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當柯遠生從竇明婕的溫柔鄉裡醒來,不下10條短信早已湧向他的雙卡手機。在那最保密的手機號碼中,此時正如車輛上裝載著易燃易爆品,躺著太多的危機。各方面的核心人物,已經紛紛向他明白地表示:「秦建勳已經插手徵地案。」他本以為自己已是官場的老手,早已排除險情,沒想到這面前的險情竟比謝榮山還大。他暗笑秦建勳的幼稚,可又迅速收起這個念頭,越來越沉重地感覺到,這次碰到了真正的對手。「人總會有污點的」,柯遠生想到這一屢試不爽的招數,決心變被動為主動,要拿下秦建勳的諸多把柄。這渾水深得很,秦建勳未必能搞出什麼大動作,非但名堂弄不出來,可能還會引火焚身。柯遠生又開始自信滿滿了,對竇明婕的臉頰輕輕一吻。
1.2009年5月19日。Time:17:22。荊寧市人民醫院腦外科。
朱寧萍: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幫了我兒子這麼大一個忙。
鞏鑫良:老人家,我們一建公司是必須遵照鴻興公司的意圖來做事的,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鴻興公司。第一筆,是兩萬,不要圖節省,該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一建公司很有錢啊,你們不要怕我們給不起。荊寧市互助會已經有人幫你們代理工傷賠償的事情了,你們一定要提賠償的事,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朱寧萍:我們不圖有多少錢,就圖把人給醫好,其他的事情,過得去就行了。鞏先生,鞏老闆,民工不容易啊,一年累到頭,也剩不出什麼錢來,要是所有的建築公司都像你們公司那樣,大家的日子就好過了。
鞏鑫良:老人家,你要感謝鴻興公司啊。一建公司挺黑的,這件事要是碰上別人,就不知道是什麼結果了。
(這時,董雲斌和賀志銘走入病房)
董雲斌:娘!
朱寧萍:雲斌!來來來,見見這位大好人,鞏先生,鞏老闆。
鞏鑫良:你好。
董雲斌:你好。
賀志銘:大娘,我是荊寧互助會的賀志銘,來為你兒子代理工傷賠償的。
鞏鑫良:賀先生,你好。我就是鴻興工地和承建方一建公司的人,我叫鞏鑫良,你們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我建議私了最好。
賀志銘:董雲高的工傷等級還沒進入鑒定程式,現在就私了,恐怕說不過去吧。我擔心匆忙的私下調解,會降低賠償的數額。
鞏鑫良:賀先生不用擔心,我們一建公司很有錢。你如果不方便說,那就我來提議好了。你也不用計算傷殘補助、就業補助、誤工費等等。醫療上呢,我已經打進醫院兩萬塊錢。工傷賠償呢,我給七萬,然後我個人再表達一點心意,增加一萬,總共就是十萬。你看怎麼樣?
賀志銘:你打算怎麼操作?
鞏鑫良:當然是現在就操作。我打電話讓荊寧市公正處的朋友過來一趟,你可以和董雲斌一起,到醫院旁邊的郵政儲蓄開個戶。大家都在場,我轉賬八萬進去。然後就簽訂一份協議。
賀志銘:這種事,真是好到了極點,出乎意料。
鞏鑫良:一切都是鴻興公司的功勞,現代企業辦事情,比的是人心。我想,你來之前肯定已經進行了詳細的計算,按照《工傷保險條例》以及荊寧市統計局公佈的各項賠償基數,我想就算傷殘等級弄成七級,也不過就是六七萬的事情。對嗎?
賀志銘:董雲高,董雲高?
董雲高:嗯?嗯,嗯,嗯!
賀志銘:那好,鞏先生,就這麼辦,開始吧。
2.Time:17:48。東晨工作室。
杜智學:只要我們想瞭解,就一定能瞭解到。葉雨晨,也許你老公也沒想到你是一個厲害人物。
葉雨晨:我厲害在哪裡?
許寒峰:你是公民黨黨員!別以為我們不清楚,你隱藏得太深了。還說對政治不感興趣,邱蕊靜就是你,你就是邱蕊靜。明鏡出版社的《公民黨之路》當中的一章就有你的手筆,你居然還以假亂真地為自由亞洲電台寫專欄評論,許多敵對網站上都有你的文章。不要以為我們在你的中國銀行帳戶什麼都查不到,國內是有人為你轉經費的,這個人,就是原來公民黨在荊寧市的第一負責人彭辰罡。彭辰罡把收到的境外經費,轉到你母親的工商銀行帳戶裡,而你母親又將裡面的錢每個月定期轉給岳安桐的妻子卓玉詩。最重要的是,每週星期天下午,你就會到彭辰罡的家裡聚會,搞活動。最近流傳在民間市面的小冊子《反腐手冊》、《競選手冊》和《公民主義》就是你們聚會的結果之一。我說的,都對嗎?
