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1年12月07日訊】拜讀縱覽中國網站劉自立先生大作《把紅衛兵問題說說明白!》,感慨系之。劉先生的許多觀點我贊同,然標題所示若是肯定句式,則不敢苟同。這從劉文結語可證:「真正關鍵的紅衛兵實體,就是一,當時的造反派——為毛打擊劉、鄧者;二,後來的紅衛兵接班人(聯動,老兵)。這才是文革的真正辯證法。」這裡混淆了史實。西糾、聯動之前沒有明確的造反派,只有遭工作組整肅的學生右派。聯動不是紅衛兵的接班人,而是最原始的紅衛兵——以軍高幹子女為主的紅5類紅衛兵的延伸變種,只是換了一個名稱,高度組織化了,幾乎全是同一批人。如果連紅衛兵的構成都弄不明白,又如何能將它說明白!所以,應該先還原遭中共、遭體制內史論、遭軍高幹子女紅衛兵、遭介乎體制內外有意無意幫忙幫閒的文人歪曲塗飾篡改了的文革歷史,尤其是紅衛兵歷史,才能逐漸說明白文革歷史、說明白紅衛兵問題。鄙見,研究文革者中劉國凱是最注重這個問題的。
茲檢出拙書稿《中國當代史略•文革名人列傳第廿六•文革底層列傳第廿七》關於紅衛兵部份篇章,以就教於劉自立先生和文革研究者;更是希望青年中年瞭解真實的文革,請老年重溫歷史。其中錯訛之處,敬請批評指正為謝為盼。
文革名人列傳第廿六
【九曲澄曰】
1966年至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毀滅傳統文化、外來文化,獨尊馬恩列斯毛,置全國全民於階級鬥爭的大熔爐裡鍛烤。毛澤東和林彪以及周恩來製造、煽動信仰癡迷、崇拜狂熱,利用各種人等作靶子、充打手、當炮灰。首當其衝遭整肅者是教育界、文化界、科技界的學術權威專家;緊接著是為中共打江山出生入死的各級幹部;隨後是8億民眾盡皆遭劫。在關心國家大事、支援世界革命諸冠冕堂皇口號、觀念的煽動蠱惑下,芸芸眾生投身於血紅的汪洋大海般煉獄浸泡浮沉。960萬平方公里的神州大地,成了演繹十年浩劫活劇的大舞台。本列傳選擇在這一期間湧現的靶子、打手、炮灰、民間思想先驅諸典型名人,記錄在案,以見黨爭殘酷,以見光怪陸離,以見人性泯滅,以見魔鬼手掌也有漏光的處所。
三家村:吳晗、鄧拓、廖沫沙。
紅色恐怖萬歲:清華附中紅衛兵。譚立夫。北師大女附中紅衛兵。宋要武。北大附中紅衛兵。西糾。聯動。
無產階級司令部成員:毛澤東、林彪、周恩來、陳伯達、康生、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謝富治、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葉群。
五大領袖:聶元梓、蒯大富、譚厚蘭、韓愛晶、王大賓。
小爬蟲:王關戚(王力、關鋒、戚本禹);楊余傅(楊成武、余立金、傅崇碧)。
大批判寫作組:梁效、羅思鼎。
批孔學者:馮友蘭、楊榮國。
交白卷英雄、反潮流小將:張鐵生、黃帥。
8個樣板戲,7位女英雄:阿慶嫂、李鐵梅、喜兒、方海珍、吳清華、江水英、柯湘。
思想先驅:顧准、遇羅克、李一哲。
紅色恐怖萬歲:清華附中紅衛兵。譚力夫。北師大女附中紅衛兵。宋要武。北大附中紅衛兵。西糾。聯動。
【九曲澄曰】
1966年5月末至9月初,是毛澤東煽動、慫恿、支持中學生紅衛兵「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最瘋狂的時段。官方記錄8月至9月初「紅8月」紅色恐怖期間,北京市打死1772人,抄家後逼迫驅離北京遷往原籍農村山區10萬人;全國跟風而起,打死、逼遷驅離,難以勝計。打死人的直接凶手是紅衛兵,但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紅衛兵,主要是當時一批特殊的軍高幹子女紅衛兵,他們喊出了「紅色恐怖萬歲」的口號;他們的組織在北京以清華附中紅衛兵、北師大附中紅衛兵、北大附中紅衛兵、北4中紅衛兵、北6中「牛鬼蛇神勞改所」、西糾、聯動以及宋要武等等著稱。
清華附中紅衛兵。成立於1966年5月底,是紅衛兵的始作俑,發起者卜大華、駱小海、鄺桃生、王銘、張曉賓、張承志諸人。他們所寫三論革命造反精神萬歲的大字報為毛澤東激賞。毛將江青轉來的前兩論與自己的覆信「我們向你們表示熱烈的支持」和「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作為中共中央8屆11中全會文件下發。《人民日報》於6月5日在一篇短評《漢弗萊的哀歎》中,引用了毛澤東語錄「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根據這個道理,於是就反抗,就鬥爭,就干社會主義。」這篇短文安排在第6版,很不起眼。書生辦報,確實顧忌多多,絕跟不上毛澤東的步子。清華附中紅衛兵敏銳地捕捉到和心領神會了這句語錄,將其精神最強烈地貫穿於「三論」始終。毛澤東發見、利用了清華附中紅衛兵的革命膽識和熱情,指令中央文革副組長王任重將他們召到釣魚台國賓館,正式傳達了毛澤東的回信。《人民日報》、《紅旗》雜誌先後全文刊登了「三論」和毛澤東的覆信。「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遂風靡全國,為掀起文化革命的初潮狂熱起到了主導作用。
「三論」曰:「革命就是造反,毛澤東思想的靈魂就是造反。」「造反,是我們無產階級革命者的傳統,是紅衛兵要繼承和發揚的傳統。我們過去造反,現在造反,將來還要造反!只要階級和階級鬥爭存在,就要造反!只要矛盾存在,就要造反!革命的造反精神一百年需要,一千年需要,一萬年還需要!」「三論」之「首論」是有才子之稱的駱小海寫的。駱小海有詞作曰: 「大亂清華,紅衛兵,逆風聳立,起手處,刀光劍影,三論反筆。」「攪翻地獄十八層,砍斷天宮五千梁,閻羅玉帝失魂魄,牛鬼蛇神一命亡,殺氣騰騰,伏屍百萬喜洋洋。」「血染太平洋,頭斷華盛頓」。足見軍高幹子女紅衛兵在毛澤東、劉少奇思想教化下之觀念之心態之血腥之狂悖。
清華附中紅衛兵打、逼死了物理老師劉澍華、高中學生郭蘭蕙,打殘打傷了校長萬邦儒等許多校領導和黑5類出身的同學。
1966年8月24日,清華附中紅衛兵集結全北京中學高軍干子女紅衛兵數千人「殺向」清華園。清華園2校門被扒掉轟塌。2校門上3擘窠大字「清華園」是清廷重臣那桐所書,當然要「破四舊」。紅衛兵很費了點勁才將磚石結構的校門推倒。「立四新」則由被抓來的上百名年老體弱的教授學者和學校領導走資派擔任——他們在紅衛兵軍用銅頭皮帶抽打驅趕下,背著、抬著、拉著殘磚斷石,繼續著紅衛兵毀滅文明的行動。其實,這一天的主要目標是撕毀炮打劉少奇的大字報。此前,清華園傳抄張貼毛澤東《炮打司令部》大字報,出現指王光美是清華園第1號大扒手、《3問王光美》,以及劉少奇長女劉濤《誓死跟著毛主席幹一輩子革命》等等許多矛頭集中指向劉少奇的大字報。中學紅衛兵在清華大學生劉菊芬、賀鵬飛帶領、指揮下聲勢浩大地「砸爛舊清華」,有計劃地清洗了清華園中炮打劉少奇的大字報。然而,歷史的弔詭,將這一天以清華2校門坍塌為標誌性鏡頭,記錄了紅衛兵毀滅文明的瞬間,照片傳遍全中國、全世界,定格在歷史上,反倒掩蓋了軍高幹紅衛兵保護父輩的的真相和苦心。這發生在毛澤東「8•18」首次接見紅衛兵後6天。軍高幹紅衛兵似乎比毛澤東早些回過味來。
譚力夫,1943年生,湖南資興人。1966年北京工業大學學生。父譚政文系前最高檢察院副檢察長。1966年6、7月間,北京各著名中學盛傳一副對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橫批:代代如此,或『基本如此』、或『鬼見愁』」。這副對聯的始作者是誰,眾說紛紜,莫衷一是。8月12日,譚力夫貼出大字報「從對聯談起……」,主張把對聯當做「全面的、策略的黨的階級路線來推行」,把它「提煉為政策,上升為條條本本」。能言善辯的譚力夫在辯論會上口若懸河,其關鍵處最得高幹子女叫好的是「批鬥各級幹部是難以容忍的事情」。這與當前各級黨干遭衝擊受批鬥的現狀十分契合。血統論對聯因譚的講話傳播至全國,時稱「譚力夫路線」。譚的講話受到全國已被文化革命弄得焦頭爛額的各省市負責人的歡迎,印成文本廣為傳播。一時間,譚力夫風光無限。多有將對聯作者訛傳為譚者。譚關於血統論的講話與毛澤東發起文化革命的意圖「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尖銳對立,由譚鼓吹得以風靡全國的血統論無疑干擾了這一大方向。中央文革小組陳伯達、江青多次建議將對聯改為:「父母革命兒接班,父母反動兒背叛。橫批:理應如此」。毛澤東也親自出面說:「學生有些出身不大好的,難道我們都出身好嗎?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選擇!」但是軍高幹子女已逐漸覺悟到文化革命是整自己的老子,他們並不買中央文革的帳,甚至公然對抗奚落江青。「西糾」、「聯動」的成立是以譚力夫為代表的軍高幹紅衛兵血統論的組織化。
血統論在中學生高幹子女中愈演愈烈,釀成了「紅8月」大規模打死人的「紅色恐怖萬歲!」在血統論的鋒芒只是指向社會底層的「牛鬼蛇神」、破四舊、抄家時,毛澤東鼓勵慫恿支持軍高幹紅衛兵打死人。公安部長謝富治指示各級公安部門、派出所向紅衛兵提供所轄區地富反壞右、資本家名單,配合紅衛兵小將打殺「壞人」。
12月18日,譚力夫被捕,中央文革成立「譚力夫專案小組」,追究後台。譚在獄中學習革命先烈、志士仁人,威武不屈,賦詩曰:「鐵窗孤影對,深夜寒風吹。生當共產黨,死作革命鬼。縱死亦含笑,問心無大愧。敬愛毛主席,萬歲萬萬歲!」譚力夫於1967年4月22日,隨羈獄的300餘名「聯動」紅衛兵一起獲釋。
與譚力夫同時代而觀念針鋒相對撰寫《出身論》批判血統論的底層工人遇羅克,1968年被捕,1970年遭判死刑槍殺。
譚氏1968年從北工大畢業,沒有分配工作;1969年下放農場勞動;1970年參軍。文革結束後,譚撰文批判血統論,刊於《人民日報》,指宣揚血統論的罪魁是江青「四人幫」和林彪。譚自己成了血統論的受害者。1994年譚任國家圖書館黨委書記兼常務副館長。1997年任故宮博物院黨委書記兼副院長。
北師大女附中紅衛兵。與清華附中有許多高級知識份子子女不同的是,北師大女附中是以高幹子弟女性為主的。毛澤東、劉少奇、鄧小平、宋任窮諸頂級高幹的女兒都在此校就讀。有文字依據的北師大女附中紅衛兵成立於1966年7月31日,宋要武為頭頭之一。此前,女附中學生將清華附中紅衛兵「三論」貼遍校園,血統論最囂塵上,「紅5類」、「黑5類」在女附中與清華附中以至全北京各中學一樣,從一開始就涇渭分明。紅衛兵最初就是紅5類。女附中的紅衛兵組織應該早於7月31日就有了。8月5日,女附中紅衛兵打死了副校長卞仲耘,打傷打殘一批老師和同學。打死卞仲耘時有宋要武、鄧小平女兒鄧榕、劉少奇女兒劉婷婷等高幹子女紅衛兵在場。女附中總共打死逼死11人,包括抓來校外玉華台飯莊一位至今不知姓名的19歲女服務員在化學實驗室裡折磨致死。(據《文革受難者》,北師大女附中學生王友琴著)。
宋要武,1949年生,原名彬彬。1960年至1966年北師大女附中學生、中共黨員、女附中文化革命委員會副主任、紅衛兵頭頭。父宋任窮,上將,中共東北局第1書記。1966年8月18日,毛澤東在天安門第1次檢閱百萬紅衛兵,宋彬彬作為北京中學生紅衛兵代表之一上了天安門城樓。宋給毛澤東戴上紅衛兵袖套。這一鏡頭通過電台、報刊、電視、電影傳遍全中國全世界。中央電視台解說員說:「毛主席問『你叫甚麼名字?』她說『宋彬彬』。毛主席問『是文質彬彬的彬嗎?』她說『是』,毛主席說『要武嘛!』」宋彬彬即改名宋要武。北師大女附中改名「紅色要武中學」。8月21日《人民日報》刊發署名宋要武的文章《我給毛主席戴上紅袖章》:「這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天。我給毛主席戴上了紅衛兵袖章,主席還給我取了個有偉大意義的名字。……毛主席給我們指明了方向,我們起來造反了,我們要武了!」一時間,「要武」之風伴隨著「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就是暴動,是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這句毛澤東四十年前鼓動湖南痞子槍殺劫掠地主富人的血腥語錄,籠罩了北京城和中國大陸。北京城軍高幹子女紅衛兵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打死黑5類及其子女達到高峰。北京官方在總結文化革命偉大成就時,將這一階段打死人作為成績之一統計:1772人!
