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Time:10:47。荊寧市政府招待所。
省組織部官員:你要繼續保持沉默嗎?
錢瑞青:我對秦市長真的是一無所知,很抱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應該坐在這裡?
省組織部官員:有人反映,秦市長有反黨思想,你覺得呢?
錢瑞青:什麼叫反黨思想?
省組織部官員:你覺得什麼是反黨思想?
錢瑞青:顧名思義,反對共產黨的思想。
省組織部官員:不,那叫反共思想。我們問的是,什麼是反黨思想?
錢瑞青:思想如何準確定義呢?我不懂。也許網路上有千百個解釋。
省組織部官員:你對你的上司裴敏琳是何評價?
錢瑞青:裴書記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優秀領導。
省組織部官員:你平時就沒有發現她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嗎?
錢瑞青:什麼叫不對勁?
省組織部官員:比如說,收別人的錢,別人求她的情,或者自己在生活作風方面……
錢瑞青:有罪推定不是一種文明的調查方式。
省組織部官員:你對謝榮山、龔漢祥的案件移交檢察院,有沒有意見?
錢瑞青:我們還在內部調查之中,需要繼續調查。
省組織部官員:這是省裡面的意思。
錢瑞青:我需要看到省委或者省紀委的正式檔才相信。
省組織部官員:你對我們不信任嗎?
錢瑞青:這是尊重程式,程式正義是必須的。
省組織部官員:你有升為荊寧市紀委書記的打算嗎?
錢瑞青:這種事恐怕再如何打算也沒有用。因為黨內官員的升遷,是一個極其複雜的過程,是要面臨各種考核的。
省組織部官員:你一個月有多少收入?
錢瑞青:你們可以查我的銀行帳戶。還有什麼要問?
省組織部官員:你很急嗎?
錢瑞青:那你們接著問。
省組織部官員:好吧,你可以走了。
8.Time:10:56。荊寧市人民醫院。
(醫院的太平間裡躺著八具屍體。整個醫院,床位爆滿,來自普溪鎮的燒傷者,以及派出所員警史維洋,雙弘村村民陳菊蓉都躺在這個醫院裡。燒傷者及員警史維洋被首先安置,陳菊蓉輪到最後仍然只能躺在醫院的過道上,血被止住,人已昏迷,但無人理會。外傷科的張凱森終於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柯幸瑤滿臉微笑地看著他)
張凱森:你一直在這裡嗎?
柯幸瑤:對,我一直在這裡。我想向你道歉,對不起。我是……
張凱森:外面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吵?
柯幸瑤:好像是哪裡發生了火災。
張凱森:我想起來看看。
柯幸瑤:你不能起來,你剛剛動了手術,昏迷了這麼久。想吃東西嗎?
張凱森:我要起來看看,把我扶起來。
柯幸瑤:我幫你去問好了。
(柯幸瑤走出病房,問一個醫生)
柯幸瑤:這是怎麼回事?
(那醫生不理她。柯幸瑤走向過道裡躺在推車上昏迷的陳菊蓉。幾個村民四處尋找醫生,可是沒一個醫生理會他們)
一位村民:你們這是什麼醫院?我們也是人啊,躺在那裡等死嗎?
醫生:要鬧出去鬧!醫院已經滿了,根本就沒有人手,你們就不要再添亂了。我們現在要處理的是火災傷患,請你們立刻離開這裡,不要妨礙我們的緊急搶救。
(柯幸瑤走過去)
柯幸瑤:醫生,這個病人是怎麼回事?
醫生:你是誰?
柯幸瑤:我是市委書記的女兒。
醫生:那我還是省委書記的女婿呢。別扯蛋了,趕緊送到別的醫院去吧。
柯幸瑤:我真的是市委書記的女兒,我叫柯幸瑤。請你們趕緊找人,安置這個病人。
醫生:就算是市委書記的女兒,也不能搞特殊啊。對不起,我很忙,沒工夫陪你們。
柯幸瑤(打電話給柯遠生):爸爸,我在人民醫院。這裡病人太多了,我有個朋友在這裡等了很長時間,醫生都不理事。你能不能給院長打個電話,安排一下?(小聲問村民)她叫什麼?
