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我的沂南之旅

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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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11月24日訊】【編者註:本文作者石玉原是新華社下屬《財經國家週刊》的記者。他利用個人假期前往沂南探訪盲人律師陳光誠,遭到中共僱傭的地痞流氓非法監禁近一天。假期結束後,石玉被《財經國家週刊》開除。據信他是中國大陸第一個因探訪陳光誠而被開除的記者。本文是石玉的自述。】

一位令人尊敬的律師朋友引述法學大德的名言:為了自由,我們甘願做法律的奴隸。我引申一下:當我們真的成為法律奴隸之時,我們就真的成了自己的主人。恪守法律,遵行法律所賦予的權利,是為天賦自由。

據我所知,沒有任何一部中國法律規定205國道臨沂市沂南縣段禁止通行,也沒有任何一級政府發佈警告,稱該地區為危險區域,進入者後果自負。所以, 10月5日下午5時在205國道沂南縣某路口,我乘坐的出租車被兩名交警示意停下之前,我的感覺一直是安適的。

交警稱要進行交通安全檢查,女司機的證件被扣下後,出租車被引入路邊的一個院子。車剛一停穩,幾十名著便裝的人衝入院內。

觀察他們的神情,均是樸實地道的老百姓,全然沒有犯賤作科者流的戾氣。可能因我的反應較為鎮定,絕少恐懼或憤怒的表情;或因我的外表也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們並沒有首先攻擊我。

有幾人上去拉女司機,女司機被嚇得大哭。我上來勸解,稱「她是司機,我連車錢還沒給她」,旋掏出200元遞給她。站在女司機旁邊的交警也向幾人使了眼色,女司機方被放過。原來攻擊女司機的一個中年男子的臉上,甚至還掠過一絲羞澀。我心中竊喜:或者我沒事了?

這思慮沒過3秒鐘,一個中年人從10多米外衝向我,神色嚴厲,像是個領頭的。我身旁的人也來幫忙了。我的雙手被反剪,上衣後襟也被翻到前面,矇住頭。隨即被推入一輛車中。

在車上,我雙腿跪地,上身趴在坐墊上,一隻膝蓋壓著我的脖頸,幾隻手死勁兒摁在後背上。又有幾隻手便開始搜、捏我的全身。500多元現金、手機、錄音筆、老婆送我戒指和手錶均被擄走。滿車喘粗氣的聲音。沒幾分鐘,車便開了。從此,我開始黑暗的沂南之旅。

不久,車下路,進入一個院內。我被架出汽車拖進一個房間。路上,後背、腦袋被錘了幾拳頭。我像是哀求地說道:「大家都是老百姓,何苦這樣呢?」話沒說完,又挨了兩拳。

進入房間後,我被臉朝下壓在地上,有一隻腳踩著我的頭,兩隻腳踩著我的一條小腿和另一隻腳。之後,腳上鞋也被擄去。

平生第一次被人強行控制,巨大的恐懼感襲來了。好萊塢的戰爭和犯罪電影中的恐怖場景浮現出來。我不擔心皮肉傷,甚至輕傷、骨折之類的也不擔心。我擔心重傷!永久喪失身體功能的那種傷害,那是要命的!我可能被注射某種慢性致殘藥劑?可能有人照我襠部猛踢幾腳,成為前楊佳?

我便試圖反抗,以便瞭解外部環境,並試探上述可能性。我努力掙脫頭上裹著的上衣。成功了!但只看了外面一眼,旋有幾個巴掌打到腦袋上,頭又被塞進上衣裡。之後,可能看押我的人覺得不解氣,便照我的屁股上猛踢幾腳(到現在右臀還隱隱作痛)。

這讓我多少有些安心:踢打的都不是要害。趴在地上不多時,我被架起來,推到牆根,屁股蹲坐地上。後背能靠在牆上,這樣好多了。但是時間一長,脖子便痠疼起來——頭一直裹在翻過來的上衣裡。第一次抬頭緩解,一個巴掌打過來,第二次慢慢地抬頭,還是被發現:一隻腳踩在頭頂,壓彎了脖頸。

沒人敢說話,打人的人更像一個沉默的機器。時間像在夢中穿行的火車,不知道是快還是慢。有人過來問話,操一口臨沂方言的普通話,問的都是一些個人基本信息,旋又離去。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相信這時天開始黑了,因為已有了很深的涼意。我被架起來,夢遊般的深一腳淺一腳摸出房間,下台階,又上台階,進入另一個房間後蹲坐在地上。

聽聲音,這房間應該有4個以上的看守。不久,有人上來問話,應該還是那個操臨沂普通話的人,這次問得較為詳細。問完後,我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抗議,他沒有辯解,哼了一聲便離去了。

