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訪西安“穴居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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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9日訊】這些流浪者在環城公園的熱力井里、護城河堤的涵洞中、亭子下的方洞內以及某些偏僻居民小區的地下管道邊落腳、盤踞。他們中有無家可歸的六旬老者,有不足10歲的离家幼童,但大多數是青少年。他們在這個充滿欺騙、壓榨、盜竊、搶劫、甚至殺戮的環境里晝伏夜出,以各种手段謀生,過著糟亂不堪的生活,有的已經走上犯罪道路。每一個穴居者都有一串悲苦辛酸、不堪示人的經歷。

  令人触目惊心的“穴居”群体是古城西安的一個特殊現象。最近,記者喬裝打扮,經過4天3夜的暗訪,掌握了大量翔實的第一手材料。進入“老雞洞”

  1月10日上午,記者來到西安市東門里舊衣物市場,花65元錢將自己“改造”成一個流浪者,然后開始踩點。

  次日,記者沿護城河東岸向南一路尋找,3口熱力井引起了記者的注意,每口井里都擠滿了人。記者剛把腦袋伸向其中的一口井里,就听見里邊喊:“干什么的?”記者看不清井下的情形,便說:“大哥,我累了,能不能在這儿睡一覺?”井內人大聲喊:“下來,下來!”

  記者硬著頭皮往井下溜,赫然發現里邊兩個壯年男子,其中一人竟赤條條地躺在地上。裸体男子衝著記者嘿嘿笑,突然問道:“現在跑來睡,晚上有什么活要干呀?”記者心里格登一下,順著他的話說:“我沒啥事,大哥,你有什么好生意給小兄弟介紹介紹?”裸体男子說:“行,看你身体挺棒的,有机會給你介紹生意。”然后倒頭就睡。

  當記者從瞬間的震撼中完全清醒過來后,開始打量洞中環境。這里真是臟到家了,除正對井口的兩平方米平地外,橫里延伸開去的井道還有几個平方,但遍地爛紙。由于“居民”爬上爬下,已把熱力管的外包裝踩破,露出鐵皮和玻璃絲。洞內又悶又熱,估計不下30攝氏度,古怪的气味令人聞之欲嘔。記者不經意地打開一張舊報紙,里面竟是一堆已經干了的糞便。

  經過交談,記者得知這儿的洞主是個老頭,50來歲,西安本地人,脾气不太好,大家都叫他“老雞”,這個洞就叫“老雞洞’。”

  入夜后,記者借著燭光,看清了從外面回來的洞主“老雞”。他渾身赤裸,雙目放光,一頭又臟又亂的長發,好像武俠片中落魄的江湖客。“老雞”不斷地盤問記者:“你哪儿的?叫什么名字?干過什么?為什么混得這么背?……”

  那一晚,記者几乎徹夜未眠,即便用濕毛巾捂住鼻子,仍擋不住洞內古怪的臭味。

  次日上午8時許,“老雞”醒來,向記者灌輸穴居經驗及“江湖經”。記者這才知道,穴居族一般以洞穴為“單位”。洞內有洞主,洞主由最有“實力”者或最早入住者擔任。還有所謂的洞規,不得冒犯洞主威嚴,否則就要罰跪、不能分紅,或者驅逐出洞。穴居族結伙也很簡單,几個人見面,談得投机,便組成“草台班子”。他們中的絕大多數為無業游民。有的找不到工作,有的好吃懶做,也有的作奸犯科后躲避制裁,盤踞在洞穴里,表面的謀生手段是撿破爛儿,不少人卻參与盜竊、搶劫。白天睡覺,晚上“干活”。

  洞有好坏檔次差別,在寒冷的冬季,有實力者才能住進暖和的熱力井,沒本事的只好住涵洞。熱力井也不見得真舒服,溫度太高,又不通風,故有的“居民”在里邊脫得一絲不挂。“神仙洞”

  潛入“老雞洞”的第二天,“老雞”的一句話給記者留下了深刻印象:“‘黃毛’那小子真有錢,天天抽寬板三五,吃羊肉泡饃。”于是記者仔細地觀察這個“黃毛”及其同伙。  

  “黃毛”等人住在東門北邊的熱力井里,稱作“仙人洞”,相對而言比較干淨,居然還有簡易沙發。他們一伙7人,都是20來歲的年輕人,對其他同類態度冷漠傲慢,不相信任何外人。他們時常在東門外的勞務市場轉悠,老練地跟人打招呼,接過別人遞來的煙。偶爾會有些衣著齊整的人找他們接頭,提供目標和線索。這些接頭者派頭不小,來去都坐出租車。

  東門外有家廢品收購站,是“黃毛”們經常光顧的地方。1月12日下午,記者窺見“黃毛”從“仙人洞”拿了几個鐵鍋跑到廢品收購站,其后成群結隊溜進一家飯館,趾高气揚地點菜擺宴。

  當夜,“黃毛”的伙伴“四川”外出,整夜未歸。次日上午,“四川”扛著一些閃光的鋼管,直接走向廢品收購站的磅秤……

  弱者的傾訴

  流浪儿小毛是陝西藍田縣普化鄉人,今年15歲,到西安才兩個多月,有過一次搶劫、多次參与盜竊的經歷,兩次被收容。下面是他述說:

  我6歲那年父親去世,留下了媽媽、我和4歲的弟弟。由于家里窮,條件差,上學晚,功課也學得不好,留過兩次級,現在才上小學六年級。前一段時間,我們學校收學費,總共也就是200多塊錢,但我家根本拿不出來。我跟校長、班主任商量保留學籍,打工掙錢后再回去上學。校長給我免了學費,我當時感激得放聲大哭。按說此后我要是好好念書也就不會有后邊的這么多麻煩,千不該万不該,有一天我鬼迷心竅,跟几個人去偷鋁合金,被抓個正著。派出所處理,每人罰款2000元,最后看我家實在可怜,減到500元,可我家還是交不起。我覺得對不起家里人,一定得彌補這個過錯。于是,我來到了西安。可我年齡小,又沒有身份証,人家都不要。錢花完了,又累又餓,就躺在朝陽門環城公園的亭子里睡覺。

