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Time:12:18。荊寧大酒店。
柯遠生:建勳一路風塵,荊寧的風小,恐怕吹不落幾許風塵啊。
秦建勳:是啊。我已離鄉多年,此次歸來,已經有些認不得路了。這些年,荊寧變了,這個故鄉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竟然是踏在腐敗者的肩上所得來的權力。而第二件禮物,則是這裡的民眾正在反抗著這種權力。你說,這是為什麼?
柯遠生:謝榮山只是一時不慎,是沒有堅持黨性的結果。至於有些人借著撲風捉影的事情,妄圖抵抗政府,那是要掉腦袋的事情。當前,我市招商引資,規模宏大,乃是萬民歡騰的盛世。629萬人的荊寧市,加上建勳老弟這樣的雄才,我們的步伐必將踏入更大的輝煌。來,乾杯!
秦建勳(碰杯):你對鴻興公司怎麼看?
柯遠生:鴻興公司是我市資金實力最雄厚的大型企業,是經過許多年爭取,才最終確定投資建設於我市的重要企業。可以這麼說,如果有一天,鴻興公司突然撤資,那麼本地的金融系統和市場都將面臨癱瘓。它的作用,好比紅塔集團之於雲南,天獅集團之於天津。鴻興公司的社會影響力也是非常大的,去年年底,鴻興公司就已捐助3000萬元用於本市部分農村公路的建設。
秦建勳:我看過這個企業的材料,煙、酒、服裝、電子都有,可是現在還在擴建。
柯遠生:鴻興公司的理想是超大的綜合型企業,范寧臣可謂是商人中的楷模。我若經商,不及范寧臣先生之萬一。這個人,比今天你我在荊寧市的影響力還要大。據我所知,他岳母在美國做後台指揮,但真正的經營,則是范寧臣完全憑藉個人實力在商海裡拚打成功。本市的商學院,他就是客座教授,是大學生最歡迎的公眾人物之一。
秦建勳:我想見見這個人。
11.Time:15:08。看守所。
邵昌建:我都盯了你這麼長時間了,你為什麼一直不說話?你知道關在這間屋子裡的人,意味著什麼嗎?
(譚振東不為所動)
邵昌建:我已經有一個月沒跟員警、法官和律師之外的人說話了。這一個月,我經歷了27次審訊,上法庭兩次。上次進來的一個,據說被判了十三年。那個人崩潰了。
譚振東:你是誰?
邵昌建:簡單。在他們看來,我是個罪犯,也就是黑社會。一個人在固定而狹小的空間裡呆得太久,就會把心沉下去,理清很多脈絡。比如說,如果我還有活著出去的一天,我將要做什麼?
譚振東: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你不擔心我是來試探你的?
邵昌建:你不會。你的氣質告訴我,你屬於那種具有叛逆精神的人。我喜歡這種人,意識裡沒有非黑即白,永遠懂得挖掘深層的真理。
譚振東:我是帶領農民攔截高速公路被抓進來的,要拘留15天。他們說我反政府,所以關到看守所來了。
邵昌建:哈哈哈!真是一群幼稚的政客,而你們則是一群幼稚的百姓。你手下有弟兄嗎?有槍械嗎?知道毛澤東是怎麼打天下的嗎?
譚振東:我只是為那些可憐的人打抱不平,不是武力革命,也不是黑社會、恐怖分子。
邵昌建:真可笑!政治的鬥爭,看似對權力的鬥爭,其實說到底還是實力的鬥爭。這個實力,必須要有民眾基礎,要有反抗後盾,否則永遠都會被消滅掉。你相信嗎?
譚振東:我不主張武力革命,那是血腥的、慘痛的。
(邵昌建突然重重一拳打在譚振東鼻子上,鼻血頓時冒出)
邵昌建:你現在來反抗我,打我一拳,就像我那麼重。
譚振東:你跟我沒有利益衝突,我不會還手。
(邵昌建再重重一拳打在譚振東鼻子上)
邵昌建:那麼現在呢?你還手啊!
(譚振東忍無可忍,一拳揮過去,被邵昌建緊緊抓住,又放開)
邵昌建:這就對了!打不出這一拳,你就沒法真正成為一個社會人。在這個國家,生存是很殘酷的,拳頭在很多時候都是一種真理。
12.Time:17:52。朱寧萍家。
(普溪鎮派出所民警王旭釗、史維洋進屋,身後跟隨的是雙弘村黨支部書記馬富華。馬富華一進屋就四處搜尋)
王旭釗:你兒子呢?
朱寧萍:雲升犯什麼事兒了?
馬富華:是你那個膽大包天的么兒董雲斌,他把我兒子砍成了重傷,故意殺人。我們要把他帶走!把他關進牢裡去。
朱寧萍:員警同志,是不是弄錯了?我知道,雲升老愛惹事,可雲斌是個老實人啊。怎麼會這樣呢?