這個房間舒適多了。取得看守同意後,頭可以抬起來活動,可以不時變換坐姿支撐身體,但每次身體發生動作,看守便會打開手電監視,因為房間漆黑一片。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的體力已經無法支撐蹲坐的姿勢。我慢慢靠著牆躺下來。地上像是鋪著些舊報紙,屁股和腿壓在上面,好多了。我上身僅穿了一件黑色絨衣,絨衣前翻裹住頭以後,上身便赤裸著,從入夜開始便凍得哆嗦。

看守同意我將絨衣抹下來,穿好,但旋又給我套上袋子,頭部和肩膀均被裹在這袋子裡。北方的農村,農民種地用的化肥袋。化肥用完,袋子捨不得扔,就用來裝糧食。這樣時間久了,袋子裡有尿素的臭味加上糧食霉味。這種味道,我是熟悉的。

不久,外面傳來咣當的關門聲,一絲恐懼襲來,是那種很重的大鐵門。看守蹲在地上開始吃飯,我聽得到他們叭咂嘴的聲音。人的潛力如此之大:我5日一整天僅吃了一棒玉米,可這時我一點飢餓的感覺都沒有。

吃完飯不知多久,一人推門進來:「把人弄起來」。我又被架起來,摸索著進入一個亮燈的房間。這次待遇還好,我被徑直帶到一把椅子前坐下。仍有4人以上的看守,透過化肥袋上一些小小的縫隙,我看到一名穿著綠色軍大衣的看守、一把長沙發。有看守拉動椅子的聲音,他們準備睡覺,不久有人鼾聲大作。但始終有一人睜開眼睛盯著我。

房間的門是從外面鎖上的,這大概是個裡間,人要出去,需要敲門,由外面的人開門。而且房間的燈一直亮著,便於監視。老百姓的智慧是無窮的,你根本跑不了。

我可能被關多久呢?關幾天,餓幾天,然後再以擾亂社會治安之類的由頭拘留半個月?我篤定最多也只能如此了。但不時又有些隱憂:我可能被判個幾年。這社會冤獄還少嗎?我不擔心父母,我擔心我老婆因此離我而去。親情最可靠,其他的感情呢,都需要命運考驗啊!

不得不感謝我的身體:全身凍得發抖的情況下,竟還能睡著。左屁股支撐身體,疼到麻木的時候,便會自然醒,然後再換成右屁股支撐。這樣循環往復,也不清楚夜裡醒了多少次。雞鳴很早,但天竟亮得很慢。等大批雞鳴的時候,天便隱隱亮了,看守陸續起床。

天已大亮時候,看守在房間吃早飯。有人在袋子底下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和一個饅頭,饅頭還有點溫熱。在袋子裡吃東西,我感到恥辱。

這時,我膽子也大了些。我問:你們這樣非法拘禁還要多久?我要見你們領導。看守吼一聲:別說話,等著!

吃完饅頭,我又睡著了。夢中因這袋子而憤怒。我相信長時間禁止說話、眼睛只能看到頭套,人的意志會分裂的。

還在睡著的時候,又被架起來。離開了房間,上車,行不久,看守摘掉了化肥袋。我定睛一看,是派出所。現在分析,當時的時間是6日的中午。我多少放心了一些:終於離開了黑屋子。我被不明身份的人在不明地點帶上頭套拘禁了近20個小時。

訊問我的公安人員告訴我:我因涉嫌盜竊被當地村民扭送到此。但他們問我的內容是:我為什麼來這裡,完全與盜竊無關。除了衣服和皮帶,我身上帶的所有東西都被搶去,何談我盜竊村民呢?公安人員沒有作出解釋。

3—4個小時後,我被送回原籍。這場經歷,記憶最深刻的,是那個嚇得大哭的女司機,她的性格里透著普通山東人的好客和爽直。上車前,我給她了一個不高的包車價格,她一點兒都不計較;上車後,熱情的向我讚美臨沂的立交橋和道路,告訴我書聖王羲之故居的地址,向我談論孔夫子聖蹟所在之處。可是這善良的女人,竟在自己的家鄉,光天化日之下被嚇得大哭。

我知道,臨沂——山東的主要精華,中國為數不多的人文繁盛之地。我知道沂水之濱孔子的慨嘆,我知道五胡亂華中原淪陷之時,琅琊王氏如何傳承了中華的文脈。我更知道沂蒙山區人善良和樸實,我有多名臨沂的大學同學和同事、同行,我們彼此相愛,心心相印,視同手足。

我還知道這裡有一個殘疾人,在他有生之年,儘可能做善事,幫助了很多受傷害的人。我此去,僅是向他表達一個普通人對一個好人的點滴敬意。這是人類之倫理,也是我所尊重和恪守的中國法律所未禁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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