(葉雨晨沉默)
杜智學:從個人的角度講,我欽佩你的這種參政勇氣,還有你隱藏自身的技巧。你欺騙著譚振東,在他面前裝出自己對政治的極端冷漠,其實,你自己才是一個真正的政治活動者,譚振東不是。
葉雨晨:境外經費的說法我不同意,那是我的稿酬,同國內稿酬相比,那是很一般的稿酬。既然你們都已經瞭解得這麼清楚,那我告訴你們,國內媒體的童方璿也是我,我就是童方璿。在《市民》、《財經》、《南風窗》、《南方週末》、《南方都市報》、《新京報》上,我同樣在發表作品。《博客中國》上,有我的專欄;《1510部落》上,有我的博客;《牛博網》沒被封的時候,我也有上傳文章。譚振東就是童方璿的忠實讀者,但他不知道那就是我。
杜智學:你們真的是夫妻嗎?
葉雨晨:當然是。一三五,我住我母親家,他住這裡;二四六,夫妻同住;星期天,他自由安排,我也自由安排。我們是獨立的夫妻。
杜智學: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走這條路嗎?
葉雨晨:因為我信仰公民主義,那是人的主義。
許寒峰:不對吧?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母親葉欣薇就是彭辰罡的情人!你的親生父親在1989年的天安門廣場就死了,那年你七歲,你本來姓戚。我說得夠明白嗎?
(葉雨晨流出淚水)
杜智學:彭辰罡利用了你們,他把你養大了,讓你們為他賣命。1989年之後的「六四」十周年紀念日,他們參加了公民黨。彭辰罡走進監獄,他老婆跟他離婚。你母親葉欣薇此後又按照彭辰罡的方式培養了你。
許寒峰:你母親也是公民黨黨員!
杜智學:這個女人的犧牲可真大,彭辰罡出獄以後,仍然沒有結婚。可是,我們一直監控著彭辰罡。你今年27歲了,翅膀已經硬了,可是,不管你有多麼狡猾,我們最終還是發現了你。
杜智學:這幅《悲傷的舊事》,究竟是表達你呢,還是表達你母親?你所表達的,恐怕是紅色政權壓抑著一個女人的對持不同政見的男人的愛,是這樣嗎?
葉雨晨:我無話可說。你們的嘴長滿了牙,想說什麼就說下去吧。
3.Time:18:22。荊寧市體育館籃球場。
(范寧臣與幾位老闆一起打籃球。席位上空無一人,全場包下。打罷,休息時刻)
老闆一:大家說,荊寧首富是誰?
幾位老闆:當然是范總。
范寧臣:如果我是首富,為什麼不請大家去打高爾夫?何必來打籃球?很多人說,香港首富是李嘉城,我看未必。比爾.蓋茨也不見得是首富。即使單純從金錢數額這一片面標誌來衡量,也是如此。你們說,現在最值錢的是什麼?
老闆一:金條。
老闆二:哪裡是金條?是信息。你如果知道下一次的雙色球開獎號碼,投注20倍就是一個億。
老闆三:你那不叫資訊,叫預測。我覺得權力最值錢,開動權力,整個國家乃至國際社會都會動起來,金錢、物資、兵力,還有人心,都動起來了。去年的汶川地震不就是這樣的嗎?
老闆四:我看是新能源。再有權力,沒有水喝,沒有汽油,沒有電,怎麼辦?人的權力再大,敢跟自然界叫板到底嗎?新能源可以延續整個人類。
老闆五:屁話。國安是吃素的?你能掌握新能源嗎?越重要的東西,國家就越會盯住你不放。
范寧臣:那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既安全又最值錢的?
老闆六:這樣的東西哪裡找?共產共產,你的東西終究有一天不是你的東西。
范寧臣:可有一樣東西,在法律上確實不屬於任何人,你根本沒有所有權。土地!有人罵房地產商的暴利,那只是點到小處,真正的利害,在於土地根本不是私有的。既然如此,變相的私有就是致富的捷徑。幾位老闆,你們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土地嗎?
老闆七:誰有啊?胡錦濤也不見得有。
范寧臣:所以啊,我們只不過是小店小鋪,掌管土地的人,才是批發商。廣東有一個2,000人的村莊,裡面的人經常靠借錢來維持生活,很多人寧願賺多少就用多少,不喜歡去存款。為什麼?因為那是黃金地段,任何人來徵收土地,每個人在一夜之間就能變成百萬富翁。誰能夠征服這批農民,一夜之間,自己的財富最起碼就是20個億。可是誰有膽子這麼做呢?
