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儀式現場揚起日本傳統音符，頓時人聲俱寂，日本笛子高亢的樂音在空氣中飄盪，空靈而令人心生敬畏。手指不敢按下快門，生怕「喀嚓」聲響打擾這神聖的時刻。結婚是終身大事，何謂「大事」，在觀禮的過程中才明白過來。

受到朋友婚禮的邀約，才有機會來到人人都想來的京都。

我和朋友香織（Kaori）相識在倫敦，數數日子，相識已有十個年頭。我們一起在倫敦生活的日子其實只有短短的兩年，她念完大學的第一年，由於家人的關係回去日本家鄉，不能繼續完成她的學業。而我繼續我的英倫求學生涯。

她在日本家鄉找到了工作，在書信的往返中透露著對倫敦的思念。就在我畢業回台灣的第二年，Kaori利用假期之便拜訪台灣，再度重逢，我們的友誼在相隔四年之後迅速回溫，並延續至今。

知道婚禮的消息真是又驚又喜。出發前往參加婚禮準備的功課可不少，尋找適當的禮服、鞋子、包包等，全身的行頭需要仔細搭配一番。日本的禮金袋樣式多款，通常內包為白色紙袋，外包則以水引（花紙繩）纏繞在袋上，有「人與人結合」之意。書寫祝賀之詞及祝賀人有規定的位置及書寫時要用全新的墨水筆，包摺方法也很講究，禮金一定要用新鈔。如此繁複的細節，真教我大開眼見。

Kaori出生在奈良，先生是大阪人，兩人相識在東京。因京都離奈良和大阪不遠，加上Kaori希望她的婚禮是以日本傳統婚禮舉行，故選擇了京都——以保存日本傳統建築最多聞名的城市。

意外來到的九十度鞠躬禮

儀式的時間為星期六正午，地點在八坂神社。我和Miki匆忙趕去，新人早已在神社外拍攝婚紗照，現場全部淨空，猶如拍片的場景。親友們只能站在遠處遙望這對男女主角。

主角站在正在發新芽的鮮綠大樹下，雪地般碎石鋪成的路面，古老的神社建築漆著亮橘紅色的襯托下，突顯出新娘身上雪白的和服更加白淨。我對這一切感到好奇，既緊張又興奮。

舉行儀式之前，所有的賓客被引領至貴賓招待室，有專人遞上櫻花茶水伺候。進行至這個階段，我一直沒有機會認識Kaori的雙親，然而Kaori的母親自動的來到我的面前，行九十度鞠躬禮，對我說著我聽不懂的日語，這時我似乎可以超越語言的隔閡，溫暖地感受到她的心意，我的眼眶不禁紅了。當她彎著腰訴說完畢抬起身來，我看到了淚水早已浸溼了她的眼眶。

事後，Kaori在E-mail上大略說明她母親的原意：「我很高興，不是因為我的女兒結婚了，而是她的朋友能夠前來出席她的婚禮，這點讓我特別高興。」

在神的面前宣誓相守終生

儀式正式舉行，我們被交代在儀式進行時不得交談、不得拍照。新人由兩位神女，身披白袍，下半身著大紅裙子，在前方兩側帶領至神社前殿的拜堂。在拜堂裡已有身著傳統服飾的樂手等候。新人先至場中就坐，而後則是親友團。

此時，外圍已擠滿了觀光客觀禮，儀式就這樣在眾人的注目下開始。現場揚起日本傳統音符，頓時人聲俱寂，鴉雀無聲，日本笛子高亢的樂音在空氣中飄盪，有空靈、淒涼之感，令人心生敬畏，手指不敢按下快門，生怕「喀嚓」聲響打擾這神聖的時刻。神官先為新人念了一長串禱文，之後斟了酒，新人如交杯酒地喝下。然後兩位神女手執枝葉，在新人面前緩緩地跳起舞來。

結婚是終身大事，何謂「大事」，在觀禮的過程中才明白過來。這種與宗教儀式結合的日本婚禮叫做「神前式」，就是在神的面前宣誓相守終生並祈願得到神的祝福。傳統樂音飄揚，儀式莊嚴隆重，婚姻是神留給人共組家庭、繁衍、傳遞的一種生活形式。是要在天地的見證下，宣誓今後將互相扶持，齊心攜手走在同一條路上。

觀景即觀心，共同演一齣戲

舉行完儀式之後，接著就是「披露宴」的進行。婚宴由主持人宣佈新人進場開始，新娘此時已換上另一套花嫁衣裳，大紅色和服上有牡丹花卉及鶴的刺繡，襯托出新娘高貴大方氣質。眾人紛紛緊抓著相機，搶上前去捕抓新娘美好樣貌，猶如電影明星為全場的焦點。

餐點顯示出日本料理的精緻與做工巧思：精緻的餐盤擺設，猶如一件件精工雕琢的藝術品，在視覺上極為賞心悅目；其味道處理猶如「吃在嘴裡甜在心裡」，可體會到料理人的用心。

節目進行至尾聲，午後的陽光斜照，灑了滿室一地。窗外的樹影搖曳投射在白色的屏風上，成了一幅潑墨山水畫。

節目準備了一段影片欣賞，即這對新人從小到大的結識過程。影片放映的位置正好是對著室內唯一可觀賞到戶外景色的一扇門。此時有著觀景即觀心之感。我們都在觀景，看著螢幕上播放著這對新人的成長過程，何嘗不是看著四季的變化。影片結束後，紙拉門被打開，窗外依然是那片大樹綠茵茵的景色，他們似乎佇立在外靜靜地觀看我們這一切，室內與室外的景象空間，有虛與實之美。隨著婚禮接近尾聲，天色也漸漸地落下帷幕，這場婚禮也近落幕。最後一幕，雙方的父母起身站到屋裡的一面，與新人們相視而立。新人起身拿著麥克風對著父母親表達養育之恩，現場的賓客安靜了下來，寧靜的氣氛，心裡很是觸動。男方的母親早已落下淚來，而雙方的父親依然維持著日本男人的矜持，不多語，穩重地傾聽著。整場婚宴，新人們沒有刻意營造賺人熱淚的情節，然而我彷彿觀看了一場小津的電影──平鋪直述的記錄生活，這種方式反而更能烙印人心，回味無窮。我們何嘗不是也來到京都共同演出一齣戲？

節目的尾聲新人及雙方家長答謝賓客出席這場婚禮

步出餐廳外已近黃昏，很難想像今天的熱鬧，明天的離別。我懷著滿心的祝福與謝意，感謝我的朋友邀請我參加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喜慶並有機會觀看傳統婚禮的進行，讓我瞭解到先人留給我們遵守結婚繁複儀式的意義，謹守著傳統，讓我理解到傳統背後的慎重與智慧。

－－轉載自《新紀元》１７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