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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18日訊】 我和同牢的維族青年E成了兄弟一般的朋友。我們經常談的話題說起來會讓人覺得可笑,雖然我們都是身陷囹圄的犯人,可是卻在扮演各自民族的代表,進行的是未來怎樣解決新疆問題的談判。
“談判”一般背著別的犯人進行,有時我們會在狹窄如籠的寒冷小院並肩踱步,一談就是幾小時,隻有當武警持槍的身影籠罩在頭頂時才陷入沉默。我們不是把”談判”當成打發時間的遊戲,非常認真,也有爭論。例如我強調搞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最終一定傷害到維吾爾人自己。我以達賴喇嘛為例,一時看他的非暴力主義不如恐怖主義影響大,但今天那麼多漢人迷戀西藏文化,信仰西藏宗教,漢地出版了那麼多有關西藏的書,西藏成了漢人精英的時尚,這一切是與整個藏民族奉行達賴喇嘛的和平主義分不開的。在這種背景下,達賴喇嘛關於解決西藏問題的政治主張也逐步開始得到漢人的理解。相比之下,隻要是跟穆斯林有關的題材,漢地出版社一概不敢碰,因為以往的教訓使他們知道,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極端反應,造成事件。今天,維吾爾民族到底是怎樣的情況,維吾爾人到底是怎麼想,漢人幾乎完全不了解,這與上述文化溝通的中斷不能說沒有關系。漢人輕易不敢去新疆城市以外的地區,連我這樣習慣闖盪的人也不敢獨自在維族地區旅
行。這或許是出於一種誤解,但正是因為新疆發生過的恐怖活動和激烈行為,造成了漢人認為維吾爾人普遍具有攻擊性的看法。兩個民族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對此漢族固然應該負主要責任,維吾爾族的精英也需要自省。我在海外遇到流亡維吾爾人,他們在對話前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不能說”新疆”兩個字,隻能稱”東土耳其斯坦”,否則免談。而那種要求等於是徹底關掉與漢人對話的大門,因為哪怕從習慣而言,也不可能讓人把用了幾十年的稱呼頓時換成另一個,何況漢人對此還有認識上的巨大差異。面對差異,不應該立刻要求論定是非,不妨給互相之間一個理解和變化的時間。如果你就是不給他時間,漢人也不會求著你給,他也幹脆不理你了,那難道對維吾爾人有利嗎?畢竟在實力上是漢族強維族弱,弱小民族更有利的武器因此應該是道義而不是強力,是對對方人心的爭取而不是一概而論的仇視與排斥。從這個角度看,達賴喇嘛的和平主義遠比暴烈的恐怖主義更有力量。
E也批評漢人的國家主義。為什麼你們漢人提起國家統一就認為是不可懷疑的公理?為什麼漢人可以有自己的國家,別的民族就不能有?你們反對專制,追求民主,但是少數民族的民主你們是否尊重?如果少數民族的民主就是要求獨立,你們是用民主的方式對待,還是用專制的手段解決?漢族精英動不動就用國家需要來為統一辯護,什麼台灣島鏈是中國通往太平洋的門戶,西藏高原是中國腹地的屏障,新疆是中國未來的生存空間……然而國家是什麼,國家隻是一個概念,真實的是組成國家的人。也就是說,你們漢人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不考慮少數民族的需要,或者幹脆犧牲少數民族的需要,這是否就是你們要求保持統一的實質所在?
我接受E對國家主義的批評,我原來對民族問題的思考也沒有完全抹掉國家主義色彩,這次新疆入獄的經歷讓我開始對此反省和清除。我表示,國家的概念應該退後,民族的概念也同樣應該退後,因為民族和國家一樣是抽象概念,真實的存在隻是具體的人。對我們來講,重要的不是國家,也不是民族,而是現實中活生生的一個個母親、妻子、丈夫和兒女,怎樣能夠讓他們每個人都免於恐懼和匱乏,獲得自由和尊嚴,才應該是我們考慮一切問題的出發點。從這個角度,統一不是目標,獨立也同樣不是目標。如果維族和漢族能夠和平地分離,各自追求適合自己的生活,我不反對,問題是能不能夠做到這一點?如果不能的話,如果分離一定帶來沖突和流血,造成戰爭、恐懼和匱乏,我們就應該考慮是否可以在不分離的情況下,同樣使各族人民獲得自由和尊嚴,那就成為比獨立更好的選擇。
