起了放衛星,說自己的田畝產千斤,幾千斤糧還不夠,都成了畝產萬斤、幾萬斤甚至還有說是畝產十萬斤糧的。國家按照虛假的衛星產量向農民徵收,徵收的數額農民根本無法承擔,農民每人只給留下二兩糧外,全部收走,藏起來的也全被搶走了。二兩糧維持到下一個收穫季節,農民怎能不挨餓?又怎麼能不餓死人?後來知道,那次在全國餓死的農民,竟有三、四千萬之多!
我們在村裡的時候, 共產黨又在推行「科學種田」,要求深耕密植,由省革委會制定了詳細的計劃:要種甚麼作物,□寬多少,株距多少,嚴厲地要求農民必須照辦。要求我們這些從城市來的「五七戰士」和隊長一同到公社開會聽取部署接受任務。回村後老隊長很發愁,說:「哪一塊地種甚麼莊稼,全都得上面說了算,也不管茬口了?」他還說:「我們老農民世世代代都種田,現在倒成了不會種田的?」他想不通也得執行,共產黨的專制統治是全方位的。
老隊長和我丈夫商量了一下,決定進城買化肥,密植弄不好收不到糧食,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買化肥沒有錢,五七戰士們用自己的工資湊了些錢,最後隊長派我進城去找關係買化肥,在國家統一計劃經濟體制下,一切物質都是國家掌控,沒有市場上的買與賣,我找了關係也沒買到。路過廢品收購站我買下來了一堆骨頭代替化肥運了回去,多少能解決點問題。
在我們快要離開的時候,農業生產恢復了「包產到戶」制度,原來被批臭了的「包產到戶」又回來了,農民非常高興。共產黨的政策放鬆一些,他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
我也進駐青年點。我們村青年點是更為弱勢的群體,他們一共有十個人,三個男孩七個女孩,他們只讀了小學。因為在毛時代初中不是普及教育。他們在這個生產隊,干一天只能掙一毛九分錢,掙不出吃糧的錢,形成在隊裡幹活越多欠債也越多,回城住的時間長欠債就少。生產隊還給他們吃過發霉的糧食。他們心裏的委屈比天大,在田里幹活的時候,幹著幹著,幾個人就會抱在一起放聲大哭起來。我進駐青年點後,和我丈夫一起幫他們爭取應有的權利:保證吃正常的糧食,爭取菜地,爭取住房維修。我自己每天也多準備一些乾糧,讓他們餓了的時候能在我這兒找到東西吃,也給他們準備些常用藥品。有一個下大雪的晚上,我去看他們,和他們一起聊天,他們說本來要哭的,現在和我在一起就不哭了。
生產隊年輕的幹部們喜歡這個青年點,但是他們只喜歡女青年,他們做過計劃,想把七個女孩分別娶到各自的家裏,給他們吃發霉的糧食,是希望她們熬不住了就賣身投靠。我們來這裡的時候已經嫁了兩個女孩。
我們這個青年點的男青年不受歡迎,有一次大隊主任說要到我們青年點拔高草——抓走一個男青年,我表態不同意,沒讓他們抓。這些青年在農村真苦,我不明白他們在農村接受到了甚麼再教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