宋要武1975年作為工農兵大學生畢業於長春地質學院。1980年代移民美國。1989年麻省理工學院地球化學博士。宋在美籍人士卡瑪拍攝的文革電影記錄片《八九點鐘的太陽》中接受採訪說:「破四舊呀,抄家呀,我一次都沒參加過。……因為我一直是反對打人,反對武鬥的。」對當年那篇署名宋要武的文章《我給毛主席戴上了紅袖章》解釋為:事先沒有徵得她的同意。宋在「知名校友」自薦詞中對自己的履歷從1968年開始介紹,改名宋巖,迴避「要武」之名。宋在校慶會講話中絕口不提卞仲耘之死。
2007年9月,宋要武在北師大女附中九十週年校慶時作為 「知名校友」從美國居處衣錦榮歸。女附中副校長卞仲耘遭活活打死一事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不了了之。至今未能找出凶手,無人認罪道歉懺悔。收藏冤死亡妻血衣五十一年的卞仲耘丈夫王晶垚冤聲已竭,欲哭淚盡。
當年北師大女附中學生王友琴多年來致力搜尋整理文革受難者名單,創辦「文革受難者紀念園」網站,其中有1966年「紅8月」期間紅色恐怖的具體案例近200個,著文刊發於大陸《炎黃春秋》2010年第10期,茲據王文簡寫於下,以見毛澤東、軍高幹子女紅衛兵「要武」之一斑。簡寫文字打人獸行的主語基本上是當時各中學以軍高幹子女為主的紅5類紅衛兵,慫恿支持者是毛澤東、中央文革;打人致死致殘的方法是用手、用冷兵器;為行文方便,皆略。
北大附中副校長劉美德有孕在身,被剃「陰陽頭」、強迫爬行、塞贓物入嘴、從桌上踢下來,孩子生下不久就死了。
北京101中學美術教員陳葆昆與10餘名同事被強迫在煤渣鋪的校園小路上用四肢爬行,雙手和膝蓋鮮血淋漓。陳遭毆辱致死。
北京教育局長孫國梁被打斷3根肋骨。
北京8中副校長溫寒江脖子上被拴套一根繩子,由騎自行車的紅衛兵牽著,從兩公里外的學校跑到中山公園受批鬥,溫渾身是血昏厥。
北外附中教職員工200人,教員張輔仁、張福臻遭打死後,先用冷水澆,又用開水燙,為了試驗他們是否已經死亡。該校紅衛兵負責人在大會上宣稱這是「殺二儆二百」。
北京女3中校長沙坪被從19日拷打至深夜奄奄一息,20日仍遭大會批鬥至死;陪斗者10餘名教師,其中數學教師張梅巖(女)、體育教員何世瑾(女)不堪折辱自殺身亡。
北京梁家園小學校長王慶萍遭斗辱後關在學校,次日墜樓身亡。
北京8中負責人華錦(女)被打死,副校長韓九芳(女)背上被打出兩個大洞致終身致殘,歷史老師申先哲不堪毆辱自殺,22歲女教師趙尊榮被剃「陰陽頭」。
北京11中化學教師唐婉森(女)在家中被用木棍打死,一批老教師剪了「陰陽頭」後,被逼在操場上焚燒學校圖書館藏書的火堆旁跪烤;女校長林瑾被推到火堆上,手臂嚴重燒傷;圖書館員沈世敏(女)被燒傷後醫院拒絕治療,當晚在家中自縊身亡;數學教師杜兆南被指為「逃亡地主」遣返回鄉,臥軌自殺身亡;語文教師王景清跳樓身亡;數學教師李泮請和妻子一起在家中自縊身亡;校醫霍岐服藥身亡;工友林士慧、陳玉和服毒身亡。
北師大附2中語文教師靳正宇、中共黨支部書記姜培良、學生母親樊希曼被打死,校長高雲額上被紮了一排圖釘站在毒日頭下示眾時用沸水澆。
北京25中語文教師陳沅芷(女)在關押中被打死,校工某被打死。
北京52中語文教師鄭兆南(女)被打死。
北師院附中生物教師喻瑞芬(女)被毒打後倒提兩腿拖出樓門,一桶沸水澆在她的身上,在樓門口空地上繼續遭折磨,2小時後死去。全校「牛鬼蛇神隊」中教師被強迫圍著喻屍身站成一圈,輪流再打她。
北京景山學校工友李錦坡被打死。
北京白紙坊中學負責人張冰潔(女)被用沾了水的麻繩和銅頭皮帶打死。
北京外國語學校工友劉桂蘭(女)在被打死,教導主任姚淑嬉(女)等教師頭被塞進翻轉過來小方凳的4條腿之間毆打,被強迫抬劉桂蘭屍身,終在廁所自縊身亡上。
中國人大附中教師楊俊被打死、教師鄭之萬(女)跳樓身亡。
北京朝陽區女4中生物教師齊惠芹(女)被打死、校長潘基(女)被打得幾乎死去。
北京女10中教員孫迪被打死、校長陶浩(女)被打成殘疾。
北京49中語文教師鄭育秋(女)被打至全身腫爛,死在第4醫院走廊。
北京紅星中學地理教師馬耀琮被打死。
北京26中學校長高萬春不堪斗辱自殺身亡、一老教師跳樓致殘疾、 工作組組長李淑錚(女)不堪斗辱喝殺蟲劑自殺幸獲救未死。
北京社會路中學副校長李培英(女)被打得血肉模糊,在關押室自縊。
北京工業學院附中校長彭鴻宣不堪斗辱自殺。
北京月壇中學校長蕭靜(女)被毒打後跳煙囪自殺。
北京女2中體育教師曹天翔、語文教師董堯成(女)不堪斗辱跳樓自殺。
北京65中化學教員靳桓不堪斗辱跳樓自殺。
北京4中地理教師汪含英和丈夫數學教師蘇庭伍不堪斗辱,在香山服「敵敵畏」身亡。
北京女1中校工馬鐵山自縊身亡、英語教師傅敏投水未死。
北京47中美術教師白京武遭毒打後投河身亡。
北京3中語文教師石之琮(女)不堪斗辱投龍潭湖身亡。
北京礦院附中語文教師朱鴻志遭毒打後被關押,夜間在樓外小樹林自縊身亡。
房山縣房山中學校長王哲不堪斗辱自殺身亡。
北京通縣1中負責人程□遭鬥爭後自殺。
北航附中生物教師高某不堪斗辱割脈自殺。
北京2中數學教師路彥被趕農村後死亡、地理教師袁之俊和電工師傅許殿舉自殺身亡。
北京女11中體育教師哈慶慈(女)遭毒打跳樓身亡、女校長張燕籌和女教師鄧婉瑚等人不堪斗辱跳樓。
清華中學校長項凱被被打得死去活來、軍體知識老師李凱不堪斗辱跳樓身亡。
北京19中語文老師宋繼瑞(女)看到別的教師被剃陰陽頭,在宿舍裡用繩子把自己勒死;化學老師閻鳳卿(女)父輩幾代開頤和園照相館,被認為有許多「封資修」東西,被抄家關押在樓梯下的雜物間自勒身亡。
退休教師66歲賀定華(女)被打死,屍身頭髮被剪,渾身青紫,頭頸上有長刀痕,丈夫姚劍鳴同時被打未死,自縊身亡。
北京30中校長王生琯被毆打推墜樓梯致死、中共支部書記孫樹榮眼睛被打瞎1只。
北京翠微路中學校長黃國英被打瞎1隻眼睛。
北京31中中共支部書記宋克被毒打關押後服安眠藥自殺幸獲救未死。
北京回民中學校長李玲善被批鬥後精神失常走失無音訊。
北航附中校長安豐均被打斷了3根肋骨。
清華無線電系教師幹部遭打血流地上,血跡被圈成圓圈,旁書「狗血」2字。
北師大副教授何萬福不堪斗辱投龍潭湖身亡,中文系教授劉盼遂和妻子梁秋色在家中遭打死,中文系教授葉蒼岑和妻子在教工宿舍遭毒打,妻被打死。
北京鐵道學院俄語教授張劍飛被打死,一教授和妻子孫啟坤逃出學校,妻被打死。
北京戲劇學校校長江楓(女)不堪斗辱、返家遭養女毆打,自殺身亡;教師葉盛章遭毒打投河身亡。
北京西花市大街小學教師鄂少琪(女)被揭「對黨和社會主義不滿言論」後跳河身亡。
北京永定門小學教師馮傑民遭批鬥後用剪刀自殺。
北京中古友誼小學教導主任趙謙光遭毆辱後從煙囪上跳下身亡,校長白智(女)被按了一腦袋圖釘。
北京史家胡同小學校長趙香蘅(女)遭鬥毆後和丈夫沙英一起跳樓身亡。
北京芳草地小學校長石子勤遭毆辱後用剪刀戳頭部自戕幸獲救未死。
北京第1實驗小學教師王啟賢被強迫跪地吃煤渣。
北京寬街小學校長郭文玉(女)、教導主任呂貞先(女)在同一天內被打死,郭文玉丈夫孟昭江遭毒打後2天死亡。
北京吉祥胡同小學副校長邱慶玉(女)被打死。
北師大女附中初2(4)班10名紅五類出身紅衛兵召開鬥爭會鬥爭同班10名黑5類出身同學。一根長繩子繞過這10名同學脖子,把她們捆成一串。10名紅衛兵坐在椅子上,其他出身同學被指定坐在地板上,「打倒狗崽子」 大標語貼在教室牆上。小姑娘們受命逐個坦白交代反動思想以及父母的罪行完畢,必須再說3遍「我是狗崽子。我混蛋。我該死。」紅衛兵同學用拳頭打她們,把墨汁潑在她們身上。同學楊友麗因父親是托派分子,不堪斗辱,服藥自殺幸獲救未死。
北京101中學紅衛兵把校門分成一大一小兩個,稱小門為「狗洞」,命令黑5類子女同學出入只許走小門;初3女生吳芳芳被誣撕了毛澤東像遭鬥爭毒打關押,致精神失常至今。
北大附中初1學生萬紅因父親是右派份子,懼打而逃至女廁所,遭女同學出賣終被毒打;高2學生朱同因父親是右派份子遭打後關在小樓梯間內像動物一樣被全校學生「觀賞」,朱乘雨夜逃出學校,傷重無力行走而爬回家。
清華附中高1學生楊愛倫因家庭出身不好遭斗辱關押1週後逃出學校臥軌自殺,未死重傷;高2學生郭蘭蕙因父系右派份子被宣佈要「開會幫助」,郭先服毒身亡。
北京太平橋中學初3女學生某15歲,因說「毛主席也不是紅5類出身」遭毒打身死。
北京27中學1名初中女生被指控把《毛主席語錄》本坐在身子底下遭毒打致死
中國人大附中高2學生寧志平被指系「反動學生」遭毒打關押,一隻耳朵被割掉,到醫院縫上後再遭毒打,永遠失去了耳朵。
北師大附2中高3學生曹濱海和前來抄家的同班同學紅衛兵發生爭執,曹母被毒打致死,曹被公安局關押,精神失常至今。
北京13中學生任春林喜歡書法,用舊雜誌練習毛筆字,被指在毛澤東名字上寫了「墓」字,遂遭毒打,用鐵鏈拴脖,強迫他從家裏像狗一樣爬到學校的「紅色刑訊室」中;初3學生黑5類子女武素鵬遭捆在一條麻袋裡,活活打死。
北京6中高3學生王光華出身小業主家庭,未得紅衛兵准許外出串聯返回後遭毒打致死。
北師院附中教師田欽弟弟123中學學生田悅被指冒充紅衛兵遭毒打致死。
北京東廠胡同6號居民左慶明因以前開過劈柴鋪子遭抄家,70歲妻子被毒打,鄰居馬大娘報信叫不在家的左慶明不要回家,被發現,馬和左妻被一起綁在葡萄架子上毒打,用開水澆燙折磨至死。當晚東廠胡同至少有6個居民被打死,其中有眼鏡師孫琢良,罪名是以前開過一個眼鏡店,並有自己的住房。
