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军行
(续我的抗日从军行 4)
到了除夕,明日元旦就正式入伍了。(当时知识青年从军有各种不同的种类:有参加作陆军战斗兵的,有参加任政治指导员的,有参加任翻译官的,有参加教导团的,也有参加空军或海军的。十万知识青年军是陆军战斗兵,全体定于民国三十三年元旦入伍。任政治指导员、翻译官和教导团的,于参加时随即入伍,政治指导员和翻译官的军阶是少校;参加空军和海军的,参加时即赴美国受训练)。
我要向几位同学告别。离情别绪把除夕的气氛掩盖了,显得有点凄凉。我很早就返宿舍。但是情绪很激动而复杂,睡眠不宁,梦境依稀回到中学读书时与何同学相处的时光。晨起,天气很冷,我披上黑棉袄下山,我在此山住了三年,下山时不免频频回顾。后山的苍松,似有意,似无意,树梢轻轻地摆动,把夜来积得的微霜洒下,好像对我摇手告别。
我洗盥毕,出大操场,从军同学已排列成一队,送行的同学陆续集合。我走入从军同学的行列。一会,教育长程天放来了,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教育长从来说话是冷冷的,今天 依旧没有半点温情。忽然从送行的人群中走出一队女同学,每人手捧鲜花,替列队的从军同学每人衣襟上插一朵。我特别留意一对恋人的分离。祇见她为他插上鲜花,然后轻轻抚他的面颊,又低声说了两句话,他微微颔首,握着她的手,她扭转头用袖子拭泪。他则紧咬牙龈强忍泪水。一会,她又冉冉地走开了。我很替他们难过。这使人心酸的别离啊,别离。
送行的仪式就如此简单,祇有几分钟,教育长已先行开动。从军的队伍跟着,祇有送花的女同学跟在后面。走过横跨花溪的利涉桥,已有一列车队在等候。从军同学按次上车,教育长一声开车,车队开动。我们回头从车窗向送行的女同学挥手,就这一挥手,便投入了生死未卜的茫茫未来了。人生就是如此,无论庄严与轻快,欢乐或忧愁,在尘世中一步一步地踏出了真实的生命。@
--转自黄花岗杂志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