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曾見當年魯母師,能無失信與諸姬。
拘拘小節成名節,免得終身大德虧。
凡人立節立義,全在起初。些須一點正念,緊緊牢守,從此一念之微,然後作出大節大義來,使人欽敬佩服,皆有所矜式。不信,引出一位母師來。列位請聽:母師者,魯九子之寡母也。臘日歲祀禮畢,欲歸私家,看看父母的幼稚,因與九子說知。九子俱頓首從母之命。母師又叫諸姬,囑之道:「謹守房戶,吾夕即返。」諸婦受命。又叫幼子相伴而歸。既歸,閱視私家事畢。不期這日天色陰晦,還家早了。走至閭門之外,便止不行。直等到天色傍晚,方才歸家。不期有一魯國大夫,在對門台上看見,大以為奇,叫母師問道:「汝既已還家,即當入室,為何直捱至傍晚方才歸家?此中必有緣故。」母師答道:「妾不幸夫君早卒,獨與九子寡居。今臘日禮畢事閒,因往私家一視。臨行曾與諸婦有約,至夕而返。今不意歸早,因思醉飽娛樂人之常情,諸子諸婦在家,恐亦未能免此。妾若突然入室,使他們迎侍不及,坐失禮儀,雖是他罪,然思致罪之由,則是妾誤之也。故止於閭外,待夕而入。妾既全信,諸婦又不致失禮,不亦美乎?」魯大夫聽了,大加歎賞,因言魯穆公,賜母尊號,曰「母師」,使國中夫人、諸姬皆師之。君子謂母師能以身教。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詩曰:
熊威不枉負英聲,遇得恩情尚報情。
縱作山王為叛逆,亦知德怨要分明。
其二:
大仁大義說施昌,賄買亡徒不死亡。
始識救人人救我,好心腸換好心腸。
且說劫奪了施俊的馱轎車輛等,不是熊威與朋玉的主意,都是韓良一人的主意。皆因酒吃的過量,無事之時,常有嘍兵蠱惑:為山王寨主,應當論秤的分金,論鬥的分銀,寨主講究吃人心麻辣湯。韓良就記在心裡了。他們三位得了山寨之時,山中原有些財帛,熊威的主意,大家都分散了,又遇著老道不教他們下山借糧,兩氣夾攻,山中就苦了。
老道往山上供日用,也是三四十人吃飯,固然很豐富,縱有些個銀錢,慢慢的也就墊辦了。這日韓良大醉,就把施俊劫上山來。可有一樣好處,不許嘍兵污辱人家的婦女。就把女眷交與後寨,服侍夫人,由他們大家作一個使喚人,聽後寨使喚。所有男子,都捆將起來,等著挖心吃麻辣湯。皆因後寨夫人吳氏,見著金氏娘子品貌端莊,是一團的正氣,問明了家鄉、姓氏、籍貫,趕著就把金氏娘子攙於上坐,自己倒身下拜。把金氏娘子嚇了一跳。又細問他的情由。
原來是玉面貓熊威,他先前作的是鏢行買賣,皆因是與本行人鬧了口氣,立志永不吃鏢行。後來自己落魄,病在店中,衣不遮體,食不充饑。店中伙計與他出了個主意,在武昌府賣藝,每天總剩十幾串錢。就在三四天的工夫,也換上衣服了,也存下錢了。
那日又出去賣藝,本處的地方與他要錢,他給二成帳。地方不答應,要平分一半,還不是淨分當日的,並且要平分那前幾天的錢。彼此口角分爭,三拳兩腳把他的那條小性命歸西去了。這一結果了他的性命,如何是好?又走不了。可巧遇見蘭陵府的知府施昌施大老爺卸任坐轎正走在那裡,看見熊威的體態,問了從人,當時沒管,叫他們交縣。晚間讓老家人重賄了獄卒,打點了上下手,自己越獄出來。臨行,老家人還贈了他十兩銀。
他又問了老家人的名姓,問了老爺的原籍,並且問老爺跟前幾位公子都叫什麼名字,日後好報答活命之恩。自己衝著老爺那裡磕頭謝了恩,又給老家人磕了頭,自己方逃命了。
到後來居住此山,他的家小焉能不知。可巧這日問起金氏來。金氏看著這個壓寨夫人也是一團的正氣,金氏就將自己婆家、娘家姓氏、籍貫說將出來。吳氏一聽,方知是恩人到了,自己參拜了一回,復打發婆子急與寨主爺送信。
婆子急忙出來,找著嘍兵告訴明白。嘍兵飛雁相似的往頭裡跑,喊道:「寨主爺!別殺那位公子,那是恩人。」總論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其實論施俊被捉,直到天有二鼓,有多少都死了。就皆因韓良要殺,朋玉勸了一回,熊威又勸了一回,打算著二寨主醉,躺下了,大寨主與三寨主要把那些人俱都放下山去。不意嘍兵報道是恩公,當時熊威也不知道是什麼恩公,把嘍兵叫到跟前細問。嘍兵就將後寨夫人的話學說了一遍。
熊威一聽,「哎喲」一聲,把手一擺,嘍兵退出。自己站起身來,出了聚義分贓庭,奔到捆人的那裡,喝叫嘍兵把從人解開,自己與施公子親解其縛,請入庭中,讓於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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