北京女15中紅衛兵查抄廣渠門內大街121號居民李文波家,誣李拿刀行凶,打死李文波;李妻劉文秀被公安局逮捕判處死刑公審大會槍決。
北京大紅羅廠南巷20號居民黃瑞五家被抄,3小時內遭毒打致死5口人:黃瑞五,其姐黃瑞班,其母陳玉潤,外婆李秀蓉,還有一位老年傭人;罪名是住的小院是自己的房產。
北師大附2中校長高雲、北京31中黨支部書記杜光,遭毒打死後送火葬場,火葬場工人發現他們還能動彈,沒有燒他們而活了下來。(詳見://blog.sina.com.cn/s/blog_5ce15ce601017sj1.html)
【九曲澄曰】
有論者謂:「宋彬彬在全世界拚命地為自己辯護,辯稱自己在那天並未參與打人,她的幾個朋友也出來為她作證,證明她不但沒有打人,還勸阻過打人者。但問題並不在這裡,人們可以相信宋彬彬沒有動手打人,但她既然是當時工作組認定的『左派』學生頭頭,工作組撤離後該校實際領導班子的成員,引發打死人事件的該校8月5日批判大會的組織者之一,何況還有人說她在現埸『勸阻』過打人者,那末,她最低限度與該血案的行凶者照過面,而且,作為血案發生後該校的實際掌權人之一,有責任查清該血案的來龍去脈及涉嫌行凶者的名字。但至今宋彬彬除了一味洗清自己外,甚麼也不說。北師大女附中的血案還涉及到了該校的另外兩位高幹子女,一位是劉少奇的女兒劉婷婷,另一位是鄧小平的女兒鄧榕。……網上有貼子說,在血案發生的現埸,曾有人看到劉婷婷也在卞校長的頭上踩了一腳。血案發生後,死者的家屬找校方交涉,主要是鄧榕出面處理的,……鄧榕當時就拒絕了死者家屬關於追查凶手的要求。……這樁案子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涉及到重大政治集團的利益,如果這樁案子被查清了,會對「紅8月」中發生的其它一系列血案起連鎖反應,大量當年的行凶者及他們背後的真正教唆者、縱容者都會被揭露出來,那末,至今官方對文革所定的調子恐怕就要重寫,文革否定派們對文革描述和結論,就會出現很大的破綻。所以宋彬彬們必須守口如瓶。」有大陸經濟學家千家駒在《自撰年譜》中說:「宋彬彬和人比賽,那一個紅衛兵打死了6個人,她為了勝過那個人,就打死了8個人。」
軍高幹子女紅衛兵之獸行旁延全中國,上溯有1920年代毛澤東揄揚的湖南農民運動,下承有1989年坦克機槍鎮壓屠殺學生平民以及警察和僱傭、慫恿保安人員、流氓無賴對法輪功學員、維權人士、拆遷戶、失地農民的殘酷打壓。
北大附中紅衛兵。與清華附中紅衛兵同時成立,名稱是「紅旗戰鬥小組」,領袖人物是彭小蒙。彭父彭炎時任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系中共黨內著名文化人。北大附中最早貼出血統論對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紅8月」中,北大附中紅旗紅衛兵在學校最早打人,打死人最多。毛澤東「8•18」檢閱紅衛兵,彭小蒙代表紅衛兵在天安門城樓講話,與給毛澤東戴紅衛兵袖套的宋要武,成為全中國中學生羨慕嚮往的人物。8月28日,北大附中紅旗紅衛兵打死學校附近海淀區藍旗營109號工人居民陳彥榮。他們把「陳彥榮夫婦帶到北大附中校內。紅衛兵把他們綁起來,用鐵條和銅頭皮帶抽打,同時問:『你是不是地主?』『你是不是富農?』『你有沒有罪?』『你該不該死?』拷打從晚間9點一直進行到深夜。凌晨1點,37歲的陳彥榮死在妻子面前。一起被打死的還有1名老年女性。……陳彥榮的妻子被放回家時,紅衛兵對她說:『回家拿28元錢來。』這是當時火葬收費的價格。陳家長子陳書祥東借西借,湊齊了這筆錢。他在清華附中工作,要去北大附中為父收屍,按照當時規矩須有工作單位的證明信。清華附中紅衛兵給他開了一張證明信:『北大附中紅旗(紅衛兵):我校陳書祥到你校接洽其父事(已死),請讓他取回屍體,按政策給以適當處理。此致敬禮。清華附中紅衛兵1966年8月29日。』陳書祥拿著這張『證明信』來到北大附中。校內毆打還在進行。他徘徊再三,未敢進去。後來,北大附中紅衛兵來他家取走了這筆錢。陳彥榮的屍體被火化後,骨灰沒有保存。當時對被打死的人,火葬場都不准保留骨灰。但是,這封領屍證明信留了下來。」(據王友琴文《文革紅8月鐵證滲血》,載://www.tvsmo.com/b5/1/2/15/n47858.htm)。
文革後,打死陳彥榮的北大附中紅旗紅衛兵沒有一個人向陳家道歉,中共北大附中支部給了陳妻2500元作賠償。陳妻哭道:「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可是我要錢幹甚麼,我要人哪!」 彭小蒙則撰文訴說自己在文革中如何受到迫害遭苦受難云云。彭小蒙類宋彬彬。初1學生萬紅是黑5類子女,當然就是「混蛋」,同班有男紅衛兵要打她,萬紅躲進了女廁所,恰彭小蒙也如廁。萬對高班學長彭小蒙說:「毛主席接見過你,你知道政策,請讓他們別打我。」彭小蒙則將這位小同學拉出了女廁所。萬紅遭銅頭皮帶抽打,被勒令站在凳子上挨鬥,又將凳子抽走,使她摔倒。
西糾。全稱是「首都紅衛兵糾察隊西城區分隊」。1966年8月25日,在北師大女附中召開成立大會,參與者北京市31所中學紅衛兵代表,都是紅5類出身,總部負責人孔丹、董良翮、郭冀魯、藍小兵、駱小峰等高軍干子女;同時成立的有「東糾」、「海糾」(東城區分隊、海淀區分隊),以西糾為最著。西糾得到國務院等黨政軍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批發經費與物資。西糾編輯出版《紅衛兵報》,宣傳血統論。毛澤東8月31日、9月15日第2、3次接見紅衛兵,西糾分別有15名、27名代表上天安門城樓。林彪、周恩來在天安門城樓上戴上了西糾紅袖章。10月1日慶典,天安門金水橋前的標兵全部由西糾紅衛兵擔任。
西糾成立後,發佈成立宣言和通令,鉛印成大字貼滿北京城大街小巷。宣言首次將資產階級和地富反壞右5類分子並列,有了黑6類分子,成為文化革命中各地批鬥打死的統一標準。中共中央在文化革命中從無任何文字對此予以否定糾正。西糾的通令開紅衛兵向社會發佈通令通告的先河。此後全國到處是通令通告勒令,亂成一團。西糾的眾多通令中以第3號和第4號為最重要。3號兩大內容:一是保護老幹部,「沒有中央的許可,沒有新市委的決定,沒有糾察隊的命令,……尤其不允許攔截和檢查首長的汽車!」二是衝擊社會,破四舊、抄家,「查抄地、富、反、壞、右、資黑6類的家,一定要通過本單位的紅衛兵總部,一定要與當地派出所和各街道居民委員會取得聯繫,……在查抄時,……要以文鬥主……」。4號通令驅逐黑6類離開北京,遣返原籍農村山區勞動,美其名曰「給出路」。此後,北京以至全國掀起了更大規模的「破四舊、立四新」運動,改路名、摘招牌、剪燙髮、割褲腳、搗廟宇、燒書畫、砸墳墓、曝屍骸、抄家打人,無法無天。北京10萬黑6類被掃地出門,逼離北京,遣返原籍農村山區;20餘天間,打死、酷刑折磨至死1772人,其中西城區被打死333人,最多。這個數字是官方統計的,實際打死人遠不止此數。驅逐黑6類離開北京到農村勞動的「給出路」運動不久停止了,西糾為此發了第7號通令,稱是「為了避免加重農民負擔」,其實是農村當局對此有意見,不歡迎。周恩來說:「後來報告主席,主席就不贊成,他說,你矛盾上交中央,沒法處置,矛盾下放農村沒法安置,他不知道情況怎麼接收,接收了也沒法改造,要給其它單位,不要以鄰為壑!主席反對矛盾上交,反對矛盾下放,也不贊成以鄰為壑。我說只有消化,主席說得對。回來後告訴劍英同志,後來就改變了。」葉劍英時任負責毛澤東安全的首都工作組主要領導。這說明,一切都在黨國的控制中。
破四舊、抄家、打人的革命行動則得到毛澤東和高官們的讚賞支持。新任中共北京市委書記吳德曾向毛澤東匯報北京市的混亂局面,希望中央採取措施,「我的期望落空。雄才大略的毛主席,以他超乎尋常的思維方式緩緩地說:北京幾個朝代的遺老沒人動過,這次破四舊動了,這樣也好。」林彪、周恩來、陶鑄、江青、陳伯達、康生、譚震林、李先念、葉劍英諸人都講話表示讚賞支持。李先念還說:「有些過分了點沒有呢?至於8月29日3輪車不能坐了,當時高檔商品不能出賣了,館子也不能下了,辮子也剪了。」
當時,毛澤東號召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矛頭直指劉少奇、鄧小平以及各級當權派。文化革命的綱領文件《十六條》明確指出「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受毛澤東和中央文革鼓動、解救、支持的底層學生成立的「首都3司」紅衛兵在批判資反路線和批鬥走資派上與西糾諸紅衛兵組織兩相嚴重對立;而在「破四舊」、批鬥反動學術權威上,則是基本一致的。雙方各有後台,雙方都高呼誓死效忠毛澤東保衛毛澤東。一時間,互斥互鬥,所謂群眾斗群眾,撲朔迷離,一團亂麻。
