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初谙政事(二)
在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考虑离开BX塑料公司及科尔切斯特。当上达特福德的议员候选人后我更觉得我应该在伦敦找一份新的工作。我已告诉选拔委员会我将全力以赴参加竞选,我确实想这样做。从性格上讲,我不会三心二意。因此,我开始在伦敦找工作,年薪应在500英镑左右。虽然这个数目在那时也不算大,但如果要求不高的话足以使我生活得比较舒适。我参加了几个单位的面试,发现雇主不大愿意录用一个为了从事政治而辞去以前的工作的人。我绝不会去掩饰我的政治追求,更不会放弃它,所以,我继续找其他工作。最后,位于哈默史密斯的J‧莱昂斯公司的实验室录用我作食品研究化学师。这项工作理论性比较强,因此,我对这个职位比对BX塑料公司的工作更为满意。
不久,我搬到了达特福德选区的新住处。实际上,从各方面来讲,达特福德成了我的家。我的房东全家对我关怀备至,无以复加。对人友善是他们的天性,他们又都是坚定的保守党支持者。米勒夫妇也悉心照顾我。晚上参加完会议后,我经常到他们家去喝咖啡,放松放松。我在科尔切斯特工作和生活的时候就经常到他们家度周未。这个家庭和睦祥和,好像每个人都想尽情享受生活,因为战争的困难时期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定期地参加一些政治性或非政治性活动,女士们总是精心打扮,穿得光彩照人。约翰‧米勒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与米勒夫妇住在二起,他是我的好朋友。每次有聚会,他都送我一支粉红色康乃馨,让我插在衣服上。
我经常开车到北肯特郡的其他选区。达特福德、贝克斯利希思(特德‧希思是候选人)、奇斯尔赫斯特(帕特‧霍恩斯比—史密斯)及格雷夫森德(约翰‧洛)四个选区合作密切,莫里斯‧惠勒任四个选区的主席。他时不时地邀请我们到他家聚会。他的房子“弗兰克斯”很大,在霍顿柯比。
那时,达特福德的席位是四个选区中最难赢得的,所以,毫无疑问在它的邻近选区眼里也是最不重要的,虽然达特福德人不这么看。从政治上讲,把有把握获胜的选区与毫无希望获胜的选区联系在一起是有道理的。如果在毫无希望获胜的选区建立起活跃的组织,就很可能把你们的竞争对手的支持者从你们希望保住的政治阵地上吸引走一部分。这正是中央总部希望我们做的一部分工作,以便帮助特德‧希思保住贝克斯利这个能赢得的席位。
这样,我认识了特德。他已是贝克斯利的候选人,中央总部要我到他的选区去讲话。特德已较有名气。他参加过二战,被授予中校军衔。他的政治经历始于30年代后期支持一名反慕尼黑协定候选人参加牛津的补缺选举之时,他也因此赢得中央总部及四个选区协会的尊敬。
他这个人十分爽快、逻辑性强,他总能列出4个目标或5种攻击的方法。一见面,他的这种性格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一方面与选区的工作人员十分友好,但另一方面又总是领导者,“候选人”,或“议员”,这使人觉得即使在他最和蔼可亲的时候,他仍有些与众不同、孤芳自赏。
他的邻近选区奇斯尔赫斯特的候选人帕特‧霍恩斯比一史密斯则与他截然不同。她热情奔放,富有活力,是一种明星式女政治家,1946年她发表的一次极富煽动性的右翼演说轰动了保守党大会。她总是十分乐意帮助年轻同事,到全国各地演讲。我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经常在她举行的非正式晚宴聚会上进行政治长谈。
1950年选举到来之前,我们就感到保守党力量开始恢复。这种恢复与其说是保守党内对其政策进行重新思考的结果,不如说是保守党人及全国人民对艾德礼政府主张的社会主义作出的强烈反对的结果。安奈林‧贝文在1948年7月把保守党描述为“害鼠不如”,像我这样年轻的保守党人正好借机发扬英国人历来善于自我嘲讽、自我贬低的传统以表示对党的忠诚。
