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美國聯邦儲備局（FED）經過兩天會商之后宣布，調降聯邦基金利率以及再貼現率各半個百分點，新利率分別為5.5%和5%。目的是希望防止美國經濟步向衰退。不僅如此，聯儲局會后聲明維持關切經濟疲弱前景的情況，暗示必要時還將繼續進一步減息。

　　在此之前，格林斯潘其實已經表明他將再次運用利率這個奇妙“杠杆”以調節美國經濟運行節奏。比如他日前在國會听証會上一反先前以削減聯邦政府債務為首要財政目標的觀點，聲稱減稅或許對經濟有益。格林斯潘表示：“預算盈余預料持續上升，已改變了擺在我們眼前的可行選擇。最新的經濟數据顯示，經濟戲劇性般放緩，增長速度接近零，我們有足夠資源同時落實償還債務及其他經濟目標（如減稅等）。”這句被媒体廣泛引用的格氏語錄，除了釋放調降利率的信號以外，還被認為這既是他首次公開對布什總統展現出他最大的善意。

　　對此，美國新任總統布什感到高興，布什指格老的言論很有分寸，恰到好處；其意思是，要保証美國經濟持續增長，必須有良好的貨幣政策及穩健的財政政策，包括審慎花費及舒緩稅務壓力。華爾街人士則解讀聯邦儲備局將在1月底召開的會議中大幅調降利率（估計半個百分點），以給予近几周來明顯趨緩的經濟一些提振，結果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減息。

　　不過，也有人認為，格林斯潘簡直是在自打嘴巴，因為他去年還說自己的首要之務是降低政府的債務，減稅僅是第二選擇。那么，格林斯潘究竟為那般？當然不是在討好白宮新主人，以他的資歷与年齡，實在沒有理由那樣做，而是因為面對越來越令人擔憂的美國經濟基本面，不得已而為之。

　　采購經理指數（PMI），是格林斯潘非常重視的一個經濟晴雨表，亦是判斷美國經濟前景的重要環節。去年圣誕節剛過，經營了125年的美國著名連鎖零售百貨公司沃德老店，全線宣布破產；另一家喻戶曉的辦公用品零售連鎖老店，也宣布關閉其70家分店。再加上汽車行業、電腦行業庫存積壓，減人減產，應付已經來臨的銷售疲軟，人們估計，正是這一系列的坏消息，以及去年12月的PMI指數已經跌到接近經濟衰退的警戒線，才迫使格林斯潘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事實上，美國聯邦儲備局于1月3日減息半個百分點時，持續走低的紐約股市，在得知降息的消息后立即像脫　之馬一路　升，自動報价指數不到三個小時大幅反彈324點，單日升幅創14.18%的歷史最高紀錄；道瓊斯指數也暴升近300點，升幅達2.81%。格林斯潘如此“快而猛”的動作著實令人吃惊，吃惊之余人們發現他不經意間創造了三個第一：1998年11月以來第一次減息；1992年以來第一次降低利率半個百分點；1998年10月以來首次在聯儲局的公開市場委員會會期以外采取行動。

格氏神話瀕臨破滅？

　　這位美國經濟舵手，明确地展現出要以迅速且大膽的行動讓美國經濟擴張持續維持下去的意志，同時也提醒全世界，利率政策在管理經濟起伏上雖非一种最完美的工具，但卻沒有其他的手段，會比它更能快速地派上用場，即使是減稅也一樣。

　　格林斯潘果斷“出手”的目的在于：一、扼制美國經濟減速的過猛勢頭，防止滑入衰退。為使過熱的經濟降溫，美聯儲局1999年6月至去年5月連續六次加息，直到去年下半年才顯效；二、恢复投資者信心，激活股市，促進消費增長。去年美國股市動蕩不安，尤其是以技術股為主的自動報价指數“熊態”十足，全年下跌40%；三、力圖迅速扭轉經濟頹勢，消除各家名牌公司繼續發出盈利不佳警訊所造成的不利影響。

　　誰知好景不長，1月初聯儲局減息的第二天，華爾街股市又在部分企業預期盈利狀況不佳的坏消息衝擊下，急轉直下，再呈熊市，1月5日（星期五）收盤時，兩個指數雙雙跌回到原來的水平上。于是人們擔心，美國經濟是否已經病入膏肓？格林斯潘神話是否已經瀕臨破滅的邊緣？盡管多數美國人仍然相信，聯儲局及時的金融政策足以扭轉一場可能來臨的經濟衰退，但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感到疑慮，10万億美元之巨的美國經濟，是聯儲局半個百分點的利率微調可以奏效的嗎？

利率杠杆可能失靈

　　格林斯潘的個人能力首次受到如此強烈的怀疑。不過對他由衷表示欣賞的人還是大有人在，例如在他于1月初采取激烈的降息行動后，不少人感嘆，設定利率是一件极為棘手的工作，這件工作不但极易受到錯誤判斷的影響，也因變動快速的經濟環境而變化莫測。對他頗為崇拜的一些分析師甚至承認，格林斯潘具有高度彈性，愿意采用新資料与民間經濟數据，并敢于對政策處方做新的思考，凸顯現出他的能耐。

　　另有支持者撰文指出，格林斯潘具有預知未來的本領，在官方資料出現之前，他就懂得判斷經濟的走勢，免得麻煩當頭時，亡羊補牢為時已晚。這种本領是出于掌握投資者与消費者心理對經濟所產生的效應。的确，不管是四年前格氏所警告的非理性奮亢，還是去年下半年以來他對高科技股泡沫所發出的負面評論，均是其洞悉市場心理的最佳例子。

　　在眾說紛紜面前，格林斯潘保持沉默，當有人問他對于來自四面八方的贊美或批評究竟作何感想時，他總是謙恭地表示自己絕非“先知”，而只是努力工作的經濟學家，具有一些經驗，同時也不乏缺點。但無論是支持者，還是批評者，都承認他創造了奇跡。在他執掌經濟兵符下，美國經濟近10年的時間從未有陷入衰退過。

　　現在，格林斯潘又拿出利率杠杆來對付日益傾斜的美國經濟。他能否駕駛著美國經濟這艘巨輪繞過衰退的冰山，半年時間內應見分曉。美國去年第四季的經濟增長已退到1.4%，有人預測，今年上半年美國經濟會以1.5%的速度增長，唯在聯儲局不斷調低利率和布什政府財政政策的刺激下，經濟才能開始回升。但也有人根本就不看好美國經濟，例如被稱為“國際金融大鱷”的美國金融家索羅斯最近指出，隨著美國經濟增長放緩，這個世界第一大經濟体將出現硬著陸。面對嚴峻的經濟形勢，74歲高齡的格林斯潘可謂任重而道遠。如果他帶領美國經濟邁向第二個繁榮的10年，將是一段不會被輕易遺忘的傳奇；如果出現某种預料以外的惡劣因素，或人為的政策錯誤，導致美國經濟跌入衰退，他可能會前功盡棄。這次第二次減息，顯示格林斯潘正為美國經濟下重藥，只是市場的反應并不如1月初減息時那樣強烈，人們也不禁為他的急轉彎政策捏一把冷汗。

原載《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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