1966年8月上旬,西糾骨幹之一北京6中紅衛兵將學校相對隔音的音樂教室小院改建為監獄,門上掛了一個「牛鬼蛇神勞改所」牌子,又在後面建了一個崗樓,崗樓下安裝大功率電燈,通宵長明。監獄牆上用紅色油漆寫「紅色恐怖萬歲!」這6個大字後來用被打死者的鮮血塗染,以增加恐怖氣氛。這所集公安、檢察、法院以至行刑劊子手於一身的監獄與中南海一街之隔,距天安門數百米,存在了100多天;有數十名教職員工和學生在這裡被打重傷或致殘,王光華、徐霈田等3人被打死。監獄主事者是北6中高幹紅衛兵朱支前,打死人的凶手是軍高幹紅衛兵王冒明、姜晉南、栗勝利、陳小倫等。他們使用十幾種刑罰施加於黑5類老師同學:罰站、罰跪、跪煤渣、跪玻璃、搧耳光、磕響頭、掃膛腿、棍棒亂打、彈簧鞭打、油漆塗臉、火燒頭髮、刀剁屁股、開水澆身、上吊試驗、木槍突刺、汽槍打靶,以及許多侮辱性行為,如集體唱嚎歌「我是牛鬼蛇神」、夜間不准小便、集體大便定時起身、吃發霉饅頭、舔痰、令互相摔打拳擊取樂、剃眉毛取樂、令學哭學笑取樂等等。
高3學生王光華,黑5類子女,9月27日晚在路上被綁架到學校監獄,打至昏迷,用涼水潑了兩次不醒;次日晨,王便血後再次昏迷,捱至中午醒來迫寫檢查時大口呼氣十數分鐘後死去。王被打昏時,6中負責人汪一淨女老師被令為王做人工呼吸,汪也被打斷手臂。老校工徐霈田從9月初開始挨打,打後迫徐爬進廁所,用尿澆頭,趕出學校。派出所在10月1日慶典前,需要清理社會上閒雜人等,將流落街頭的徐送回學校。10月3日,再打徐,輪番用冷水滾水澆身,全身燙脫皮,徐爬回宿舍已經奄奄一息;4日再打徐,灌屎尿後,迫徐自己上吊,徐無力踢開椅子,凶手踢掉椅子,繩子斷了,徐未斷氣,尚有聲息,凶手王冒明、姜晉南將徐架到接好的繩套裡勒死。高3(2)班學生耿小西,被砍8刀,稱之「砍變節」,因為當時揪叛徒之風驟起,耿父被傳曾在革命時投降變節,耿小西遂遭試刀。11月7日夜,黑5類子女俄語教師王明瑚被騙至學校監獄,毒打折磨了12天,11月19日獲救時已不成人形,精神失常;同時獲救的有9名被一直關押在獄中折磨的教職員工,其中1名副教導主任月餘後即傷重不治死亡。有其他中學紅衛兵來北6中這所紅衛兵監獄參觀學習狠鬥階級敵人的經驗。當時,北京許多中學紅衛兵隨意抓人打人,北4中與6中一樣,也是將音樂教室改建成監獄。遭打者、死者全是黑5類和子女。黑5類的名單由公安部指示派出所提供給紅衛兵。
陳小魯撰文說:「西糾是我發起成立,是要糾察紅衛兵的,但那時我根本沒參加過紅衛兵。不過大家都以為我是當然的紅衛兵。」這是因為陳小魯是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陳毅元帥的么兒,當然的軍高幹子女。
西糾至1966年12月參加聯動而告解散結束。有說系中央文革陳伯達、江青強令宣佈解散。
【九曲澄曰】
1966年8月18日,毛澤東第1次接見紅衛兵,號召「要武」;8月31日,林彪、周恩來在天安門城樓上戴上西糾紅袖套;9月6日,中央文革組長陳伯達蒞臨已建造監獄近1個月的北6中,熱烈支持西糾;江青稱讚他們是「小太陽」。「紅8月」延至9月初的紅色恐怖,是這些中共黨魁、中央文革主導下一手造成的。仇恨、爭勇鬥狠、狂熱諸魔鬼一旦從潘多拉盒子釋放出來,就不是他們所能完全控制得了了。1966年11月19日,陳伯達帶著警察再次蒞臨北6中,解散了他們認為太過了頭的監獄。
打死王光華、徐霈田的凶手當時沒有一個得到應有的懲罰。直至文革結束後的1978年,王光華的追悼會還是抬他屍體火葬的「勞改所」老師們主持開的。黨國發給王家人400元錢了事。1979年,北6中打死人的4個凶手王冒明、姜晉南、栗勝利、陳小倫被拘留半年後釋放。死者家屬和學校當局不同意,西城區黨委予以安撫,說是黨中央領導人胡耀邦的意思:「紅衛兵小將年輕犯了錯誤」云云。結果,4個凶手寫了檢討認罪書了事。
「紅8月」中,北京大興縣從8月27日至9月1日,僅5天時間,殺死325人,最大的80歲,最小的38天嬰兒,22戶遭殺絕;絕大多數是黑5類及其子女。紅色恐怖蔓延至全國,次年,湖南道縣60天內殺了4193人,最大的78歲,最小的10天嬰兒;湖南零陵地區殺死7696人;廣西賓縣於1968年殺死3951人;黑5類、黑6類、黑7類,以至擴充為23種人。
「紅色恐怖」一詞,源自「白色恐怖」的演化。白色恐怖,是大陸所有大中小學生從教科書中接受的國民黨鎮壓屠殺共產黨人的教條;酷刑、用冷水潑醒受刑昏迷者是中共電影中屢見的描摹國民黨匪徒對中共志士威逼拷打的鏡頭。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仇恨入心要發芽」,文革樣板戲京劇《紅燈記》中革命第3代李鐵梅的唱詞,迴響在中華大地,集中聚焦在西糾、宋要武、彭小蒙、北4中、北6中諸軍高幹紅衛兵們身上。罪魁禍首毛澤東、中共高踞神壇,塗抹篡改歷史,依然偉光正,他們就能有恃無恐,高官世襲,權勢照舊,巨賈新當,斂財暴富,依然不思悔悟,趾高氣揚,榮華富貴,風光無限;一代一代延續下來,中華民族的沉淪墮落愈演愈烈。
聯動。全稱是「首都紅衛兵聯合行動委員會」。1966年12月5日成立,以西糾、東糾、海糾為骨幹,頭頭是北大附中、清華附中、石油學院附中、八一學校、101中學等海淀區十幾所中學紅衛兵的負責人孔丹、董良翮、賀鵬飛等高軍干子女,總部設在北大附中。有說成立於1966年10月1日,在中南海中共中央政治局禮堂舉行聯合成立大會,名稱是「中共中央、國務院、人大常委,人民解放軍各軍種、中央軍委、國防部革命幹部子弟聯合行動委員會」,以後改為聯動。無論確否,聯動是軍高幹子女紅衛兵的高度組織化則無誤。
聯動是是西糾的繼續,而更趨明確以血統高貴、「天然接班人」自居、保劉鄧與各級當權派、反對中央文革。聯動003號通告:「堅決、徹底、全面、乾淨地粉碎中共中央委員會2個副主席、幾個委員的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取締一切專制制度,召開中共全國代表大會,選舉中央委員會,保證民主集中制在黨內生活中得到堅決的貫徹,保證中央各級黨委黨員的生命安全。」
在政治上,聯動對毛澤東不滿,公開呼喊「劉少奇萬歲!」、「江青太狂了」,自詡「我們是天生的造反者,我們的血統是無比高貴的」;「老子拿下的江山,兒子就要接過來,這就叫一代一代往下傳」;「高幹子弟掌權當仁不讓」等等。聯動內部等級森嚴,袖章分為呢、絨、綢、緞、布5種,尺寸不一,按照出身、父輩的官職、自身的地位分級佩戴。聯動對清華井岡山兵團打倒劉少奇、鄧小平的遊行示威行動抵制破壞。聯動6次衝擊公安部,要打倒位列無產階級司令部成員的公安部長謝富治。在社會、在學校,聯動對牛鬼蛇神、學術權威、黑6類及其子女同西糾一樣,採取極端手段揪斗打殺。
公安部長謝富治於1966年11月17日宣佈:「聯動是反動組織,頭頭是反革命。」12月13日,中央文革顧問康生說:「對反對中央文革的反革命分子要實行嚴厲的鎮壓!」中央文革副組長江青說:「紅衛兵的糾察隊不管是甚麼樣的,都要解散。」中共中央機關刊物《紅旗》雜誌發表社論《論無產階級的奪權鬥爭》,指聯動是「反革命組織」
首都3司紅衛兵在中央文革授意下,策動幾萬人搗毀砸爛聯動總部和各據點,抓捕聯動紅衛兵139人,組織、編寫材料,舉辦「聯動罪行展覽會」。聯動成員四散,藏匿或南下北上串聯避禍。江青說:「聽說你們抓了很多人,我很怕你們走向反面,犯錯誤。抓來的人,你們可以交給公安部,讓他們替你們管,告訴公安人員管好,隨叫隨到,發生問題由他們負責。」
上將軍陳士渠綁子上殿,負荊請罪;中共創黨元老董必武致信毛澤東,為聯動兒子董良翮求情。毛澤東權衡利弊,下令釋放全部遭關押的高幹子弟聯動成員300餘人。1967年4月22日,周恩來、中央文革陳伯達、江青、康生諸高官接見釋放出獄的聯動紅衛兵。周恩來對聯動予以安撫;江青講話時,聯動紅衛兵則齊唱「我失驕楊君失柳」詞曲,以毛澤東對髮妻楊開慧的懷念奚落嘲諷江青。5月29日,聯動為主,在天安門廣場舉行紅衛兵創建1週年的「紅衛兵萬歲」紀念大會。從此,作為組織的聯動結束活動,退出了政治舞台;而作為個體的聯動成員則走過了艱難曲折坎坷的歷程,由政治王子淪為賤民,再隨父輩的重出翻身向上,或從政或經商,皆順風順水,風光無限,志得意滿。三、四十年的歷練,聯動成員大都成為黨國軍政經各界執掌權柄的風雲人物,正應了他們原先自詡自居的「天然接班人」讖語。
全國各地,都有類似聯動的組織,如瀋陽「紅後代」、武漢「三字兵」、西安「紅恐隊」、、濟南「黑字兵」等等,他們在文革的遭遇及此後的歷程、結局類北京聯動成員。
【九曲澄曰】
聯動、西糾以及早期紅衛兵,亦即軍高幹子女紅衛兵,在政治上忠黨忠馬列忠劉鄧,在人倫上保爹保娘,皆屬正常,無可厚非,也正是繼承階級鬥爭鐵血理論,接受毛澤東、劉鄧們馴化的結果。唯以血統高貴自居自詡,蔑視平民,仗勢橫行、欺凌弱小至毒打殘殺手無寸鐵的老人婦孺而以此為豪為傲為得為榮耀,則是人性卑污、殘忍、尤其是懦怯的極端。
在他們醒悟到毛澤東其實是要整肅他們的老子前,他們也是毛澤東和中央文革的工具。這與毛澤東為炮打劉鄧司令部而利用平民紅衛兵為主的首都三司五大領袖聶元梓、蒯大富、譚厚蘭、韓愛晶、王大賓是一致的。聯動更早地遭到拋棄,平民紅衛兵隨後則更徹底地遭到唾棄和鎮壓。由於黨爭的複雜糾纏,高軍干子女紅衛兵隨著父輩的沉浮吃苦受難,最終都時來運轉,依然榮華富貴。無論是哪一種紅衛兵,時過境遷,歷史沉澱後,少數智者仁者徹悟人生真諦,懺悔過往罪孽,低首下心,平和平靜地做人生活;依然趾高氣揚,不識悔悟,文過飾非,作威作福者多是高軍干子女紅衛兵。這是中共一黨專制延續的成果和表徵之一。
