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3月11日訊】自古有諺云“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人間天堂之一的杭州,其靈魂在于西湖。西湖周回三十里,山明水秀,歷代人文哨萃,風月無邊。在古代,西湖只是淺海峽角間的一個小小海灣,由于錢塘江泥沙的淤積,后來才內塞為湖。至唐,已經出落得清麗多姿,天下知聞。后來南宋偏安一隅,定都臨安。以“臨安”命名首都,儼然有光复中原之決心,可惜在山外青山樓外樓的無休歌舞之中,南宋統治者“只把杭州作汴州”,聲色犬馬,醉生夢死。种种腐朽情狀,固然為后人所嘆,但從歷史的縱深來看,歷經整治,西湖景觀在此期間也得到极大發展,“西湖十景”漸漸成形,千載流傳,成為西湖景色的代表,“雷峰夕照”即為其中較富傳奇色彩者。
圖為20年代初的雷峰西照景區全景。“西湖畫舫歸欲盡,孤峰猶照夕陽紅”的醉人情狀,但憑這張黑白殘照想象神弛吧。
雷峰夕照是最早入選西湖十景的畫題,也是昔日西湖之代表性景觀。每當夕陽西下之時,暮色紫山,塔影橫空凌波,令人心醉。宋人尹廷高曾賦詩云:“煙光山色淡溟蒙,千尺浮屠兀倚空。湖上畫船歸欲盡,孤峰猶帶夕陽紅”。康熙三十八年,清圣祖康熙南巡江南,改名為“雷峰西照”,建亭勒石,立于西湖雷峰之西,盛极一時。“雷峰西照”的主体,就是雷峰塔。
雷峰塔地處杭州城外的夕照山雷峰上。建塔之初,被稱為“西關磚塔”,西關是吳越國時杭州羅城的西城門,又叫涵水西關,大致位于今淨慈寺一帶。,北宋開寶八年(975年),即吳越國滅國前3年,因吳越王妃黃氏得子而建,因而又叫王妃塔、黃妃塔、皇妃塔,“雷峰塔”并不是塔的官方名稱。后來世人以地名塔,久而久之,此塔遂以雷峰塔之名廣為人知。
雷峰的得名,按《淳佑臨安志》,“舊有群人雷就筑庵所居,故名雷峰”。夕照山之名也早見于記載,宋人林和靖(即妻梅鶴子的那位林逋)有《中峰詩》一首描繪了當時夕照山的風光:“中峰一徑分,盤折上幽云。夕照全村見,秋濤隔岭聞”。詩中所說的中峰,就是指雷峰,因雷峰在眾山環抱之中故名。后來“雷峰夕照”成為西湖十景之一,据信和這首詩有很大的關系。
雷峰塔初建之時,金碧輝煌,巍峨壯麗,是一座磚身木檐的樓閣式塔,這是江南宋塔習見的形式。原擬建十三層,后因吳越國亡在即,受人力物力所限,改為七層。塔身為磚石結构,外圍木构檐廊,內壁八面鑲嵌有石刻《華嚴經》,塔下地宮內供有銅羅漢16尊。南宋畫家李嵩所繪之“西湖圖卷”,留下了當時雷峰塔的形象。宋徽宗宣政年間, 雷峰塔遭過一次雷擊,塔頂部分受損,高宗七年修复,七層又減為五層。元末,塔周圍的木廊為火所毀,明代嘉靖末年,倭寇入扰杭州,怀疑塔中有兵丁埋伏而縱火,木构檐廊全毀,僅剩磚石塔心。從此殘塔斜陽,在西湖之畔寂然孤立了四百年,成為西湖十景中一道特別的景觀。《西湖志》云:塔呈赤色,磚石裸露,藤羅牽引,蒼翠可愛。日光西照,亭台金碧,与山光倒映,如金鏡初開,火珠將墜,雖赤城栖霞不為過也”。清初,傳有一高僧見塔頹敗不堪,曾云游四方募捐,給塔加上了一層木衣,但日晒雨淋,很快就腐朽剝落了。時人郭麂有詩《湖上什詩》感嘆到:“雷峰一塔頹唐甚,只替游人管夕陽”。
時至清末,塔身漸危。民國十三年,農歷八月二十七日(1924年9月25日)下午近兩點時,天气晴朗,無雨無風,雷峰塔忽然倒塌,目擊者說當時塵埃蔽日,鴉雀滿天。當時杭州城万人空巷,奔赴現場收集塔磚。塔倒之日,俞平伯、許寶馴夫婦正住在孤山俞樓,許寶馴當時正憑欄遠眺,親見雷峰塔之傾蹋。据俞平伯先生所見,塔磚為專門燒制,每塊長一尺二寸,寬八厚三。塔磚分為有字無孔和有孔無字兩种,有孔的塔磚側面有圓孔,直徑約6分,深四寸,下端封閉,中藏佛經,再以木塊封閉,內藏有《一切如來心秘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經卷均以長四寸、寬二寸的白棉紙木版精印,是中國雕版印刷的精品,也是我國發現最早的宋初木刻印刷品,而且經文上有當時吳越王具名,年代可靠,比之敦煌的唐人寫經,更為珍貴。据說解放前上海南京路的一處櫥窗中,出售一張完整的塔經,標价2000銀元,比之當時的國人收入水平,實為天价。