一位村民:陳菊蓉。
柯幸瑤:她叫陳菊蓉,現在躺在外傷科的過道裡。
柯遠生:好。
(約30秒後,院長親自跑來,叫幾名護士將陳菊蓉拉走。院長笑容可掬地走向柯幸瑤)
院長:柯小姐,非常抱歉,讓你生氣了。我們一定想辦法,將你的這位朋友以最好的技術醫治好。請你一定放心,請柯書記放心。
9.Time:11:14。荊西區公安分局。
(湯萬隆走進公安局,往局長辦公室走去。一名員警與他擦肩而過)
員警:你找誰呀?
(湯萬隆不理他,直接向局長辦公室走去。員警追上去,攔住湯萬隆)
員警:我問你,你找誰?
湯萬隆:樊忠偉。
員警:你有什麼事?
湯萬隆:你是不是擔心我刺殺你們局長啊?我既然要找他,當然有我自己的事,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員警:你是誰?做什麼的?
湯萬隆:你又是誰?你的證件呢?
(樊忠偉從廁所出來,看到這一幕)
樊忠偉:湯先生!到我辦公室坐。
(湯萬隆氣衝衝地走向局長辦公室)
湯萬隆:你們的網警也實在太不地道了,連功能變數名稱都封殺。我現在要求,立即解封《助網》。
樊忠偉:不行。
湯萬隆:為什麼?
樊忠偉:你說是為什麼?
湯萬隆:我要聽你的解釋。
樊忠偉:我沒什麼好解釋的,因為命令根本就不是我發的,你找錯人了。湯先生,你說你都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不愁吃,不愁穿,你跟著一群幼稚的年輕人起什麼哄?
湯萬隆:我問你,荊寧的圈地運動是不是涉及百姓的利益?鴻興公司的火災是不是公共事件?林祥毅的失蹤是不是事關農民工的人心?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捂得住的嗎?《助網》是什麼影響力,你清楚,如果我提起訴訟,無論是公安部、公安廳還是公安局,我都會告下去。
樊忠偉:《世紀沙龍》和《一塌糊塗》不也關了嗎?怎麼不起訴?
湯萬隆:可是《公民維權網》起訴過。《助網》的封殺,現在已經引起線民一片抗議。你真應該到網上去看看,我們荊寧市現在究竟成了什麼樣子?請你告訴我,怎樣才能讓《助網》重新開放?
樊忠偉:我無法給你回答。
湯萬隆:那好,我現在跟你這個區公安局長當面申請遊行示威,我要抗議《助網》遭到封殺,抗議荊寧當局隱瞞新聞真相。
樊忠偉:湯先生,不要鬧了。你們這樣做,對荊寧市人民有什麼好處?
湯萬隆:好與不好,你沒有資格評定。如果《助網》在今天下午六點以前得不到解封,那麼我將立即宣導網路簽名運動,直接遞交簽名信給公安部長。具體怎麼做,你看著辦。這是我的《遊行示威申請書》。我的話說完了,告辭!
樊忠偉:湯先生,你要理解我的難處。誰都希望社會進步,可是誰都希望社會穩定,沒有穩定,哪來你們說的人權和自由?
湯萬隆:我對你這種不學無術的傢伙,簡直是失望透頂。共產黨怎麼允許你這種低級水準的人來維護荊西區的公共安全?我實在是很詫異,很詫異啊!
(湯萬隆推開椅子,快步離開局長辦公室)
10.Time:11:32。荊寧市人民醫院。
(柯幸瑤走到張凱森的病床前,還沒說上話,一位女村民走了進來)
村民:小妹妹,你爸爸真的是市委書記?