五大領袖:聶元梓、蒯大富、韓愛晶、譚厚蘭、王大賓。
聶元梓(略)
蒯大富,1945年生,江蘇濱海人。1967屆清華工程化學系學生。著名學生左派,平民紅衛兵首腦之一。1966年6月文革初期,蒯與劉少奇派駐清華的工作組辯論,被打成右派學生,關押。7月,中央文革王力、關鋒看望關押中的蒯。毛澤東指示撤銷工作組。康生派人接蒯參加北京市文化革命積極份子大會。周恩來兩次聽取蒯講述遭工作組打壓關押經過和對清華文革看法近10小時。8月,周恩來、陳伯達到清華參加批判以王光美為首的工作組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大會,為蒯平反。9月初,毛澤東女兒李納指使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公社派人到清華支持蒯;隨後於9月6日成立的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簡稱「首都3司」或「紅3司」,與8月27日成立的「紅1司」成為兩大對立派),蒯以負責人之一身份帶領宣誓。蒯被傳為司令,「蒯司令」之稱不脛而走,以至毛澤東也如是呼蒯。蒯即在清華成立「井岡山兵團」紅衛兵組織。
首都3司和新北大公社、清華井岡山、北航紅旗、北地東方紅、北師大井岡山以及它們的頭領聶元梓、蒯大富、韓愛晶、王大賓、譚厚蘭成為毛澤東和中央文革整肅打倒劉少奇資產階級司令部、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以及與保護劉鄧司令部的貴族紅衛兵組織西糾、聯動抗衡爭鬥的得力工具,聲名遠播,成為一時楷模。他們初始最可貴的對中共各級組織鎮壓打擊民眾、官僚主義、唯我獨尊、言而無信、信口雌黃、翻雲覆雨、腐化墮落、草菅人命、十七年來治國馭民政策的悖逆諸罪錯的揭露、批判、鬥爭、離經叛道、造反革命的行為和精神,在成為黨爭的工具後再難獨立自主、發揚光大,很快就失去光輝,泯滅於無形;留下的是斗走資派、害牛鬼蛇神、打砸搶的惡名——軍高幹貴族紅衛兵的打砸搶行徑在中共有意的宣傳塗飾篡改下,統統也都由他們承擔了。
清華井岡山製作《百丑圖》印行。從劉少奇、鄧小平諸中央一級高官到封疆大吏、地方大員,被漫畫化為野心家、走資派、叛徒、特務、工賊、壞蛋等等。此圖全國流傳,影響很大。清華井岡山也因此聲名鵲起。
1966年底,中央文革副組長張春橋接見蒯,授意公開打倒劉鄧。12月25日,蒯率5000餘人從清華遊行至天安門廣場,舉著喊著「打倒劉少奇!打倒鄧小平!」的標語和口號。在天安門廣場召開「徹底打倒以劉、鄧為代表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誓師大會」。這是毛澤東第1次嚐試利用紅衛兵參與黨爭、打倒政敵劉少奇。成功了。
1967年1月,蒯嚐試揪斗劉少奇、王光美,謊稱劉女劉平平車禍,手術需家長簽字,電話誆騙劉母王光美與夫君國家元首劉少奇。也成功了。劉少奇狼狽返回中南海。王光美被帶到清華園批鬥。清華井岡山小報刊發「智擒王光美」文,全國震動,海內外震驚。
1967年上海「1月奪權風暴」、北京反擊「2月逆流」,蒯皆受命於先,積極參與。
1967年4月10日,蒯再次組織清華紅衛兵批鬥王光美,事先請示周恩來,得周和江青、中央文革的同意支持;還抓來北京市委第1書記彭真、中宣部長陸定一、副總理薄一波、清華校長蔣南翔陪鬥。批鬥王光美時,給王穿上緊身旗袍,頸掛乒乓球製作的項鏈,站在高台接受山呼海嘯般的群眾怒吼。蒯事先動員、逼迫劉少奇長女劉濤揭發批判父親長篇發言,製作錄音,在北京王府井等處反覆播放。這給劉少奇王光美夫婦傷害和打擊的程度很深很大,以至1980年劉少奇平反追悼會上,王光美不讓劉濤與會悼父,至死不原諒她。蒯在毛澤東整肅打倒劉少奇的戰略部署中,心領神會,步步緊跟且有創造性的動作,立功厥偉,深獲毛澤東歡心。蒯成為4月20日成立的北京市革委會常委、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代表大會核心組副組長。
1967年6月,中央文革小組成員戚本禹授意並指揮諸北京造反派組織成立「揪斗劉少奇火線指揮部」,圍困中南海數十天,以喊口號、貼標語、高音喇叭晝夜不停廣播、絕食抗議諸方法,勒令劉少奇低頭認罪、接受批鬥、檢查交代。蒯與清華井岡山亦參與其中。時毛澤東離開北京,巡視大江南北去了。劉少奇終在中南海多次遭到批鬥、毆辱。
1967年武漢「7•20」事件後,中央文革王力授意蒯將矛頭指向軍隊文革組長徐向前元帥。清華井岡山貼出「打倒徐向前!」大標語,《井岡山報》刊發打倒徐向前聲明,井岡山紅衛兵抄了徐向前家。井岡山總部在清華園召開討論會,提出「揪軍內一小撮」、「帶槍的劉鄧路線」口號。
1968年5月,蒯在江青提倡「文攻武衛」口號的背景下,組織清華井岡山兵團文攻武衛指揮部。清華兩派大武鬥,千餘人受傷、30多人終身殘廢、18人死亡。北大、北師大受到影響,也發生大規模武鬥。7月27日,毛澤東派遣工宣隊(全稱「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進駐清華。蒯不明究竟,開槍抵抗,致數百人受傷、5名工宣隊員2名井岡山學生被打死。毛即於28日凌晨召見蒯等五大領袖,蒯當場投入毛懷抱委屈嚎啕,要抓派工宣隊的「黑手」。毛伸出雙手,說自己就是黑手。蒯始大悟。五大領袖歷史任務完結,回去停止武鬥,接受工人階級領導改造。
1968年12月,蒯被以畢業分配工作為由遣送到寧夏青銅峽鋁廠任技術員。1970年清查「5•16分子」運動中,令從寧夏返回清華,接受審查。1973年在北京工廠監督勞動改造。1978年4月被捕下獄。1983年遭以反革命宣傳煽動罪、殺人罪、誣告罪判17年,關押青海。1987年獲釋,再送寧夏青銅峽。1993年受某街道企業之聘返京,為王光美所知,即遭驅離北京。2011年,受母校清華邀,參加清華百年校慶活動,頗為活躍。
【九曲澄曰】
漢有蒯通,為韓信籌造反策,事敗就擒待烹之際,鎮定如常,以視死如歸之慨,據忠主盡責之義,逞三寸口舌之巧,得劉邦赦免,垂千古美名。今之蒯大富,晚年自述,稱1983年獲判十七年如何不合法律,所作自辯如何高明難以反駁、立於不敗雲;稱即今亦崇拜毛澤東,毛之拋棄自己,是迫於右派壓力,猶王關戚、楊余傅者云云。其意在自洽自圓自欺,亦可笑可歎之至也。豈不明王光美整肅關押你,你誆騙揪斗王光美打倒劉少奇、毛澤東派工宣隊包圍打壓你、你打死同學工人……哪一件合乎法律?又哪一件在當時不合乎黨紀黨綱和最高指示?囿於此中轉圈反思懺悔,只能永遠沉浮在一黨專政的雷池,永遠糾纏在個人恩怨的藩籬,永遠不能自圓其說,永遠只是一個可憐的小丑類人物。縱仍在黨文化窠臼中不能自拔,也應有丈夫氣概,認輸服氣,自甘隱匿,夾著尾巴,安度餘生。既行當初,何必今日?蒯通之後,不若乃祖一毛也。
韓愛晶,1945年生,江蘇漣水人。北京航空學院1968屆學生。文革中北航紅衛兵組織「紅旗戰鬥隊」總勤務員、北航革委會主任、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京市革委會常委。五大學生領袖之一。
1966年彭德懷元帥被北航紅旗和北地東方紅紅衛兵從四川揪回北京。中央文革戚本禹接見韓愛晶、王大賓說:「彭德懷從井岡山就反對毛主席,你們不要輕易放過他,一定要他交代反毛主席的罪行,要他向紅衛兵低頭認罪。他這個人很不老實,是一個準備帶著花崗岩腦袋去見上帝的人,你們對他一定得厲害點,對他不能講客氣。」韓愛晶參與輪番批鬥毆辱彭德懷、張聞天等人。韓親自動手打彭,致彭肋骨骨折、頭出血、7次被打僕在地,「再踏上一隻腳」。1967年,韓積極參與包圍中南海,揪斗劉少奇。在北航,整肅批鬥走資派、叛徒、牛鬼蛇神、反動權威、對立派同學465人,關押170人,20多人致死。1979年遭捕下獄。1983年判十五年。
譚厚蘭,女,1937年生,湖南湘潭人。北師大調干生。文革中北師大「毛澤東思想紅衛兵井岡山戰鬥團」總負責人、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京市革委會常委、北師大革委會主任。1966年11月,受中央文革康生、戚本禹、林傑指使,率紅衛兵赴山東曲阜造孔子反,大鬧曲阜29天,成立「徹底搗毀孔家店革命造反聯絡站」,召開搗毀孔家店萬人大會,燒燬古書2700餘冊、各種字畫900多軸,砸石碑千餘座,搗孔廟、毀孔府、伐孔林、刨孔墳,曝第76代衍聖公孔令貽屍骸。將復旦尊孔治經學的周予同教授揪來,逼其親自動手挖孔子墳墓。押解當地領導幹部和參加過1962年「孔子討論會」的高讚非等學者陪斗孔子、抬孔子塑像遊街,稱「為孔老二送喪」等等。1968年被分配到北京軍區某部農場勞動。1970年被送回北師大以清查「5•16分子」名義隔離審查,失去自由。1978年以反革命罪逮捕下獄。1982年,五大領袖被判刑前,稱「譚犯罪情節較輕,認罪態度較好」而免予起訴;同年瘐死獄中,45歲。
