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散人:三毛的三個關鍵詞

五嶽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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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01月06日訊】三毛原名陳懋平,生於1943年、卒於1991年,三歲的時候覺得麻煩,三毛自己把中間那個字去掉,從此叫做陳平。1948年隨著父母到了台灣,1955年在學校受辱而逃學在家,然後就是休學,1956年退學之後一度復讀,後來有一次切腹自殺未遂的記錄。

1967年初戀失敗之後遠赴西班牙馬德里文哲學院留學,聖誕初結識荷西然後在第二年分別。之後遊走諸國,1972與一德裔男子相戀,結婚前夕,未婚夫心臟病突發猝死。冬,再赴西班牙重遇荷西,並於第二年結婚。經過6年幸福的婚姻生活,荷西患潛水病去世,三毛再度開始遊走於這個世界,直到1986年回到台灣。1991年1月4日,在入院治療一個並不嚴重的婦科病時,在醫院上吊自殺。而在這十數年之間,三毛的隨筆、散文、劇本已經備受關注,影響波及兩岸。她的自殺後來成為一樁民眾眼中的公案,很多人覺得內情可能並非這麼簡單。

這份網絡搜索而來的簡歷雖然跌宕起伏,實際上也並未寫出三毛那種更為多彩的世界,尤其是當她的文字傳入大陸的時候,所激起的那種光影與衝動。一個人經歷就是這樣被濃縮了,只是遠不是精華。時代的腳步之快,已經讓很多東西濃縮到幾行字的地步,那些已經遠去的感動寫在了瀏覽器頁面的間隙。

《橄欖樹》與道路

不要問我從那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甚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
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
流浪遠方流浪
還有還有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那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甚麼流浪為甚麼流浪遠方
為了我夢中的橄欖樹

為六、七十年代人所熟知的橄欖樹就是出自三毛的手筆,是詞作者。當年這首歌紅極一時,甚至連每次那些令人懷疑的口水歌明星都會當做保留曲目,熟悉得足夠厭煩之後,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了,只有過了這些年,終於有了齊豫那個版本之後,才發現這首歌實際上是那個時代的某種投影與寫照。

1980年5月,發行量達200萬冊的《中國青年》雜誌刊登了一篇署名「潘曉」的來信,其中的感歎句「人生的路,為甚麼越走越窄」成為當時表達青年人困惑的最佳表述。而在同一封信中,「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的命題,則成為長時間的焦點。剛剛從文革走出來的社會思想,根本沒有做好接受這種精神拷問的準備。

這種關於道路以及道路應該的方向,是充滿著任何一個年代的問題,只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關於這個問題的追問更為隱諱、但也更為倔強。經歷過一個無法思考年代的人,對於思考這件事有著無限的渴望,而思考必然伴隨著道路的尋找。這種尋找分成兩個層面進行。

一個層面是個人主義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具有意義。在現今的時代,相信這已經不是甚麼高深的理論,而是一種常識,甚至成為顯學的經濟學也論述過,當一個人在規則與正當的商業倫理之下追求個人財富與幸福時,他們也就在不自覺的提升了整個社會的財富與幸福。但在那個時代,這個話題還有無數的障礙不能直接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三毛的適時出現,為這個命題有了一個比較柔軟的解讀。三毛的人生故事是那種當年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流浪。應該說在那個時代,別說流浪兒生存了,就是離開糧票都無法生存。三毛所展示的一種生存狀態,正好讓當時的人看到了另外一種生活方式之可能。那種道路的感覺,直接解構了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集體主義、螺絲釘的思考方式,在優美的波西米亞式生存當中,展現了自我實現、自我駕馭生活的可能。

如果我們能夠理解那時候的青年人、尤其是城市裡青年人的生存狀態,三毛這種生活在他們當中所產生的羨慕與嚮往就一目瞭然了。當時,很多城市的青年長到二十多歲都沒有出過遠門,他們的生活當中只有灰黑以及軍綠的顏色,出差都是一件相當幸運的事兒,那基本都是單位上點兒年歲的人才能有的待遇。當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那樣一種生活的時候,原本的教育與灌輸在瞬息間就被瓦解了。

而三毛本人曾說過的一句話也被拿出來爭論,這句「如果對自己不好,你就虐待了一個人——你自己」的話,其實與那個「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說得是一個意思,因為這句話還在社會上掀起了一次大討論,延續了那個1980年「人生之路」的討論之餘韻,這次已經不再有壓倒性的優勢給予那些正統者,正統者的話語權雖然在握,其價值觀已經逐漸邊緣化了。