對此常會聽到少數民族朋友這樣說,隻要漢族同意少數民族獨立,少數民族絕對不會去和漢族發生戰爭。漢族民主人士應該做的是說服漢族人民同意少數民族獨立,那樣就不會有戰爭發生。對此,問題還是能不能做到?誰能說服十多億漢人同意國家分裂?這裡我打亂一下時序,談一段後來的經歷。2000年秋天我在波士頓參加一個中國不同族群人士的聚會。主辦者把會議安排在一個林中修道院。每個人住的房間都有十字架上的耶穌晝夜俯視,聖經擺在床頭。參加會議的都是知識分子,算得上各族群最有理性的代表,然而沖突的激烈還是使我感到震驚。在那會上,少數民族人士也同樣要求漢族民主人士說服漢族人民同意少數民族獨立。我對他們說,我因為寫了《天葬》被你們視為朋友,但是在這個會上,我同樣被你們視為具有父權意識和大一統情結,你們可以想一想,讓十多億漢人都能達到比我更被你們滿意的程度,無保留地同意一半國土分離出去,究竟有沒有那種可能呢? 當然,我並不認為漢人的大一統情結是合理的,我隻是說它已經是一種現實的存在,如果不能讓它立即消弭於無形,就不能不正視。即便有一天中國實現了民主,十多億漢人也完全可能以多數票要求政府動武制止少數民族分裂。民主並不意味民族問題的解決。如果中國的少數民族足夠強大,有和漢族進行戰爭的實力,最終打出個民族獨立的結果,也算是一種”不自由毋寧死”的選擇。然而所有少數民族的人口加在一起,也不足漢人的十分之一,軍事和經濟的實力相差更遠,戰爭結果必然是少數民族的犧牲更大。因此我認為,戰爭不應該是少數民族考慮的選擇,相反正是因為要避免戰爭,少數民族就應該放棄獨立。
這樣的邏輯可能會使一些少數民族朋友感到有訛詐的意味。人之所以是人,就在於考慮的不僅是利害,更重要的是尊嚴。如果把民族獨立視為尊嚴的唯一體現,就應該是即使死也不放棄。不能活著得到尊嚴,就通過犧牲得到尊嚴。對此我非常理解,我自己也曾試圖以死捍衛尊嚴,因此我才對新疆的前途格外擔憂。
新疆是這樣一個地方,維吾爾人800多萬,漢人近660萬,哈薩克族130多萬,回族80萬,柯爾克孜族和蒙古族各十幾萬,民族混雜,互相制約。從各自的背景來看,雖然新疆漢族的背後有十多億人的中國,後援強大,但當地民族的後援也不可小覷。如當地7個民族信仰伊斯蘭教,而新疆接壤的8個國家(新疆是中國接壤國家最多的省區)有5個是伊斯蘭國家,那些國家又通往中亞、西亞和阿拉伯等更廣大的伊斯蘭世界;當地5個民族屬於突厥語民族,毗鄰的伊斯蘭國家也多屬於突厥民族,他們的背後又有土耳其那樣強大而野心勃勃的”世界突厥人祖國”;新疆還有6個當地民族是跨界民族,且毗鄰國家就是他們的民族國家,如哈薩克、塔吉克、蒙古、俄羅斯等。新疆當地民族很清楚隻靠自己對付不了中國,因此從來都在世界一盤棋中考慮問題。當我聽到新疆少數民族人士如數家珍地談論周邊國家、伊斯蘭世界和國際社會時,經常為他們的廣闊眼界感嘆不已,自愧不如。我相信漢人未來在新疆面對的,一定不僅僅是當地民族,而是變量眾多、錯綜復雜的力量。漢人搞定新疆絕非輕易之事。
安全廳看守所裡有一個維族犯人,其他犯人私下裡都叫他”國防部長”。我沒見過”國防部長”,但一進看守所就開始聽人講他,他已經被傳成了一個傳奇人物。他是在參加車臣獨立戰爭時被俄軍俘獲引渡回中國的。他之所以去為車臣打仗,是因為他們都是穆斯林,打的是聖戰。那麼將來維吾爾人若是打起了脫離漢人異教徒統治的聖戰,其他國家的穆斯林──那些剽悍的高加索人,善戰的阿富汗人,富有的阿拉伯人……會不會也一樣會投入呢?
即使不考慮外力的介入,新疆本地的民族仇殺也會達到相當暴烈的程度。因為新疆的漢族和當地民族的力量基本勢均力敵,當地的穆斯林民族的人口比漢人多(二者比例約為10:7),但是漢族掌握更多的資源,諸如武器、財富、技術和中樞位置等。如果雙方不是勢均力敵而是力量相差懸殊,沖突烈度反而可能會低。例如西藏漢人量少且不紮根,一有動亂跡象就會早早撤回內地,很少有人願意留下堅守,種族仇殺的規模反而不會大。勢均力敵卻是最容易導致沖突升級的。新疆漢人一是人數眾多;二是早在新疆紮根;三是集中聚居,尤其是在城市(如烏魯木齊的漢人佔到72.7%)和兵團──這決定了他們輕易不會撤離,即使是內地一時不能支援,他們也有保衛自己的力量。
仇恨調動起來是沒有止境的,仇殺一旦開始就會走向盲目和瘋狂,殘酷程度將難以想象。波黑的民族構成特征和新疆有相象之處,但波黑的人口規模隻是新疆的三分之一,照樣打了那麼多年慘烈的戰爭,流了那麼多血,震動了整個世界。波黑是新疆的前車之鑒。如果我們不及早地想法防止,未來有一天新疆成為更大規模的波黑,可能性完全存在。那時被奪走的生命可能達到十萬百萬,每個民族都會流很多血,各民族孤兒寡母的哭聲將會震動新疆的大地。
對那種前景,不僅是我擔心,當地民族的有識之士也一樣擔心。在上海被拒絕住店的那位烏孜別克族教授對我說,中國將來肯定要出事,中國民主化之日,就是新疆血流成河之時,他一想起那種前景就害怕,因此他一定要把孩子送出國,不能讓他們留在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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