王大賓,1942年生,四川涼山人。1966屆北京地質學院探工專業畢業生。文革中北地紅衛兵組織東方紅頭頭、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京市革委會常委兼政法組副組長。五大領袖之一。衝擊地質部,搶奪檔案資料。1967年受命揪鬥毆辱彭德懷。1968年分配成都工廠。1971年被從成都押回北京審查。1978年被捕,以反革命罪判九年。1983年獲釋返回成都工廠從事技術以及管理工作。
文革底層列傳第廿七
【九曲澄曰】
文化革命中黑5類的慘酷遭際是底層民眾生活的縮影。他們活得比豬狗不如,死得較
螞蟻更窩囊無奈——被誣加種種罪名而予以撻楚以至處死前要接受喋喋不休的你必須死的種種冠冕堂皇的理論訓誡;或者是欲死不得求生不能——自殺是反黨會株連9族,活著受不了肉體精神的雙重折磨痛苦。
文革中遭黨國以法律名義抓捕、判刑或處決的現行反革命分子,絕大多數是思想犯。他們與遇羅克等人一樣,都是吾民族的思想先驅,只是他們像被踩死一隻螞蟻一樣不為人知。更多的芸眾受主義教化、遭革命裹挾,投身於階級鬥爭、世界革命、解放全人類的狂熱和幻覺中。無論醒、半醒、未醒、不醒,他們都是工具,淪為黨爭的炮灰,化為共產革命齒輪上的血漿潤滑劑。
卞仲耘。聞 佳。李文波。劉文秀。劉文輝。王申酉。丁祖曉。李啟順。史雲峰。
舒 賽。洪滄海。胡 聰。巫炳源。王永增。葉志江。陳壽圖。舒啟慧。李連興。
韓愛民。賀延光。李西寧。韓 桐。紅衛兵武鬥亡魂錄。
卞仲耘(1916—1966.8.5)
卞仲耘,安徽無為人。北師大女附中黨總支書記兼副校長。1966年8月5日,在學校遭以鄧榕、宋要武為頭頭的學生紅衛兵打死。是北京市文革中第1個被打死的校長、老師。鄧榕是鄧小平么女,宋要武是東北局書記宋任窮女兒。
卞氏1941年參加中共,1945年畢業於齊魯大學.,1949年在北師大女附中工作。該校是中共高幹子女集中地,毛澤東、劉少奇、鄧小平的女兒在這所學校就讀畢業。1965年秋季招生,高幹子女占一半。女附中未任命校長,卞氏是學校實際上的最高領導。
1966年6月2日,學生宋彬彬等3人響應毛主席號召,貼出第1張大字報,批判學校領導。卞氏被學生的大字報羅織了幾大罪狀:參與北京市委軍事政變的反革命活動;反對毛主席,因為卞氏在學生詢問若地震發生撤離教室時要否把掛在教室裡的毛主席畫像帶出來,不置可否;智育第1,追求升學率,反對與工農結合,培養修正主義苗子;等等等等。其中一張貼在卞氏臥室門上的大字報原文:「狗惡霸,卞毒蛇,你他媽的聽著,你再敢騎在勞動人民頭上耀武揚威,我們抽你的狗筋,挖你的狗心,砍你的狗頭。你他媽的別妄想東山再起,我們要斷你的孫,絕你的種,砸你個稀巴爛。」女附中全部是女生,都還是少年女生。這是當時女生最時髦最革命的語言。6月23日,工作組召開批鬥卞氏大會,妙齡女生在成熟的黨干縱容支持下,對比他們母親可能還年長的校長老師卞仲耘拳打、腳踢、手掐、槍捅、痰吐、污泥塞嘴、反捆雙手、高帽罩頭,達5小時。8月5日,工作組已撤走、紅衛兵已成立的女附中再次集中批鬥卞仲耘諸校領導,早一天通知同學次日返校,主持者是新成立的高軍干子女紅衛兵組織和校文革籌委,頭頭有鄧榕、宋彬彬。批鬥大會在大操場召開,紅衛兵發扎兩根小辮、腰束銅頭皮帶、腳蹬牛皮軍靴,打死了「黑幫頭子」卞仲耘,打傷打殘了其他校領導。三伏天的烈日下,卞氏臉上塗滿墨汁,從下午2時許被毆辱至5時許,昏厥失禁,倒在宿舍樓門口台階,又被抬置於一輛手推車上,用大字報、雨衣、掃帚等雜物捂蓋。7時許,在校文革籌委會請示北京市委後,卞氏被紅衛兵送至附近郵電醫院,醫生診斷:已死多時。女附中紅衛兵頭頭鄧榕在醫院,要求醫生作屍體解剖,卞氏丈夫王晶垚堅決反對。郵電醫院醫生在女附中紅衛兵負責人要求下,開具卞仲耘氏死亡證明書,死因一欄,填為「死因不明」。打死卞仲耘在場的另一紅衛兵頭頭宋彬彬於8月18日,作為紅衛兵代表上天安門城樓給毛澤東戴上紅衛兵袖套。宋彬彬當日承毛澤東御口親封,改名「要武」。北師大女附中也一度改名「要武中學」。鄧榕父親鄧小平此時已在中共8屆11中全會上遭到整肅,與劉少奇一起,被劃定為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
卞仲耘被打死了,悄無聲息,像螻蟻、孑孓死於溝壑。
卞仲耘遭打死得到默許縱容支持後,北京以至全國就掀起了紅色恐怖運動,打死了許多黑6類平民百姓,也一度殃及了中共各級幹部走資派。
卞氏丈夫王晶垚特地買了一架照相機,拍下冤死亡妻遺照,收藏血衣等遺物,等待著為亡妻伸冤復仇。「王晶堯接受澳洲SBS電視台記錄片As It Happened: Mao – A Life, Mao Is Not Dead訪問時明確表示鄧榕有份參與行凶。(據維基百科•卞仲耘條目)。
1973年,有關部門稱卞仲耘「沒有問題」,其死作「工作時死亡」處理,發給遺屬400元買命錢了事。1978年,毛死江擒後兩年,北京市西城區革委會為卞仲耘開追悼會。王晶垚要求用400元錢為亡妻在學校立1塊碑或種1排樹,以為慰藉紀念,遭搪塞不果。1979年,王晶垚向北京市公檢法告狀,要求調查追究處理直接殺人凶手,被以「追訴時效期限已過」為由拒絕。1989年,全國高檢答覆王晶垚: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檢察院的不起訴決定「應予維持」。2010年,打死卞仲耘時在場的的北師大女附中紅衛兵頭頭之一宋要武受邀,作為「榮譽校友」衣錦還校,風光無限。
【九曲澄曰】
卞仲耘死於「要武」!罪魁禍首當然是毛澤東、中共,但殺人凶手也當然另有其人。一個卞仲耘得不到公道公義,全民族全社會就會都得不到公道公義。恕道的大前提是公義。應該也必須還原真相,追究凶手,繩之以法。還卞仲耘公道,才是還社會還民族還歷史公義。否則,這樣的事就會也正在重複出現。暴力拆遷打死人,城管打死人,截訪打死人,收容所打死人,水庫移民逼死人,奶粉毒死人,打死煉法輪功的老頭老太……都是卞仲耘之死的繼續和重複。
聞佳,祖籍四川巴縣。北師大女附中初3學生。文革中遭判廿年。
1966年文化革命初期,聞佳在女附中被列為黑5類子女、罵為「狗崽子」,同班紅5類紅衛兵批鬥毆打她,眼鏡被打碎。1968年上山下鄉運動中,聞佳在學校學習討論時說自己不會農活,下鄉怎麼養活自己。遂以反對毛主席偉大號召遭批判。聞佳想不通,在學校廁所絕食自殺未果。家屬接通知來醫院接聞回家,遭校革委會拒絕阻止,稱自殺問題要追究。校方將聞佳從醫院移送學校監獄監禁,繼送西城區公安局拘留所關押。1969年,北京市公安局勞改支隊警察李玉蘭押送聞佳往北京安定醫院就診,確診患精神分裂症,病歷號83872。1970年一打三反運動中,聞佳遭北京西城區法院以「現行反革命罪」判廿年。判前下發群眾討論資料中,聞佳列第39號:「現行反革命犯聞佳,女,24歲,四川省人,地主出身,師大女附中學生。其父系惡霸地主被我鎮壓。聞佳思想極為反動,自1968年以來,大肆散佈反動言論,惡毒污蔑誹謗無產階級司令部。聞犯在押期間,繼續散佈反動言論,書寫反動標語,瘋狂攻擊我黨和社會主義制度,無恥吹捧蔣幫、劉賊。」資料將聞佳20歲改為24歲,故意隱去捕時系初中學生。
聞佳羈獄十一年間,與家人音書兩絕。1979年北京西城區法院給聞佳母親聞光裕寄來一封信,全文如下:
「聞光裕:
「聞佳原定反革命案現已經我院再審完結,以1978年度再字第20號判決宣告聞佳無罪釋放。經查聞佳現無親屬在京居住,又因患有精神分裂症,需有親屬照顧,故與你協商是將聞佳送你處居住,還是做其它安置,請速來函告之。
「1979年1月 附:再審判決書1份」
家人從河北邢台監獄接得迷茫遲鈍、頭髮灰白、瘦弱枯槁、皮包骨頭、形如紙人的聞佳。出獄聞佳,唯依老母生活,常年服藥,沒有任何醫療保障。
【九曲澄曰】
有作《為無告的聞佳》文曰:「誰是1966年她同班的紅衛兵?誰是1968年校園監獄的看守?誰整理、報送了她的『反革命材料』?誰批准逮捕了這弱小的女學生?誰把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中學生當作『反革命』判刑廿年?誰引領、鼓勵、縱容了這荒謬至極的迫害?」
李文波(1914—1966.8.25)•劉文秀(?—1966.9.13)
李文波,北京居民。文革初期被紅衛兵打死在家中。李時以修理自行車為生,而在1949年中共建政前有產業,被定為資本家。
1966年8月,文化革命「破四舊」運動進入高潮,北京有1772人被打死,李文波是見諸官方半公開認可應該、必須打死者。8月24日,北京市第15女子中學(現改名為廣渠門中學)初中學生紅衛兵,闖入李宅廣渠門內大街121號抄家,連屋頂也爬上搜查了。因為她們在學校受到的教育是地主資本家一直想復辟想翻天,藏有金銀財寶和武器。她們毆打李文波夫婦,要他們交出黃金、槍支。李交不出來,一夜不准睡覺,關在樓上。折騰到第2天上午。李妻劉文秀要下樓上廁所,紅衛兵打她倒地再用腳踢。李與之理論,紅衛兵又揍李。李氣急,拿起菜刀作勢要砍。李未砍任何人,從樓上跳下自殺,重傷未死,遭紅衛兵群毆致死。「義憤填膺的群眾捉住他,拳頭像雨點般的打了下來,這條老狗,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這是紅衛兵一年後慶祝文章中的話。李遭當場打死後,警察來把李妻劉文秀抓走