當今天我們再次唱起這首《橄欖樹》的時候,那種生活在別處、故鄉、流浪的意向已經並不稀奇,甚至在麗江、鳳凰、拉薩,都充斥著尋找故鄉的流浪者,他們在別處生活的時候,不知道是否會想起或者瞭解當年的辯論。而三毛的文字與《橄欖樹》這首歌當年是打破了人們已經慣常的思考、審美模式,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指了出來。

有趣的是,《橄欖樹》這首歌在台灣新民謠運動當中是個中翹楚,但有十幾年的時間是被禁的歌曲之一,當時的台灣當局覺得這首歌有某種讓人思念大陸的味道,「遠方」指的就是大陸。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誤會以及三毛在大陸引發的爭論,在以後的日子難免令人苦笑,但在身臨其境的過來人看來,社會進步的道路之艱辛,後來者的那種理所當然的神情,多少是有些過於輕鬆了。

實際上三毛編劇的電影《滾滾紅塵》獲得了8項金馬獎獎項,卻沒有三毛的最佳編劇獎,這也是因為某些人的某種錯覺:醜化國軍。作為一個基本上對於政治並無興趣與淵源的作家而言,任何這種情況都是對她無言的褒獎,因為她用人性本身的力量,為永恆的人性指明了道路。

《追夢人》與文字

三毛去世之後,樂壇教父級人物羅大佑給三毛寫了一首《追夢人》,這首歌後來用在了劉德華、吳倩蓮主演的《天若有情》當中成為主題曲,那是一個香港黑幫小混混的故事,當吳倩蓮穿著劉德華砸碎櫥窗而搶出的婚紗徘徊在高架橋上,尋找著自己永遠不會回來的愛人時,這首歌響起: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髮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讓青春嬌艷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裡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采
看我看一眼吧 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 永遠的愛人
讓流浪的足跡在荒漠裡寫下永久的回憶
飄去飄來的筆跡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
前塵紅世輪迴中誰在聲音裡徘徊
癡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終難解的關懷

引用這全部的歌詞,是因為作為教父級的人物而言,羅大佑無數的作品都是永恆,但這首感人至深。
而這首歌真正讓人知道是為三毛所寫,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傳播這些東西的地方是錄像廳,上映著很多內地青年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那種文化的衝擊是革命性的,一舉改變了我們對於文字的感覺。

當時內地的文學或者影視作品的面貌已經開始有了變化,更多的東西湧現了出來。但這些東西具有很鮮明的時代特點,就是對於過去日子的控訴與描述,加之以相當灰暗的故事。如果回憶當年的文字,總是有著那種全民一片「藍螞蟻」的感覺,又像是北京的冬天,沒有任何令人逃出壓抑的顏色。

崛起的王朔則是另外一種風格,是那種充滿解構的、漫不經心的調侃,在解構了那個時代的高大與灰暗的同時,自身並未成為陽光燦爛的日子,而是用虛無代替了灰色。當時的中國文學界就在這用力的控訴與輕蔑的解構間徘徊著。

三毛、甚至瓊瑤、金庸他們的出現,最重要的一點並非是故事,而是在文字上告訴了很多人:還有這麼寫字的人存在著。

說起來很奇怪,在那個時代當中,文學作品、也就是寫字是一個很容易就讓人「端起來」的事業,只要是下筆千言離題萬里之後,救國救民的心就悠然而起。尤其是在剛剛從文革的噩夢中走出來的人,用自己的筆記錄下那個時代的荒謬與不幸是正常的,但整個文字的環境要是大部份如此的話,對於一種正確的審美能力之培養來說,實在算是一種災難。

甚至瓊瑤與金庸們的文字,也是具有著很強的教化意思,金庸先生自不待言,其武俠的神話其實是某種程度的政治、人間的隱喻,瓊瑤的小說也是另外一種對於愛情的教化,這也無怪當這兩位一出之後,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種教育的人都趨之若鶩。而三毛與他們都不同,她的文字傳達出來的東西,則是到了另外一個境界。

三毛所思所想所寫,都是在自己的那個世界當中進行述說,其中沒有家國情懷、愛情顛倒,而是用一種很平實而絢爛的筆調寫著自己的故事。《撒哈拉的故事》、《送你一匹馬》、《背影》、《我的寶貝》、《鬧學記》、《萬水千山走遍》、《稻草人手記》,寫著自己而走入人心。