柯幸瑤:對。
(村民「撲嗵」一聲跪在柯幸瑤面前,流出了眼淚)
村民:我代表雙弘村的所有村民,向你求情,請你求求你父親,馬上把武警部隊拉走,不要這麼狠心地把我們趕走。我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今後到哪裡去生活?不做莊稼了,讓我們幹什麼?求求你,求求你!
張凱森:這位大姐,你先起來。我問你,武警部隊為什麼要趕你們走?
村民(起身):政府給的錢實在太少了,員警抓人,警告我們不准上訪。我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結果今天早上連武警都過來了,拿著槍,說下午兩點以後必須推平我們雙弘村三組的土地,讓我們立刻搬遷。有些人根本就不是員警,完全是地痞流氓,他們就像日本鬼子一樣,想把我們統統都趕走。
張凱森(望向柯幸瑤):這個命令是你父親下的嗎?
柯幸瑤:我不知道。
張凱森:很不幸地告訴你,你父親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當年……
柯幸瑤: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非常對不起。其實,我就是……
張凱森:你有MP4或者MP3嗎?我要採訪這個村民,把他說的都錄下來。
柯幸瑤:我有錄音筆。
張凱森:借給我用用。(望著村民)來,你坐床邊,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是什麼就說什麼。
村民:你是幹什麼的?
張凱森:我是一名作家,我叫張凱森。我可以把你說的都寫出來,然後在網路或者報刊上發表,讓全社會都知道你們的事情。
村民:那就是記者啦?
張凱森:有一定差別,不過都可以反映真相,差不多。你們這個事情必須讓公眾知情,單靠你們自己的努力,恐怕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村民:張記者,哦不,張作家,如果你能幫我們,我們以後一定不會忘記你的。你寫這個東西,要收費嗎?我們可以湊錢給你。
張凱森:我一分錢都不收,你放心。
村民:我沒什麼文化,不太會說話。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千萬不要寫我的名字,如果讓政府的人知道,他們一定會抓我判刑的。
張凱森:可以,你說吧。
村民:這樣,我把他們幾個都叫過來,他們比我知道得還多。
張凱森:好的。
(不一會兒,約五個村民趕到,張凱森按下錄音筆)
11.Time:12:08。普溪鎮某賓館。
孟青彪:柳總,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柳月玲:如果現在我就把你推出去,外面那些記者的口水肯定會淹死你。你說你們這個鎮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容易出事?
孟青彪:事故調查組都下來了,你就不要再嚇我了。我肯定是丟官了。
柳月玲:這我不管!錢,我已經打到你母親的帳戶上了,你不要跟我耍小聰明。今天無論如何,我要看到那塊地。就算是通宵推地,也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
孟青彪:可是我根本抽不開身。那些記者還在外面採訪啊。
柳月玲:你放心,宣傳部門我早就打了招呼,只報導火災,不報導雙弘村推地,這也叫轉移視線嘛。給魏邦華錢了嗎?
孟青彪:給了。200萬。
柳月玲:他配合你嗎?
孟青彪:他們根本就沒動。說是下午兩點,結果他們真就寧願幹坐著,全是我們自己的事。
柳月玲:他比你聰明。武警再怎麼說,也是公安與軍隊的雙編制,一半地方,一半國家,這可不是你那些下三濫的員警。你要好好安頓武警,這樣事情才可能辦得成。事故調查組的人都是我們的人。市公安局長也在這裡,他不敢不聽調查組組長聶建成的話。你要好好表現,大不了推了土地,你自己再出點血,就算是下課,也保個平安嘛。巨森公司照樣用得著你,你不會被拋棄的。
孟青彪:有柳總這句話,我孟青彪就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柳月玲:你去吧,我等你的結果。
12.Time:12:15。普溪鎮政府門前。
(省電視台、市電視台、省廣播電台、市廣播電台四家媒體記者,加之《荊寧日報》、《荊寧早報》、《荊寧晚報》、《荊寧資訊報》和《荊寧時報》的記者,都圍在一頭冷汗的孟青彪面前)
記者甲:孟書記,火災是怎麼發生的?