北京市高軍干子女紅衛兵準備召開10萬人大會聲討「要翻天的階級敵人」、「要殺人的資本家」李文波、在大會上打死李妻劉文秀,以示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不是吃素的。事為中共高層知悉。周恩來在9月10日對紅衛兵講話中提到「資本家李文波」對紅衛兵「行凶」,周說要保衛紅衛兵,不同意紅衛兵在聲討李文波的大會上打死「李文波的老婆」的計劃。李妻在周講話後的第2天9月12日被北京中級法院以國家和法律的名義判處死刑;9月13日執行死刑。劉文秀的判決書號是:66中刑反字第345號。1967年,首都紅衛兵革命造反展覽會在北京展覽館開幕,李文波劉文秀之死作為階級敵人瘋狂報復的典型案例和紅衛兵的輝煌戰果展出。李文波的照片文字說明是:反動軍官、歷史反革命、反動資本家。劉文秀的照片是五花大綁、背插「反革命殺人犯」的斬牌,在警察挾持下站在公判大會主席台上;同時展出了「凶器」菜刀,以及與李劉夫婦「英勇搏鬥」的女15中紅衛兵的合影。
李文波劉文秀有2子1女。小兒李玉海時為初2學生,父親被打死母親被警車押走的當日中午被從學校抓到崇文門公安局。次日,李玉海從崇文門公安局轉移羈押另處時,看到昨天空蕩蕩的數百平米公安局大院子裡,密密麻麻全是男女老少的屍體,只剩下1尺來寬的走道,都是和他父親一樣被高軍干子女紅衛兵打死的附近居民。李玉海被關了1個半月,他的哥哥被關了一年多。
1981年3月26日,北京中院81中刑監字第222號宣判劉文秀無罪、對李文波不予起訴。
【九曲澄曰】
8月25日打死李文波得到中共高層認可後,北京城內每天遭打死者從2位數升至3位數。施暴者就是這些高軍干子女紅衛兵、遭難者就是卞仲耘、李文波、劉文秀類的老師、黑5類分子。紅衛兵抄一個修理自行車老人的家,顯然是已知他是資本家、反動軍官、歷史反革命。這是因為無產階級司令部成員、公安部長謝富治指令各級公安部門配合紅衛兵的「革命行動」,提供所管轄區地富反壞右5類分子名單。
洪滄海(1948—1970.2.27)
洪滄海,祖籍福建同安,生於新加坡。1967年19歲隨祖父偕兄長返回祖國定居廈門。
洪滄海與哥哥洪滄江在新加坡時是中學生,返廈門後雙雙進入集美中學就讀。其時文化大革命,全國學校停課鬧革命。洪氏兄弟無書可讀,也不參加任何群眾組織,成了「逍遙派」。
洪滄海寫日記,將一個在新加坡受教育長大的青年對文化革命的看法記下來,指毛澤東獨裁,說江青搞樣板戲是為自己樹碑立傳,同情國家主席劉少被批判打倒的遭際。洪在組織集體觀看樣板戲的戲票背面寫:「表演得越出色,暴露得越徹底。江青有女皇夢。」洪還將類似內容字句寫成標語張貼。1969年,洪滄海被捕、抄家。祖孫3代同日被捕,株連租住的忠孝裡房東夫婦一家被抓。房東么兒遭細麻繩反綁勒入腕肉跪在庭院,腕肉潰爛,數十年後傷痕猶在。洪祖父74歲高齡,遭關押半年餘後遣返原籍同安監督勞動。洪氏兄弟被送集美中學以至全市各學校批鬥。集美中學凡與洪氏兄弟熟絡交好的同學,人人自危,擔驚受怕,有割破手指寫血書以明心跡,與洪劃清界限者。1970年「清階運動」、「一打三反運動」開始,2月27日,洪滄海被作為典型的階級敵人、反革命分子遭廈門市革委會人保組以「現行反革命罪」判死,在海灘上行刑時洪強項不跪,挨了5槍,21歲。新加坡報紙多年後報導洪氏死訊,標題「昔日親共分子,終成中共刀下鬼」。
洪兄洪滄江要求為弟收屍,不准。十年後答覆:洪滄海屍體被江西某醫院解剖後火化,骨灰存三年後,無人認領不存;抄家時被抄走的貴重物品無法歸還,發500元做家屬困難補助雲。遭洪滄江拒絕。1979年廈門中院「宣告洪滄海無罪,確屬冤殺」,「是林彪四人幫所致」,又指洪有錯誤言辭雲。2004年新版《廈門市志》對洪滄海之死作了記載:(1970年)「2月27日 僑生洪滄海因散發反對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為老革命家鳴不平的信被錯判死刑。1979年11月,市中級人民法院撤銷原判,為洪滄海平反。」
1984年,洪滄海父母從新加坡返國探親,與僅存的長子洪滄江相擁而泣。
胡聰(1944—1966)
胡聰,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人。地主分子。胡原為地主兒子,「頂替」父親升格為地主。胡好學深思,多沉醉於宇宙、蒼穹、銀河星系諸玄妙,質疑牛頓經典力學定理。在勞動中尋與右派知識人交流、學習。曾天真地笑曰:「宇宙間肯定還有多個像地球一樣的行星,上面也有鮮花和人類……那該多好啊,一個宇宙大家庭。」胡對自身生存空間的智商則幾等於零。生活邋遢,蓬頭垢面,無以復加;任由眾人稱他「胡瓜兒」,遭嘲笑奚落欺負,皆木然不應。領導責令右派份子阮某「你今後不准再給地富子女胡聰指點功課啦!我已經通知他了,不准他再來找你!他學這些東西有毬用?!愈學愈迂,愈學愈反動!」胡仍然來找問高中物理問題。阮則屢作躲避婉拒。胡聰再不來找。阮某事後憶及此事曰:「但是,胡聰最後向我投來的眼神卻是令我今生難忘的,在他似笑非笑的蒼白的瘦臉上,除了輕蔑還是輕蔑。」文化革命中胡被抄家,家徒四壁,僅有幾本高中數理化教科書被作為「四舊」查抄了。胡聰據理力辯無效,迂癡勁上來,竟敢不依不饒,瘋了似地與查抄者爭奪書本。遂遭毆打、令下跪。跪著的胡聰看著書被一本本點燃,火光騰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呼號:「天哪!這個世界為啥這麼黑暗呀?!」胡聰被公安正式拘捕。不到1個月,按照新頒發的《公安6條》,遭判死槍決。胡聰獨身,無人收屍,無處索子彈費、火葬費。(據《亂世天堂》,老驥著,台灣允晨出版社,2010年。與作者核實後改寫)。
葉志江
葉志江,清華大學工程力學數學系1968屆學生,第1個貼出批判康生大字報。
1967年初,葉志江去中央黨校找到了懷疑反對康生的幾個人,走訪了艾思奇的遺孀和秘書盧國英、海軍政委蘇振華上將兒子蘇承德,獲取材料和共識後,撰寫了炮打康生的大字報《康生同志,我們懷疑你!》,於1月17日張貼在清華園。時炙手可熱的清華井岡山頭頭蒯大富也捲入了炮打康生的行動。北大、中央黨校等院校隨之出現炮打康生大字報。中央文革組長陳伯達於22日電話蒯大富,指炮打康生,就是反對中央文革,責令蒯退出炮打康生行動。文革中第1次集體攻擊中央文革成員的事件持續了5、6天就被壓下去了。稍後幾天的1月底,上海復旦、交大炮打張春橋是文革中第2起集體攻擊中央文革成員的事件,也很快就被壓下去了。文化革命中針對最高層當權派的造反行動完全在毛澤東的掌控中。
葉志江以後十年的生涯因曾炮打康生而坎坷蹉跎,時時盼著康生倒台是葉氏心底的最大願望。蘇承德、盧國英等許多人則因炮打康生遭捕下獄,受盡折磨。
葉志江在蒐集康生黑材料的過程中,帶領紅衛兵抄了傳藏有康生字畫的原中調部副部長孔原家。孔家的地址是葉氏以清華大學學生名義用電話向外交部副部長喬冠華訛出來的。文革後葉氏回首往事,對此感歎:「那時候,在毛澤東的支持下,青年學生一個個都彷彿成了天兵天將,四出「火燒」、「砸爛」,誰也不敢怠慢。……在文革這種特有的環境中,即令喬冠華這樣的資深外交家,竟然也會輕信一個從未謀面的青年學生,在電話中洩露一個重要官員的住址。可見人們在那個時候有多大的精神壓力。」
【九曲澄曰】
葉志江炮打康生的內容中有一則是康生寫過一幅字「月如無恨月常圓」贈鄧拓,鄧拓撰文讚康生,而鄧拓是已經定論的「三家村」黑幫頭子,再推論出康的字反映出與鄧一樣的反大躍進反人民公社的陰暗心態云云。其實這句詩是北宋石曼卿以唐李賀「天若有情天亦老」為上聯對的下聯,確乎妙對。毛澤東喜歡李賀的詩,借用「天若有情天亦老」句用在自己的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一詩中。康生書法大家,書「月如無恨月長圓」贈書生鄧拓,既緣其博學,更是揣摩聖心,投上所好。紅衛兵不知其中曲折,將此斷為康生一罪,亦見文革文化倒錯之一斑也。
葉氏曾在清華園傳抄張貼毛澤東《炮打司令部》大字報後的1966年8月20日撰寫張貼《肅清原北方局中的黑線》大字報,矛頭直指劉少奇,在清華園引致轟動。時過境遷,1978年,康生遭鞭屍而劉少奇即將平反,葉氏得校友戲謔曰:「看來你的兩張大字報中,『錯誤』的那張(炮打康生)被證明是正確的,而『正確』的那張(炮打劉少奇)將被證明是錯誤的。」葉氏因此自我幽了一默:「無論政局如何變動,我的『命中率』都只有百分之五十,這和扔錢幣猜正反面的幾率相同,絕無可以炫耀之處。」歷史的玩笑、弔詭,黨文化的執著、到位正與紅衛兵反思的調侃、不到位一樣,「絕無可以炫耀之處」。
韓桐(?—1967.2.5)
韓桐,內蒙托克托縣人,內蒙古師範學院外語系4年級學生。1967年2月5日,被內蒙古軍區軍官柳青開槍打死在軍區大門前。