雷峰塔之傾,實為挖磚之禍。解放后,鄧拓曾來西湖游覽,留有《望雷峰》詩一首,云:“映波橋上望雷峰,千古奇情有所鐘。莫怪世人傾此塔,不教佛道逞凶鋒”。詩之立意,在當時的環境下,階級斗爭的意味頗濃,乃是站在同情白素貞這位美麗而忠貞的女子(女子乎?蛇乎?)立場上,贊揚了人們為顛覆封建勢力而作出的不懈努力。不過世人不停地來取磚,其目的倒不見得都是為了救白娘子逃出生天,而是出于愚昧的迷信,認為塔磚可以避邪,或者利于養蚕。一九二五年二月二日《京報副刊》載胡景軒与孫伏園之通訊云:“我們那里的鄉下人差不多有這樣的迷信,說是能把雷峰塔的磚拿一塊在家里,必定平安如意,無論什么凶事都能夠化吉,所以一到雷峰塔去觀瞻的鄉下人,都要偷偷地將塔磚挖一塊帶回家去…”
雷峰塔倒之后,南山之景日頹。雷峰夕照,遂成空名;“三潭印月”漸漸取代其地位,成為西湖之代表性景觀。今日游人之游西湖,也多往北線岳王廟、靈隱寺一帶;而西湖南線因景點較少(可觀者唯淨慈一寺),車馬冷落,西湖之人文風景,不能不說有所缺憾。
經民間的渲染和《白蛇傳》的廣為流傳,雷峰塔与白娘子結下了不解之怨。究其實,建塔之時,《白蛇傳》尚為成形,那條美麗忠貞的“白蛇”的故事,是宋代以后的民間說書人衍化出來的。以后這一故事形成“話本”,明代馮夢龍編輯《警世通言》時,以“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之名收錄,從此白娘子与雷峰塔糾葛不斷。魯迅先生在塔倒一月之后就發表了著名雜文《論雷峰塔的倒掉》,以此塔為封建專制、吃人禮教的象征,對它的倒掉歡呼了一番,說了聲“活該!”于是當今日有議論要重建雷峰塔,以完善西湖旅游風景之時,竟然有人以此為据,聲稱讓這一惡勢力的代表重現湖山,恐怕為魯迅先生所不喜。事實上時隔《論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不久,魯迅先生又寫了一篇《再論雷峰塔的倒掉》,文中對一些人出于迷信挖磚毀塔之事十分气憤,斥之為“一种奴才似的破坏“,“是對完整的大物暗暗地加以創傷,卻又叫人難于知道加害者是誰”的陰險伎倆。無論如何,先生的文章乃是“匕首与投槍”,雷峰塔是也罷,不是也罷,也只不過是先生戰斗的一种武器,古塔何辜之有?雷峰塔建与不建,确然應該審慎從事,然而從此角度進行討論,其迂闊無聊,實在令人扼腕。
說到文人与雷峰塔,忽然想起徐志摩。志摩曾經在苦悶和彷徨中游過西湖,在細雨中對著雷峰塔的廢墟,他寫道:
再不見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個大荒冢/頂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蔥/頂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蔥/再不見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個大荒冢/
發什么感慨/這塔是鎮壓/這塔是掩埋/鎮壓還不如掩埋來得痛快/鎮壓還不如掩埋來得痛快/發什么感慨/這塔是鎮壓/這塔是掩埋/
再沒有雷峰/雷峰從此掩埋在人的記憶中/像曾經的夢境/曾經的愛寵/像曾經的夢境/曾經的愛寵/再沒有雷峰/雷峰從此掩埋在人的記憶中!
彼時他与陸小曼雖情根深种,但因陸小曼為有夫之婦,二人之結合,阻力重重,前景難言。從這首詩中,也看得出他的苦悶和憤慨。雷峰确實“從此掩埋在人的記憶中”,中國文人觀景,多是抒發怀舊傷時的情愫,鮮有歡喜快樂之作。而今夕照峰上將建新的雷峰,希望主事者、建筑家們能有靈性的發揮,將“雷峰夕照”新創于西子湖上,讓我們在新的時代環境下,能重溫“曾經的夢境”、“曾經的愛寵”,不亦一大功德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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