孟青彪:事故還在調查之中,具體情況要等調查出來以後才能說清楚。
記者乙:這次事故的具體死傷人數是怎樣的?
孟青彪:我還不知道。聽說是死了8個,傷了22個。
傅敬源:聽起來,好像你連最基本的事件輪廓都不清楚。
孟青彪:那你想問什麼呢?
傅敬源:我想問,為什麼你對死傷的慘狀沒有半點悲傷,反而顯得很恐懼的樣子,你的一頭冷汗已經冒出來了,這是為什麼?
孟青彪:傅敬源,你不要在普溪鎮添亂。
傅敬源:鴻興公司外面的軍用挖掘機、推土機是怎麼回事?
孟青彪:那是軍事救災。
傅敬源:可是武警告訴我們,他們在今天早上六點就已經從部隊出發了。難道他們可以預測到鴻興公司會發生火災嗎?
(記者們一陣哄笑)
孟青彪:這是機密,是不能曝光的。
傅敬源:雙弘村的村民向我們反映,今天早上,員警和一群不明身分的人,在各家各戶……
孟青彪:你不要說了!請你們讓路。
記者丙:孟書記,你擔心你會因為這次火災事故,遭到黨內撤職處分嗎?
孟青彪:我服從組織安排。
記者丁:你們對鴻興公司的安全和消防設施進行過仔細檢查嗎?
孟青彪:那是安監局的事情,我們是地方小政府,只能處理小事情。鴻興公司是「省」字頭企業,我們無權檢查。
(記者們還要繼續提問,孟青彪忍無可忍,大吼一聲:「讓開!」)
13.Time:12:23。油庫爆炸現場。
聶建成:什麼情況?說說。
陶如高:安監局的人已經檢查過了,安全和消防設施都沒有問題。我們調查的結果是,有一個焊工,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突然跑到油庫附近來燒焊,結果油庫就突然爆炸了。那個焊工已經找不到屍首了。死的人多是油庫的管理人員和油庫員工,有兩個人是路過的,過來搶火,結果被爆炸的汽油燒死了。
聶建成:那個焊工是這個工地的嗎?
陶如高:是,是個19歲的小夥子。這個工地,正在修員工宿舍,離油庫是300米的距離。宿舍工地是荊寧市第一建築公司承建的,總經理叫施鴻程。項目經理叫鍾培鈞,以前在鴻興公司幹過,已經被我們的刑警隊抓到公安局了。
聶建成:在哪裡抓的?
陶如高:人民醫院。
聶建成:他也受傷了?
陶如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鍾培鈞有個尾指斷了,說是恨自己打牌輸了錢,自己把自己的手指切了。
聶建成:一定要查清楚鍾培鈞這個人的底細,看看是不是存在著報復鴻興公司的動機?不能簡單地當作監管失職的問題。我們的目的,是要挽回鴻興公司的聲譽。汪部長,這一點你務必向我保證做到,在宣傳方面不能對鴻興公司的社會名聲有半點影響,所有市內新聞務必通過審查,一刻也不能放鬆。
汪立熹:可是網上已經傳開了。
聶建成:對於散步謠言的人,公安局要依法處理,對於已經引起惡劣後果的,要依法進行刑事處罰。汪部長,這方面你要與跟市廣播電視局、市新聞出版局、市資訊化辦公室積極配合,統一步調,爭取最低的負面效應,一定要積極體現荊寧市黨和政府對災情的高度重視和盡責盡力。
汪立熹:好,我這就去辦。
聶建成:等等。
汪立熹:聶書記還有什麼吩咐?
聶建成:對於秦建勳在這件事情上應當負有的不可推卸的責任,不可偏袒,一定要真實反映,敢於批判揭露。清楚了嗎?
汪立熹:清楚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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