老闆八:絕對會革命,跟你拼了。
范寧臣:沒錯。台灣的黑金政治其實無法跟大陸相比。黑金,不過就是黑道從政,承攬政府工程,賺大利。可是台灣很小啊,再貧窮也不會像荊寧的許多鄉鎮那樣。你能夠在台灣買10,000畝土地嗎?能夠在台灣賣10,000畝土地嗎?不行。但是在大陸,只要你的手能足夠柔軟、貪婪,那麼任何不可能都會成為可能。所以,黑金政治仍然是權力型的致富,地盤小,制度有阻攔,你就成不了氣候。地盤大,管理脫節,制度分裂,貧富分化嚴重到極點,就能辦成事情。
4.Time:18:40。荊寧市巨森公司(位於荊西區)。
柳月玲:我已經說過了,價格上這已經是最低的了。你是要租,還是要征,都可以選擇。
某老闆:柳總,柯書記沒跟你打招呼嗎?
柳月玲:就是胡錦濤跟我打招呼也沒用。我們反正已經把土地推平了,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65萬/畝,這是個底線。
某老闆:甭想蒙我。你們頂多給那些農民16,000元/畝,這一翻就是幾十倍,心也太黑了。
柳月玲:不願意談就別談了。我看你天天這麼跑來跑去的,也真夠累的。我煩你這種人,跟打麻將一樣,連兩圈都玩不起,還非要玩。
某老闆:柳總,我們要的是15畝啊。況且,我送的錢已經夠多了。上下打點,也總該夠了吧?
柳月玲:腦袋挪到屁股上去啦?我收過你一分錢嗎?吃你一頓飯,就酸成這樣。
某老闆:你別逼人太甚,你老公柯遠生總共拿了我80萬,別不認賬。
柳月玲:有收據嗎?他親自收了嗎?拜託,這都什麼年代了,做事情放聰明點。你還想怎麼樣?跟政府叫板?滾回你們上海去,你們才幾個臭錢?
某老闆:柳總,我再咬咬牙,55萬/畝,再高上去,我就要跳樓了。
柳月玲:死你的去吧。你再叫價,信不信給你70萬/畝?告訴你,我們不愁沒有人來要,那塊地皮,好多人排著隊等啊。現在是市場經濟,要不要搞競標?一競標你就死定了。
某老闆:柳月玲,算你狠!咱們山不轉路轉,你總有求我的一天。送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這位老闆憤然離開。柳月玲打電話給柯遠生)
柳月玲:沒戲。要盯死這個人。
柯遠生:既然那麼不識抬舉,就不陪他耍了。我這裡還有一位買主,出最高價60萬/畝。我看,可以出手。
柳月玲:是不是又是小恩小惠?
柯遠生:不,是大手筆。知道是誰嗎?馮雪璐,鴻興公司總經理范寧臣的老婆,本市第一女強人。她要50畝,做大型超市和樓盤。
柳月玲:秦建勳那裡有問題嗎?
柯遠生:先等等看。
5.Time:19:05。仙雲閣娛樂城。
(馮雪璐招呼崩潰樂隊主唱霍蓓蕾到總經理辦公室喝咖啡)
馮雪璐:坐。這是你們這一週的酬勞,由我親自來發。
(霍蓓蕾接過一個信封)
馮雪璐: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每個人一個紅包。
霍蓓蕾(接過三個紅包,打開):這麼多!每人600。
馮雪璐:商人通常是很世俗的,所以對藝術的渴望較之一般人顯得更為強烈。你們來這裡已經有半個月了,我不希望別人把你們挖走。你們也不用繼續租在外面的平房裡,以後就住荊寧大酒店,那是我的酒店。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霍蓓蕾:謝謝馮總。可是,作為一支民間性質的樂隊,我們要創作,在酒店是肯定不行的。
馮雪璐: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擔心的是環境的改變會改變音樂的性質。放心,四個房間,三間睡房,另外一個房間專門安裝隔音設施,用來創作。能體會我的意圖嗎?
霍蓓蕾:不能。我覺得太突然,像在做夢。我們的搖滾樂都是極悲觀的,就像我們的入世態度一樣。
馮雪璐:我尊重任何人的價值觀,只要活得真實就行。別看這裡是個娛樂城,可是每個人都在這裡追求著一些東西。我有個想法,想幫你們聯繫唱片公司,讓你們的音樂能夠進入市場。但前提是,你們的搖滾樂一定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風格和長項。其實很多歌手都是從PUB裡面出來的,今後的娛樂城永遠都有你們的位置。
霍蓓蕾:聽說以前這裡最紅的人是唱流行的。
馮雪璐:對,叫竇明婕,挺年輕的姑娘,比你們小一點,現在就住我的酒店裡。娛樂城需要各種不同的風格,搖滾、朋克、流行、民俗、RAP,都不拒絕。除了卡拉OK允許唱別人的歌之外,所有藝人在這裡都必須唱自己的歌,堅持原創。竇明婕也是一個創作型的歌手。你們以後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
霍蓓蕾:我們拒絕打著搖滾的幌子唱濫情的流行歌曲。
馮雪璐:這點你放心,我不是那些勢利的唱片公司。
霍蓓蕾:很多「北飄」,都沒有這樣的機會。我在北京呆過,那裡搞搖滾的人都挺窮的。我還是感覺在做夢。
馮雪璐:有夢就可以了,不要滿足現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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