王旭釗:我們需要他跟我們到派出所走一趟。請你通知他儘快與我們聯繫。
(這時,董雲升從治安隊打麻將回來)
馬富華:董雲升,你么兄弟呢?你把他給我抓過來。他殺人了!
董雲升:就我兄弟那熊樣,殺人?殺誰了?
馬富華:我兒子!現在還在縫針呢。我看你這個治安隊長是不想當了,居然敢殺我兒子。我只要跟派出所打個招呼,他要判多少年就是多少年。
董雲升:那行,你們先回去。我找到我兄弟,一定給送過來。還有,兩位員警哥們兒,以後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情,別來驚擾我娘,她心臟不好。
王旭釗:虧你還是治安隊長!這叫公務,任何公民都要配合。別說你是小小的治安隊長,你就是市長,我們也要執行,市長還得照樣配合。馬富華,你們這個村,以後注意用人啊,別一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三個人走了)
董雲升:娘,你自己在家吃吧。我出去一趟。
13.Time:20:05。鴻興公司大門。
(一輛輛轎車開出、開進。董雲斌帶著14名民工,東看西瞧。門衛室走出五個保安)
孫君武:你們有什麼事?別擋這兒。這都是些頭頭腦腦。
董雲斌:是工地上的事情。我哥受工傷了,我要見老闆。
孫君武:跟你們包工頭說去!公司之內,閒人免進。再不走,我們要轟人了。
董雲斌:你他媽牛逼什麼?不就是幾個看門的嗎?人命關天的大事,讓我們進去!
(保安擋住董雲斌等民工,雙方發生推搡。董雲斌被一腳踢開,激起憤怒)
董雲斌:XXX的!弟兄們,衝進去。
(保安與民工發生激烈打鬥。三名民工被打趴在地,兩名保安也被打趴,其中孫君武的眼睛被打腫。這時,董雲升趕到)
董雲斌:大哥!二哥受工傷了,還躺在醫院。XX的這群保安,不讓我們進去。我們需要錢啊,醫院等錢呢。
董雲升:還不快點滾?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鴻興公司。員警都找上咱們家了。
董雲斌: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躺在醫院裡的,是你的親兄弟啊。現在當老闆的,簡直是冷血動物,你還幫著他們?
董雲升:廢話少說,跟我走。
(孫君武不讓走,抓住董雲斌的衣服領口,要揍人,被董雲升一把推開)
董雲升:瞧你那身手,練過嗎?當過幾年兵?扛過槍嗎?告訴你們啊,今天誰XX敢過來,老子弄死誰。
孫君武:有種你就留下姓名。
董雲升:好啊,奉陪。記住了,我,董雲升。別惦記著找不著我,給你指條明路,雙弘村治安隊,有種你就提槍過來,別帶刀。
14.Time:20:12。荊寧商學院演講大廳。
(800餘名師生屏住呼吸,盯著牆上的幻燈投影)
范寧臣:你們現在看到的,全是中國頂尖級的商業巨才。然而他們當中的大多數,要麼進了監獄,要麼流亡海外。全世界的政府,最難對付的就是這種人。這就好比古代行刺帝王的刺客,全是民間的高手,你必須殺他,可又殺不得他。因為,這樣的人足夠厲害。如果在台灣或者美國,他們能夠影響政權的更迭,可以在一夜之間將一個默默無聞的勢力變成登得上台面的反對黨。在美國的賭場,或者暢銷書裡,他們的身影就像你們學院的領導,是有威望的。西方記者,或者國家特工,嚴密盯防的也是這群人。
魏茹曦:范教授,你是這種人嗎?
范寧臣:人的逐利性就是人性的本質,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成為這種人。商業的做大,是一項小型的國家建設,搭建各種系統,抓住權力、輿論和民間力量,以最低的成本,追求最大的風險回報。他們的周圍,聚攏了一大批研究國家法律漏洞和各色人等劣根所在的智囊,擁有絕對獨立的思考能力。人的世界,弱肉強食,而今天在座的,99%以上是不具備創業實力的。
魏茹曦:我們學院的學生都希望能夠到鴻興公司就業,不知道貴公司對員工的聘用要求是什麼?
范寧臣: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正在紐約最繁華的街道裡,看著衣著光鮮的人們從我眼前消失,當時的我被每一個人所忽略。我的老闆,也就是餐館裡那個夾著濃重湖南口音的女華僑,對我噴灑著最具中國文化特色的咒駡。我洗碗的速度不夠快。那時我的理想,就是隨便找個美國姑娘,然後娶了她。深層的國家文化,並不因制度而更改,即使你在美國,你仍然可以活在地獄裡。因此,鴻興公司對於你們而言,不一定要當作理想,那裡同樣有讓你窒息的深層文化。
(掌聲。學院院長胡冠農走上講台)
胡冠農:老師們,同學們,今天我校貴賓,鴻興公司總經理范寧臣先生的演講就進行到這裡。范先生學貫中西,商海弄潮,是近年來非常傑出的企業家新秀。請大家再次鼓掌,歡迎范先生為大家送上最後一句話。
(掌聲,尖叫)
范寧臣:胡校長已經說了,演講就進行到這裡,這就是最後一句話。同學們再見。
15.Time:20:23。一片樹林。
董雲升:你給我聽清楚了。現在,你給我趕緊走人,走得越遠越好。這是500塊錢,其他的事情我來打點。
董雲斌:大哥,二哥怎麼辦?娘怎麼辦?