韓桐當時與內蒙學生造反派組織「呼三司」、工人造反派組織「河西公司8•18」成員在內蒙軍區大院南門外靜坐示威,韓桐領頭喊口號:「強烈要求軍區檢查錯誤!」「劉昌不投降就讓他滅亡!」「用鮮血和生命保衛毛主席!」中午12時許,柳青從軍區辦公樓出來,喝令韓桐不准喊口號,韓不理,柳青說:「再喊就槍斃了你!」韓說:「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柳青即掏槍對準韓桐連開兩槍,韓桐應聲倒地,3小時後死亡。「呼三司」學生憤怒地要往軍區大院衝擊,「河西8•18」工人中有復員軍人,看到軍區主樓的臨時工事中埋伏著荷槍的士兵,憑經驗,他們知道這是戰鬥前的準備。遂竭力阻止,手挽手攔住學生,避免了一場大規模的屠殺。2月6日,國務院、中央軍委發來明碼電報:「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內蒙古軍區、呼市三司和呼市紅衛軍(均請軍區轉):在內蒙古軍區發生的事件,應該立即停止,事態不要擴大。請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內蒙古軍區、呼市三司和呼市紅衛軍四方面各派3-5名代表來北京商談解決。我們於2月6日派飛機來呼市接你們的代表。據悉,軍區周圍有一師範學院同學中彈致死,如確,應嚴追凶手和指揮者,查出後應予法辦,並向死者家屬致唁和予以撫恤。」外蒙古電台也予以播出。內蒙軍區推卸責任,否認開槍殺人,拘押毒打威逼證人。周恩來派內務部長曾山來調查,驗屍結果證實韓桐系遭軍隊手槍子彈射殺。凶手柳青在4月中共中央「關於處理內蒙問題的決定」下達後被拘捕,獄中受優待,處理結果不明。
【九曲澄曰】
韓桐是真誠地響應毛澤東的號召,「關心國家大事」,參加文化大革命;十七年來所受
的革命烈士拋頭顱、灑熱血的教育深入骨髓。未料卻死在「最可愛的人」——人民解放軍的槍下。所有文革中被軍隊打死的、兩派衝突中死難的學生、工人、市民幾乎皆類此。
韓桐被軍人開槍打死前後,在新疆和青海發生軍隊大規模屠殺造反派群眾組織事件。
1967年1月26日石河子事件。殺人者是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炮團(又稱獨立團)和
農8師武裝連,被殺者是石河子八一毛紡廠工人造反派和農八師造反派以及紅衛兵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員和家屬孩子。死26人,傷74人。石河子子女學校小學5年級學生王萬東被打死在農8師大院圍牆外。罪魁炮團團長許光塗當時和以後都安然無事。1978年則將責任歸於已遭整肅的南京軍區司令(原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副司令)丁盛。
這是全國軍隊開槍殺人的首例
1967年2月23日西寧事件。殺人者是青海軍區,被殺者青海造反派。死173人,傷200多人。罪魁青海軍區副司令趙永夫當時以後都安然無事。青海省長王昭當了替罪羊,逃到北京後被周恩來勸回青海,遭關押,瘐死。
上述3次殺人事件不是武鬥,是軍隊對手無寸鐵造反派的屠殺。三地的文革史料中都有記載。這是軍隊對文化革命不滿的爆發。此後全國各地發生的開槍打死人事件基本上都算是武鬥,即便是廣西軍隊大規模殺害造反派,也算是武鬥,因為那時造反派已經有了武器,可以也真的反抗對打了的。廣西正規軍參與鎮壓造反派,釀成了死傷十數萬人的慘劇。
紅衛兵武鬥亡魂錄
1967年武漢「7•20」事件,毛澤東遭到驚嚇。7月21日,江青接見河南「二七公社」群眾組織代表時,提出「文攻武衛」口號;22日,上海《文匯報》刊登江青講話;9月5日,江青接見安徽代表時,再次提出「文攻武衛」。中共中央辦公廳發出文件,重複江青「文攻武衛」口號,要求各級組織學習江青講話。毛澤東7月底在上海,指示張春橋武裝10萬民兵。全國各派群眾組織武鬥全面開展。追溯至1966年12月26日,毛澤東在自己73歲壽宴上,舉杯祝酒「為展開全國全面內戰乾杯!」
武鬥中的兩派,都以誓死捍衛毛主席為自任自居自律自詡,視對方為反黨反毛反革命。尤以年輕的中學生紅衛兵小將最虔誠最投入也最慘烈。十七、八歲以至十五、六歲的男女孩子受著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一貫教化,此時此刻,全都化作精神力量,學習江姐、許雲峰、黃繼光……,甘作革命烈士或怒殺階級敵人了。殺人的,被殺的都高喊著「毛主席萬歲!」。全國各省市縣幾乎都有在武鬥中死難的紅衛兵小將,也幾乎全都灰飛煙滅,他們或被作為反革命或能幸作受矇蔽者,留下的只是親友的一汪汪淚水一聲聲歎息。全國武鬥死難者未有明確統計,傳死亡在數十萬,傷殘700餘萬。
四川重慶的「8•15公墓」是至今殘存的全國唯一武鬥死難者墓地,埋著「8•15」派百餘名武鬥中犧牲者,多為紅衛兵,也有青年工人,最小的11歲。墓地位置在沙坪公園小溪閣。重慶29中紅衛兵死難者就有12人,其中「8•15」派的8人,最小14歲,對立的「反到底」派3人。少年同窗好友,須臾間你死我活,且都是為了毛澤東和林彪。武鬥中,精神力量來自毛澤東思想,具體的就是毛主席語錄,更具體和與戰鬥氣氛相符相勵的是林彪語錄:「完蛋就完蛋。上戰場,槍一響,老子下定決心,今天就死在戰場上了!」紅衛兵都會唸唸有詞這段語錄和唱這段語錄歌。筆者時為新疆教師,聽學生唱多了,也會。
有心人蒐集重慶29中紅衛兵死難者12人照片紀念。(據大陸《記憶》第67期,2011年1月)。
有重慶29中「8•15」派紅衛兵張魯多年後撰寫《紅衛兵武鬥懺悔錄》記敘抓到對立派「反到底」同學俘虜的場景和反思曰:「教室那頭積灰寸厚的地板上,趴著一名女子,穿的軍衣軍褲,軍用皮帶已解除,那3人正有一人用雙手按定她的雙肩令其不能動彈,另一人坐在她雙腿上正要扒開她的褲子,還有一人剛抽出三八大蓋刺刀連刀帶鞘作了刑具就要對她進行抽打刑訊,見我們破門而入,連忙收手,換了張臉,義正辭嚴喝問,要女子交待:『槍,藏到哪裏去了?』我們一進去,先將此3人繳了械,帶到另一教室問話,騰出這邊也好讓那女子起來。一問,這3人卻說自己是河對門那個民辦中學「8•15」的,就不好說了,對他們自然客氣了些。又說這女子是學校反到底派武鬥女干將,那幾個月裡殺得他們好慘,後來畏罪帶槍潛逃,正八方通緝沒想到在會仙橋1路車站被他們撞著,這一來眾人便將先前好一股英雄救美女的豪俠之氣當下打消。這個世界上絕沒有超階級的人性,這在當年是盡人皆知的常識,便叫了那女子過來,一問,果然。但卻道出一段要緊的後話:在9月底最後那一場水塔(或某大樓某高地,記不真切了,但好像是說的水塔)爭奪戰中,眼見和自己最好的那個男生當場被一串子彈打得來腸子流了一地,倒在她懷裡氣絕身亡,她便將一切都看淡了,決心退出一切人世紛爭,把槍丟在地上她車轉身就走了。殊不知這一來竟搞得本派的把她當成臨陣脫逃要抓了回去開設特別軍事法庭審判,對立派的又把她當成女殺手也要抓了回去公審,為他們的死難者抵命。女子走投無路,打算到朝天門趕船跑到涪陵鄉下遠房親戚那裏去避避風頭。沒想到剛剛車過會仙橋,冤家路窄,撞到他們。如今明知不論落在哪家手頭都是受盡屈辱到頭來還難逃一死,不如就請各位哥哥們今天此地就高抬貴手,一槍或一刀幫忙結果了她,自己到底是個女娃兒,再往下的事實在受不了了……說話間,數次被那3人喝斷,女子便低頭不語,又欲罷不能,便抬起眼皮朝我們這邊望,見我們這邊全都陷入沉默,女子便壯起膽子又說。雙方都顯得如此真誠,一時難辨孰是孰非孰真孰假,但捫心自問,大都情願相信女子所言是真。本來案子都辦到29中衙門裡來了,以我等的權威,要判她個當庭無罪釋放那3個怕也只有無條件服從絕不敢上訴的。只是此時冒出一樣東西,使得原本朝著女子那邊傾斜的天平開始急劇反向——是派性,那十年至高無上,那3個月之後更上升為絕對真理的派性,決定了女子終審裁決的大不幸。29中正派,不對女人採取解衣解褲的『逼、供、信』。但29中正派,對敵人卻絕不軟手,於是便叫小闖將找了墨和剪刀來,墨現成,抹了女子一臉;剪刀就難了,好容易找到一把過去上手工課用的,早已銹得不堪,也不管這許多,按定女的頭就開絞,生拉活扯剪了個陰陽頭,那頭髮,一半是剪下來的,一半是扯下來的。女子年方18。後來我看到過一個多有名氣的世界級作家書中寫道:『我從不形容18歲的女孩子,因為這樣做是一種褻瀆,任誰的一枝筆都不可能和萬能的造物主相比!』他都把話說盡了,我這裡自然也該學聰明點。我只想說,那女子,18歲女子應有的她已盡有,而且,就有一百個同齡女子列成方陣站在你面前,你也不可能隨意把她忽略。父精母血天地化育的18年竟毀於一枝禿筆一把銹剪三五分鐘和十多雙男人的手。她一開始還哀告,哀告無效則繼之以呻吟,呻吟也不能換來同情,便只有無聲的慟哭,淚水在新上臉的墨跡上洗刷出一道又一道雪白……張魯當時也許隨著起鬨沖那女子亂嚷嚷了許多,但今日行筆至此卻只有一句話想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18歲女子說:『女人啊,不到你的民族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你千萬要遠離戰爭!』」(據《記憶》轉《紅巖春秋》1995年第1期)。
──原載《縱覽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