我们在外出活动时戴上一枚“害鼠”像章,是一个蓝色小老鼠。谁吸收了10名党员,就戴上一枚像章。这些人被称为“恶鼠”。谁吸收了20名党员,就成了“大恶鼠”。这样,党内人员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等。有个居住在特威克纳姆的某个地方的人被“封”为“鼠王”。
我倒是克利门特‧艾德礼的崇拜者。他为人严谨,是个爱国者。艾德礼与90年代的政治家不同,他注重实质,从不哗众取宠。他的政府确实十分激进、急于改革。1945年的工党宣言是一个十分左的文件。现在看来,这一点更清楚。战争刚刚结束,大家大谈特谈的计划、国家控制均是战时的用词,所以人们无法真正掌握其全面的影响。实际上,计划与国家控制是对商业、资本主义及市场的全面攻击。这种观点的基本理论前提是,“除了战争期间以外,我们是否充分利用了我们的生产能力令人怀疑。
我们必须纠正这种情况。”认为只有国家才有能力决定把资源用在哪、不用在哪更符合国家利益。提出国有化、控制、计划,不只是或不主要是基于社会的原因,而是基于经济的原因。认为有害的垄断只出现在私营部门。因此,钢铁工业国有化的理由是“只有公有制代替了私人垄断,钢铁工业才能是高效的”。其中最为激进的也许是工党对土地的态度。工党清楚地表示地方当局强行收购土地仅是一个更全面计划的开始,因为“工党主张土地国有化并将为此努力”。
1950年的保守党宣言是一个匠心独运的文件,它既从理论上和实践上对社会主义进行了有力的批判,又提出了一系列谨慎的具体的誓言,以改变现状。它强调了通货膨胀的后果、经济管理混乱、浪费及官僚主义的情况。我对宣言关于外交政策的明快的表述特别满意。
但保守党也比较谨慎,没有承诺马上停止配给制,或者大规模取消国有化,也没有承诺做任何可能在社会保障或保健服务方面引起争议的事情。宣言多次以积极的方式提到工会“运动”,将其描述为“对我们的经济和工业生活的正常运作是必不可少的”。我们都知道我们可能最易受到攻击的三个领域是失业(选民对30年代居高不下的失业率记忆犹新,却不会记得第二届工党政府期间失业率已经攀升,而国民政府期间失业率下降了) 、福利国家(许多人认为我们想取消)及所谓的“战争贩子”论调(工党政府的灵活路线可能使丘吉尔关于冷战的言辞显得极端,而不是有先见之明——丘吉尔的判断确实富有远见)。这些问题是我在1950年及1951年的竞选运动中的公众集会上经常谈及的问题。
1950年竟选运动的那几周是我感到最疲惫的几周。对我来说许多事情都是新的,而且新手总是缺乏后劲。与今天的选举不同,那时候几乎每个晚上参加公众集会的人都很多。因此,我就得白天找时间准备晚上的讲话稿。我还要给选民写信,争取支持。大多数下午的时间都是用来上门游说,有时候,用大喇叭来宣讲,算是稍作放松。我的家人给了我很大帮助。父亲来讲话,姐姐也来帮忙。
大选前,威廉斯夫人(资深关税改革者、多年担任克罗伊登选区议员的赫伯特‧威廉姆斯爵士的夫人)建议候选人参加竟选活动时应有特定的穿着方式,以便大家互相认识。我对她的建议十分认真,到牛津大街的伯恩和霍灵沃思商店购买了一套适合参加竞选活动时穿的黑色套服,买了一顶帽子。我就穿着这套衣服,戴着那顶帽子去参加竞选活动。为了更容易辨认,我还在帽子上系上一根黑白相间的带子,打结处呈蓝色。
当然,如此小心翼翼是否必要却是另外一件事了。有多少24岁的女子会在爱里斯购物中心站在肥皂箱子上演讲?那时候,妇女候选人大多是不去工厂游说的。但我去了,工厂内外都去过,总是受到比较热烈有时也颇为嘈杂的欢迎。达特福德的社会主义者有些忐忑不安,直到他们的候选人——在任议员诺曼‧多兹也受到同样的待遇,他们才放心。我只是不喜欢去小酒馆,我自己一个人是决不会去的。某些畏难情绪很难克服。