董雲升:我說了,我來辦。馬富華是不會放過你的,他那個混蛋兒子,我來應付。等事情過去了,你再回來。先到我在荊西的朋友賀志銘那裡去,那裡安全。這是位址,沒事別往家裡打電話。
董雲斌:何必呢?我砍馬江威,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怕他什麼?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他們吃的、喝的、耍的,都是我們的救命錢,是貪來的。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董雲升: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分寸?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你鬥得過誰?公安要抓你,想活命就早點走。
董雲斌:有那麼嚴重嗎?我只不過砍了他臉一刀,充其量就是拘留幾天,賠點錢。
董雲升:你以為人家缺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爹有多橫!這年頭,民不與官鬥。你趕緊走吧。
16.Time:21:03。荊城旅館三樓307室。
鄭道勇雙眉凝重,死死盯著筆記本電腦的WORD文檔,他在思考怎麼寫下第一個字。手裡的香煙突然燙著手了,他猛的一抖,寫下:《天下沒有白坐的黑牢》。隔壁房間傳來鬧轟轟的嘻笑聲。鄭道勇起身,透過門縫,看裡面的情形。三個初中男生模樣的人,抽著煙。三個初中女生模樣的人,踩在他們背上做按摩。其中一個女孩說:「說好的啊,一晚100塊,不准反悔。」鄭道勇再次雙眉凝重。
17.Time:21:40。荊寧市第一監獄。
張天煥:跟「戰友」們說件事。明天早上八點,我就要跟你們告別了。當初,我被判十年,在這裡面也呆了十年。十年啊,我們打過、鬧過,也彼此幫助過。今後,如果我能盡到力的,大家都可以來找我。
姜傳宏:張大哥,我的刑期只有一個月了,我們會碰頭的。出去後,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到國外去吧。
張天煥:我們是中國人,想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為民眾做點事情,這是我們的戰略要地,不能丟。傳宏,你出獄那天,我會和同志們捧著鮮花、放著鞭炮來接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的黨,我們的事業,都需要我們的堅持,我們的戰鬥。
姜傳宏:張大哥,能夠結識到你,並且在共產黨的監獄加入你們的黨,加入你們的事業,是我姜傳宏的榮幸。
張天煥:這個國家,浸透了我們的淚水,榨乾了我們的自由。所有先知先覺的中國人,都應當義不容辭地為自由而反抗,為人民的權利而奮鬥。
(囚室外響起腳步聲,張天煥屏住呼吸)
獄警:9273!
張天煥:到!
獄警:獄長要見你。
(姜傳宏向張天煥皺皺眉,點點頭,眨眨眼,意思是「繼續裝下去」)
18.Time:22:05。仙雲閣娛樂城包廂。
何馨豔:威哥,別悶悶不樂了。來,我們唱歌。來日縱是千千闋歌,飄於遠方我路上。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
馬江威:都比不起這宵……,X!廣東歌太難了。給我來首激情點的,那個《曹操》。不是英雄,不讀三國,若是英雄,怎麼能不懂寂寞……
(突然闖進兩個人,一腳踢翻茶機。其中一人直接搧了馬江威兩耳光。臉上包紮著紗布的馬江威,認出那是建築工地的專案部經理鍾培鈞)
馬江威:鍾經理,打我幹嘛?瘋了?
(鍾培鈞再搧馬江威兩個耳光)
鍾培鈞:你小子長腦子了嗎?給我拉一攤屎,讓我來擦還不算,你XX的還叫你那個臭爹到處抓人。你知道你是為誰賣命嗎?
馬江威:那小子砍我,我怎麼能放過他?這叫有仇必報。
鍾培鈞:去XX的有仇必報!你想砸我飯碗啊?你才多大勢力?幹好你的本職工作,給我加緊施工,其他的都給我放下,老實點。哇,你馬子不錯啊,水靈水靈的。
馬江威:快,叫鍾哥。
何馨豔:鍾哥。
鍾培鈞:今晚,你就陪我了。要不,就讓你的威哥來陪我。
馬江威:不,鍾經理,這不行,她只是一個小姑娘,什麼事都不懂,你就……
鍾培鈞:滾一邊去!滾!
(鍾培鈞身後的鞏鑫良,將馬江威拉了出去)
(未完待續)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