  那晚快12點了,兩個中年人突然來到我身邊,問我到西安干啥。我把自己的經歷老老實實對他們講了。他們讓我跟他們走,他們管吃管住還有工錢。我被他們安排進一家旅社住了兩天,第三天早上7點,他們突然把我叫醒,讓我出去搶東西。我嚇呆了,不想去。他們把臉一板,惡狠狠地說:“你已經把我們的錢花了,不搶也行,把錢還回來。”我明白自己上了賊船。他們交待我,万一被抓住就說自己只有13歲,這樣,派出所就拿我沒辦法。我們來到路邊,見到一個女的在打手机,另一只手提著個皮包。他們讓我赶快上去,并把一把匕首硬塞到我手里,說如果她喊就把匕首拿出來,她保險就會住嘴。我一咬牙,就衝了上去。

  我一把搶過了那女人手里的皮包,轉身就跑。她大喊:“抓強盜!”我知道,這一下自己真成了一個強盜了。后邊一輛昌河面包車向我追來,我跑到一個工地,實在跑不動了,只好束手被擒。車上的人把我狠揍了一頓,然后送到派出所。在派出所里,我把自己被逼的情形交代了,但咬定自己只有13歲,警察們沒太難為我,在留置室關了半天,就把我送到收容站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就被放出來了。

  我轉了一個大圈,最后還是回到了環城公園。在朝陽門附近,我認識了小韓和小張,那時他倆還有點錢,給我一口飯吃。不久,我們又認識了“安慶”、趙新平、劉小勇,就一起住進了這個亭子下邊的洞里,6個人擠在一塊,暖和。平時撿點破爛,賣錢吃飯。

  一天晚上,我們正在洞里睡覺,洞上邊突然來了3個小伙,嚷著要收保護費,逼我們把衣服脫光,搶走了我們僅有的七塊五毛錢和一盒窄板猴香煙。第二天,又來了公安檢查。我們几個被送進收容站。小韓有身份証,“安慶”恰好出去撿飲料瓶得以幸免。我們在里邊關了几天。劉小勇因為老實勤快,被收容站的人看上,留在那儿打工,我們3個被放了出來,無處可去只好回老地方。而就在我們進收容站的几天里,“安慶”、小韓跟离我們不遠的護城河涵洞中的山東人王叔混熟了。結果發現,他是個小偷。

  王叔第一次帶我們出去就偷了6塊鋼模板,賣到廢品收購站,賺了60塊錢。我們都挺崇拜他。此后,我們對王叔更加依賴,因為吃飯都得求他賞賜。可沒想到的是,一星期前,王叔突然不見了,我們存在他那儿的錢也全部泡湯。

  与小毛相識的安徽省小伙“安慶”嘆息道:“是我的運气太差,還是社會本來就不容易混?我也曾勤勤懇懇,為什么竟落到這种地步?”這個本名叫魯真錢的小伙子,今年19歲,因為是安徽安慶人而得了此外號,下面是他的經歷:

  去年正月,我外出打工,來到徐州火車站,一個河南人把我介紹到河南一個磚厂干活,我就傻乎乎地去了。那個地方周圍五里全是磚厂,進去了就別想出來—————出了這個窯場會被另一個窯場攔住。但民工們還是想逃,因為里邊實在是太苦了,一天要干18個小時,吃的像狗食。我被迫在磚厂干了6個月。2000年陰歷10月,天冷了,磚厂停工,我們也得离開。那一天,民工們集中在磚厂要工錢,老板拉了一車打手過來鎮壓,對我們動了手,讓我們快滾。但我們跟他耗,最后,他給每人100塊錢,說再也不會多給了,要呢,就拿著滾;不要,就留下,他還省點。我們万般無奈,只好收了這100塊錢。大家找到磚厂厂長訴苦,厂長還算有同情心,去找老板說情,老板才又從腰包里給每個民工掏了100元。然后,厂長找了他的一個親戚,開車把我們送到鄭州。

  在磚厂一塊干活時我認識了個朋友,西安臨潼人。他說在西安找活還算容易,我就跟他到西安來了。糟糕的是,我們在西安根本找不下活,最后就落到撿破爛的地步。我剛來西安的時候,身上雖然沒錢,穿的還像個人樣。兩個多月呆下來,兩次被搶,一次被騙,弄得跟個鬼似的。這些天,我是靠趙新平、大爺他們接濟著才沒餓倒。再這樣呆下去,我如果不餓死,就得變成坏蛋了。

  “安慶”几乎是帶著哭腔說:“我想回家,只要有路費就馬上回去!”

  “安慶”提到的接濟他的“大爺”,指的是住在環城公園東南角東邊小亭下方洞內的一位老人。老人有60多歲,自稱是河南省三門峽人,在西安呆了19年,兩年前落腳到這個方洞,和周圍的人很熟。小毛、“安慶”這些流浪儿都把他稱作“大爺”,說老人心腸特好,經常做了菜、燒了湯后喊他們一聲,讓他們吃口熱的。前几天來自蒲城的小韓腿上生瘡,老人掏出兩塊錢給他,讓他去買點土霉素粉治一治。老人時常提醒眼前的几個少年不要學坏,勸他們回家。雖然他的勸說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流浪儿們都感激他,畢竟出門在外,能听到一兩句暖心話的机會不太多。這一聲“大爺”叫得多少也會帶點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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