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河北邢台市橋西區中興街道辦事處張家營村,拆除違法建築時,村民孟建芬被鏟車碾死,另有一名村民重傷。目前兩肇事者已被刑拘,村支書被免職。當地警方稱鏟車司機直到聽到喊聲方知有人傷亡。然而據死者家屬回憶稱,因一年輕司機不敢碾人,另一名年紀大的司機上了鏟車,然後直接開向孟建芬,這一說法得到鄰居和部份村民的證實。(據4月23日《新京報》)
「孟建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從耳朵和嘴裡湧出來。」死者家屬述說道。記者則這樣陳述他在事發現場看到的情形:在事發地有一攤血跡,鐵銹樣紅,滲入泥土。從唐福珍到孟建芬,以及更多的唐福珍與孟建芬。同一片國土,同一腔熱血,同一種猩紅與銹跡。常常忍不住想:大地壯美而無言,但它暗藏著多少的苦難與不幸?人類的文明與進步,又如何在這樣一片浸滿鮮血的土地上建造美好與希望?
或者一種片面或悲觀的宿命論不應成為對待歷史的正確方式。否則的話,我們將怎樣用那樣一種鏟車的冷血與無情,來喻示某種權力的體制,又如何用那倒臥於一灘熱血之中的生命,來喻示某種權利的現狀,並以此來作為這個時代有關權利與法治的最直觀印象?一個偉大的時代隆隆前行著,而我們將怎樣從那些宏大的敘事方式中,去找到某種愧疚與歉意,或者為更多權利「積貧積弱」的人們,找到一種準確的描述?
當然,鏟車司機被指系受命碾人的說法,只是出自死者家屬的「一面之辭」。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一種惡,真的會惡到如此地步。就像我也曾經不敢相信,當唐福珍點燃自己的時候,一名官員向她喊道的,「你這是暴力抗法」。
我已經不想去駁斥,邢台橋西區政府所做出的「安全事故」的定性,以及當地警方此前受訪時所聲稱的,「當事司機承認,在開鏟車躲閃中聽到有村民喊,才意識到有人傷亡」。但是在一個已經引起糾紛的混亂的現場,一輛在人群之中開動著的鏟車意味著什麼?哪一輛鏟車的設計,會讓司機無法看到車前面的狀況?更重要的是,當雙方說法如此不一之時,政府與警方為什麼就斷然採信了強拆方的說法?
官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越來越多的暴力強拆,越來越多的鮮血積澱,然而到頭來竟是一種越來越無力的存在感。沒有任何一條生命,可以擋住強拆的鏟車。到頭來總是:命沒了,房子也沒了。而與此同時,當我們回頭看去,那些曾經拆出人命的地方,「官員果然個個還在」。至此,一種無力感已經這麼徹底,我們甚至喪失了批評或抨擊的勇氣。
為了平民至高無上的生命,今天我要怎樣跪倒在那些暴戾而冷血的機器前面?如果權力的快感以及時代的發展,真的只能以鏟車的方式前行,那麼,也請一併碾過我的身體與心靈吧。試問除此之外,我們怎樣才能逃避?
–原載2010年04月24日青年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