實際上這種寫作的方式我們曾經並不陌生,只是在近代之後的某些階段當中,這樣寫作方式是不被認可的。這裡有國破家亡的原因、有政治運動的原因,那些時代裡,外力賦予文字太多的責任之後,文字本身的感覺與人性的表達就逐漸消失了。哪怕那種外部的桎梏不存在之後,在表達上的宏大敘事與相對應的解構、嘲弄,也就成了主色調。這種後遺症或許是一種自覺的反抗,但反抗者也成為了他們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只有三毛這種沒有經過荼毒的文字,才能在那個時代引發了越來越多的共鳴。

《滾滾紅塵》與離開

起初不經意的你 和少年不經事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
或前世流轉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 也不惜換取剎那陰陽的交流
來易來 去難去 數十載的人世游 分易分 聚難聚
愛與恨的千古愁 本應屬於你的心 它依然護緊我胸口
為只為那塵世轉變的面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來易來
去難去 數十載的人世游 分易分 聚難聚 愛與恨的千古愁
於是不願走的你 要告別已不見的我 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
跟隨我倆的傳說 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 跟隨我倆的傳說

上面這首歌叫做《滾滾紅塵》,是羅大佑寫給三毛的另外一首歌。三毛的離開一直是一個謎,有人說這是她經過了數年沒有荷西的生活,終於對於世事絕望了,還有人說她並非是自殺,而是死在某些勢力的手下,警察當時的檢驗過於草率。

在三毛的身後,另外一種聲音開始出現。基本集中在三毛與荷西的戀情是不是真像她描寫的那麼美好、荷西的家人是否接納了她、她的世界與流浪到底是幻想還是現實。應該說在那個時候,很多人對於過於美好的東西都打了一個問號,三毛在離世之後是無言的,而且就是在她生前,這些話到底會不會得到她的回應都很難說。按照個性而論,其實她更像是那種把背包甩到肩上離開的人吧。

對於一個曾經如此熱愛生活的人來說,用這種方式說告別總是令人詫異的。實際上很多曾經的文人選擇了這條路,也不一定為了失望,而是覺得已經沒有可留戀之處罷了。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熱愛生活的人往往因為熱愛而告別生活。

但一個人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倒也並不是因為揭露真相而導致的曝光。如果我們重新回到那個時代就會發現,正好在那幾年當中,原本存在與古代的價值觀經過多年的斷裂已經基本蕩然無存,而在新時代當中建立起的價值體系,經過那段動盪的歲月之後也被證明是個虛無的幻影。改革開放一共才十多年,正好處在一個前進的方向未必找到、倒退的動力還隱隱存在的關鍵點上。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所有的偶像紛紛倒地不起,用以質疑的方式並非是從思想入手,往往是從經歷的真實性加上懷疑的眼光,使得曾經完美無瑕的偶像們金身漸漸銹蝕。從足夠長的時間跨度來看,這應該說是一種進步,但在具體到一個人、尤其是無害的人之時,那種群體性的質疑其實還是很傷人的。

這是因為某種優雅並未完全建立起來,在摧毀了舊日偶像的同時,即使不建設新的偶像,也並不代表質疑一切的價值觀就是合理的。而在接下來的年頭裡,更為功利主義的價值觀以黑貓、白貓的形態出現,乍看是暫時避開了這種爭論,實際上只是把問題臨時繞了過去,將來總有一天還會謀面的。

三毛走了二十年,回過頭再看那場當時吸引了無數目光的「內幕」與「真相」,有時候覺得那些即使是真的,也變成了不真實。文字與照片其實都有一個共通的地方,即都是採集了人生中那些你認為是真實的片段呈現出來,但無論如何總是局部真實。與一個政治人物不同的是,寫作的人是活在她的文字中。
當今天我們有時候已經覺得有能力過三毛那種生活的時候,時不時的還會想起她來。說不上是一種甚麼樣的情緒,在心靈的距離上,離三毛已經有些接近了,無論那個三毛是實際存在的,還是她自己希望呈現的。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記得三毛以及她曾經帶來的感動,可能現在還知道這個名字的人當中,不會還有人總是想著她。只是當走到一條從來沒有走過的路上,或者在渴望出發與渴望家與愛的時候,還能哼出那首《橄欖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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