我很幸运有诺曼‧多兹这样的竞选对手。他是一位纯粹的、颇有骑士风度的;日式社会主义者。他知道他将获胜,因此,他很大度,愿意给我这个观点与他遇然不同的雄心勃勃的女子一次机会。我正式成为候选人后不久,他就提出与我在当地的文法学校的大礼堂进行辩论,我欣然接受挑战。他和我先分别致辞,然后回答提问,最后分别致结束语。各方都有自己的支持者,嘈杂得很。竞选运动期间,我们又进行了一次同样热烈的难分胜负的辩论。大家只就有关问题和事实进行辩论,而不进行人身攻击,这使辩论很有意思。有一次,一家全国性报纸报导说,诺曼‧多兹认为我很漂亮,但获胜机会很小,智力不佳。这位善良的社会主义绅士马上给我写信,说他并没有说过那些话——或者至少没有说过最后一部分。
我的公众集会总是人很多。由于人很多,在大会开始前20分钟就把会场的门关上并不是稀奇的事。当然,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女人本身就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人们对我都有基本的礼貌,我们可以加以利用,而今天的女权主义者已基本上使这种礼貌丧失殆尽。有一次,我到选区的某地参加一个公众集会,发现在集会上讲话的前空军部长贝尔福勋爵受到某些提问者的非难,场面有些混乱,大家已经去请警察来帮忙了。我告诉组织者不要让警察来了。不出所料,我一登上讲坛开始讲话,台下的骚动开始减弱,基本恢复了秩序,如果说不是真正的和谐的话。
我也很走运,作为候选人我受到国内甚至国际媒体的关注。我只有24岁,是参加1950年竞选运动的最年轻的妇女候选人。这本身就是大家评论的话题。有的报纸请我就妇女在政治中的作用写文章。我的照片刊登在《生活》杂志及《伦敦图片新闻》上。《伦敦图片新闻》是许多从政的大人物常读的报纸,我的照片也登在了西德的报纸上,他们称我为“富有魅力的小姐”(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我了)。
我杜撰了两个口号,不怎么含蓄,十分直截了当。一个是“投右派的票,保住剩下的东西”,另一个更有针对性,“不要腐朽,赶走无能”。邵使在那时,我讲话也从不大谈意识形态。我在罗菲尔德街的教堂大厅的一次会议上讲话时说:
“我们正在参加这个国家从未有过的一次伟大战役——两种生活方式之间的战役。一种将必然导致奴役,另一种则通向自由。我们的对手企图让你们相信保守主义是少数人的特权。而保守主义保护我们民族遗产中一切伟大和优秀的东西。保守主义最基本的原则是什么?是那就是国家团结。我们主张国家的团结一致,而不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你们无法靠传播嫉妒与仇恨来建设一个伟大的国家或人类家园。”
“我们的政策不是建立在嫉妒或仇恨之上的,而是建立在每个人的自由之上的。压制不是我们的政策,我们的政策是鼓励成功,鼓励勤奋进取。1940年,这个国家奋起反抗专制,不是要求实行国有化,而是要求自由。”
当我在当地的文法学校得知达特福德的计票结果时,我感到我们所付出的艰辛是值得的。我使工党的优势减少了6000张票。全国选举结果揭晓前的那天凌晨,卡姆罗斯勋爵邀请了议员候选人、议员、部长、反对党人士及社会名流参加他在萨伏伊饭店举办的《每日电讯报》聚会。我在这里获悉全国选举结果时既高兴又有些难过。高兴的是保守党使工党在议会的优势由146席降至5席。难过的是,保守党仍未取得选举的胜利。
在这里,我应特别提一下我作为达特福德的候选人的一次特殊经历。有一次,我应邀去主持保守党在奥尔平顿举办的一次募捐会的开幕式。有些人劝我算算命,我不太情愿地同意了。有些算命先生喜欢水晶球,而这个算命先生显然喜欢珠宝。他让我把我的珍珠项链取下来,让他摸摸,以寻求神灵的指示。
算命先生的结论当然是十分乐观的,他说:“你将很伟大,像丘吉尔一样伟大。”大多政治家都有点迷信,我也不例外,但我仍觉得他说得有些滑稽可笑。当然,人们都希望有好运,因此,任何可能带来一些好运的东西均受欢迎。从那以后,我认为我的珍珠会给我带来好运。我的珍珠好像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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