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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後被中國政府關了兩年﹐五年前又被“趕”到美國的吳劍心先生﹐如今客居波士頓﹐在中國城邊上開了一家茶館兼畫廊的優雅小店﹐默默無聞而又實實在在地生活著。曾經風華正茂﹑熱血沸騰地領頭絕食﹑絕水的他﹐平靜地坐在我的面前﹐洗盡浮華﹐真誠坦率地和我談論著十二年前的往事。使得期待著聽到一番驚天地﹑泣鬼神地慷慨陳述的我﹐不免詫異他的這份平靜了。
“人要真誠地活著。”這是吳先生的開場白﹐“人要豁達﹐要勇于面對事實﹐面對自己﹐認真而真誠地反思。”不同一般的開頭讓我預感到今天的採訪不同尋常。一個多小時我們就這樣一邊品著幽香的烏龍茶﹐一邊讓我們的思緒隨著時間倒流。
那是一段不尋常的日子﹐千年的古都已經沸騰而瘋狂﹐學校已經很久沒有上課了。熱血﹑愛國而又幼稚﹑單純的學生們佔據了天安門廣場﹐絕食﹑絕水﹐要求與國家最高領導人對話﹐要求民主﹔有些慌亂﹑遲疑的政府儘管姍姍來遲﹐但最高領導人最終還是打開了人民大會堂的門﹐和年輕的大學生們面對面坐在了一起。但是學生們沒有準備好﹐思想裡還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民主﹐還不知道真正要什麼﹐怎麼做才能實現﹐面對千載難逢的機會﹐無所適從。儘管政府表態會認真考慮學生們的反腐敗﹑要民主的要求﹐不搞秋後算帳﹐會談仍不可避免地不歡而散。
學生們退無可退﹐進又不知往哪兒進﹔政府也喪失了耐心﹐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調動軍隊強行清場了。沒有經驗﹐沒有足夠的﹑適當的工具的政府﹐喪失了控制局面的能力。荷槍實彈的上千士兵﹐幾十萬涌來誓死保護學生的普通市民們﹐在衝突中都陷入一種瘋狂的狀態﹐悲劇就這樣發生了。儘管開槍的士兵只是少數﹐但傷亡不可不謂巨大。“至少有幾百人﹐包括與我同行的兩位同學。”吳先生說。
“我理解政府的做法﹐但我不能接受。畢竟你是政府哇﹐你有責任控制局面﹑盡力減少血腥﹐而政府沒有。我也反感說‘六‧四’是‘屠殺學生’﹐事實上死的大部分是普通市民。所謂學運領袖﹐其實是沒有資格站在那兒說‘六‧四’的﹐‘六‧四’那天你們在天安門嗎﹖其實早已撤離了。”
要民主的學生運動失敗了﹐無辜的平民血洒街頭。“血不能白流。”吳先生語氣堅定地說﹐“可是怎樣做才是沒讓血白流﹖難道是在海外繼續罵共產黨﹐到美國政府面前說中國政府如何如何不好嗎﹖罵可以罵﹐但更重要的是要實實在在﹑真誠地面對事實﹑面對自己﹐找到失敗的原因﹐學習豐富自己﹐為以後做好準備。”
談到“六‧四”悲劇的原因﹐吳先生強調了中國文化﹑中國人的思想﹑思維方式的影響。“中國共產黨也是中國人組成的。“六‧四”是誰造成的﹖不是學生﹐也不是中國政府﹐是中國人自己。就象文革﹑反右﹐沒有中國人的支持﹐毛澤東也做不了。中國人有民主思想嗎﹖沒有﹐中國人不能接受反對意見。就說號稱民主斗士的海外民運人士吧﹐還不能團結﹑共處﹐誰也不買誰的帳﹐這叫民主嗎﹖我到海外後﹐就因為談了我的真實看法﹐沒有激進地反共﹐就被冠以‘親共’的帽子﹐被民運人士所疏遠。民主難道不是應該給人以思想的自由嗎﹖我們可以有不同的看法﹐我們可以交流嗎﹐為什么對不同意見就不寬容呢﹖我感到很悲哀。”
“如果要做反對黨﹐要做民主人士﹐首先要了解對手﹐了解共產黨。共產黨坐江山一定有他的原因。其實毛澤東那一代真是忘我犧牲﹐是在反對國民黨的腐敗﹑專制。當然毛澤東畢竟是農民﹐共產黨也是被中國文化所腐蝕掉的。其次就是要有思想﹑有原則﹐有建設性的東西。中國人習慣於破壞﹑革命﹐可是你要覺得共產黨那一套不好﹐你要打破它﹐那你應拿出來替代的一套﹐或者在已有的框架中有建設性地改造﹐象中國的人大﹑政協體制。我們來到美國﹐有機會體驗﹑學習美國的民主體制﹐我們應該好好學習﹑借鑒﹐思考怎樣具體應用到中國去﹐是照搬還是怎樣﹖我自己也一直在思考﹐積累﹑豐富自己。還有就是要有犧牲精神﹐要為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中國政府﹑中國的法律﹐但那都是一個政府﹑一套法律﹐你要不服﹐不喜歡﹐要打破它﹐你就是違法﹐你就要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做好付出﹑犧牲的準備﹐不要去抱怨。就象南非的曼德拉﹐就敢把牢底坐穿﹐你放不放我出去﹐那是你的事﹐我有我自己的原則﹐我不會變﹐這才是英雄﹐中國還沒有。魏京生雖然坐了很長時間牢﹐但他到現在並沒有什麼建設性的東西﹐沒有好好總結﹐很可惜。當然民主運動要形成一種氣候﹐一種力量﹐靠幾個人是不行的﹐要有一批。這就需要大家都真誠地面對事實﹑面對自己﹐反思﹑學習﹐積累和豐富自己﹐而不要只是吶喊﹐舉著‘民主’的幌子﹐到處演講﹐生活在鎂光燈下﹐變成一個沽名釣譽的騙子﹐混忘了踏踏實實真正地為在中國土地上的人們謀求民主。”
吳先生說﹕“我以後還是要爭取回到國內去的﹐儘管我現在還回不去。不過我希望當我回去以後﹐面對共產黨對話時能提出具體的有建設性的方案﹐而不會再象當初那樣缺乏準備﹐根本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來。”
短短的一個小時﹐我好象對中國歷史中特殊的這一頁有了新的解讀。我明白了吳先生的開場白﹐反思“六‧四”的確需要真誠﹐否則那曾流淌在長安街上的熱血真有可能要白流了。
(圖片 Copyright AFP,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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