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会演奏当代作曲家的作品,出于两个原因。第一是希望他们不要再写,第二是提醒自己,我是多么地欣赏贝多芬。”——摘自《生活》杂志
一九六一年七月二十八日刊当我从大师班毕业时,我眼中的海飞兹先生不仅是严厉的尊长,更是无微不至的家长。我这时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向他表示,对我来说他是个可亲的人。他已不再是唱片封套上的一张照片,或是教室里坐在讲桌后面的大师。一些细小的事情都能让我体察到他慈善的一面。我不再害怕,而是主动做出友好的举动,就像我父母教我为朋友们做的那样。
一天,他提起自己心爱的钟坏了,我马上说可以让我的父亲,一个制表专家为他修理。我的父亲曾在欧洲跟随同样是钟表匠的祖父学习。如果有任何人能修好这个钟,那一定是我父亲。
双方都接受了这个建议。我父亲为有机会修理这只非同寻常的小钟而激动不已,海飞兹先生则焦急地等待结果,因为以前所有修钟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他对这次能否成功还持保留态度。四月,小钟从匹兹堡寄到了洛杉矶,嘀嗒嘀嗒唱着欢乐的歌。海飞兹先生很高兴,但包裹里没有账单让他有些不快。他立即发了一封感谢信,并声明他想付钱,否则他无法接受。父亲在他的再三坚持下只好同意了。
另一件小事显露出他的嗜好。有一次,我做了一些乳酪卷心饼。我严格遵从母亲的食谱,乳酪卷做得很完美。第二天,我把它带到学校。午餐时,我刚把盒盖揭开,海飞兹先生的眼睛就睁得大大的。我马上明白他对我的午餐非常感兴趣。于是我主动与他分享并看着他一块接一块地品尝这种传统食物,也许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吧,“又冷又催肥”他津津有味地咽下最后一块后发表评论:“不过真不错……真不错。”
如果卷心饼使他消化不良,那么他礼貌地从未提起。有一次,从洛杉矶西区的一个派对回家的路上,我顺便到海飞兹先生家把一份甜点交给他的厨师。第二天清晨,我接到了他的电话:“雪莉,非常感谢你的礼物。我昨晚上睡觉前就着一杯牛奶把它吃了……而且……我为此付出了代价!你知道,我不应该吃糖衣甜甜圈,尽管我非常喜欢它。所以请不要再送来了。”我不由地笑他既彬彬有礼又真诚坦率。于是我记住了不给海先生提供任何油腻的食物。
有一天, 我冒着自以为是的风险到庞大的格兰黛尔(Glendale)图书馆借了一些我认为他会喜欢的书。我常去那间图书馆,并且非常庆幸我们拥有公共图书馆系统。尽管海飞兹先生自己也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私人图书馆,我想他也许会对自己没有的书感兴趣。当他看到我选的那些书时,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兴奋。他很想马上开始阅读,但要等到一人独处时。
“啊,非常感谢。什么时候还你?”他问。我知道他讨厌别人催促,因为每次我给他一本节目册,请他提意见时,他都把这一点说的很清楚。出于不想对将成为他快乐的源泉加诸任何限制,也不想让到期日这样琐碎的事情使他烦恼,我说:“噢,你读完之后再说吧。”我想我可以以后再处理到期日的事。
但我很快就发现这完全不是问题。如果他对一本书感兴趣,就会很快读完。他没几天就把书还给了我。于是,我继续带书给他,其中很多出自俄罗斯作家。很快,我就忘记了曾经给过他哪些书。每次见面,他总会迅速扫视封面并轻轻提醒我“这本你两周前就给过我了”或“我确信这本已经还给你了”。后来,他年事渐高,越来越不愿出门游历(他从来都是无比高雅地亮相),于是我的一袋袋书就将外面的世界带入了他悉心保护的环境。
(节选自《凝望──我眼中的海飞兹》 博大出版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