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生大爺不聽則可,一聽無名火按納不住,天然生就的俠肝義膽,最見不得人有含冤被屈之事。復又打聽這個廟現在那裡。那人說:「就離西鎮口不大甚遠,坐北向南。」
芸生又說:「這要真污染了人家這姑娘,難道就不會去告狀去?」那人說:「要是真要如此,也短不了詞訟,再說人家教官還有好些個門生哪。你看來了,這就是那個地土蛇。」見有數十匹馬,猶如眾星捧月一般,都是從人的打扮。當中有一位相公服色,戴一頂墨綠繡花文生公子巾,迎面嵌美玉,雙垂青緞飄帶,穿一件大紅百花袍,斜領闊袖,虛攏著一根絲縧;白襪朱履,手中拿定打馬絲鞭;黃白臉面,兩道半截眉,一雙豬眼,尖鼻子,吹火口,耳小無輪,印堂發暗。直奔正西去了。大家又是一陣亂嚷亂說。眾人說:「去了!去了!此時沒多事的人,若有多事的人,這小子吃不了兜著走。」芸生大爺立時把過賣叫將過來,會了酒帳;又要會同桌的那人,那人再三不肯。共總吃了幾百錢,給了一兩銀子。過賣謝了芸生大爺。大爺復又與同桌那人說:「尊兄,咱們再見了。」自己下樓去了。
出離了酒樓,一直的奔正西,走到廟前,抬頭一看,硃紅的廟門,密排金釘,兩邊兩個角門俱都關閉。看正當中門上頭石塊上,刻著陰文的字,是「古蹟雲翠庵」。忽然見東邊角門一開,出來了許多人和馬匹,原來就是高相公手下從人,他們大眾回家,就見有兩個小尼姑送出,說:「明天也不用很早來接。」大家笑嘻嘻的乘跨坐騎走了。小尼姑一眼看見白芸生。芸生大爺也瞧看小尼姑子,見他說:「眾位,你們勒勒馬罷,師傅出來了,有話和你們說哪。」那幾個人一人也沒有聽見,竟自揚長去了。那個小尼姑一回頭說:「師傅,你瞧這個人。」見裡面又一個把著門檻,往外一探頭,二目發直。
看那個神思,就像真魂離了殼的一般,目不轉睛淨瞧著芸生。大爺本來好看,一身青布衣巾,青布武生中嵌白骨,青布箭袖袍,灰襯衫,青棉線帶子,青布官靴;面似美玉,細眉長目,皂白分明,垂準頭,唇似塗朱,牙排碎玉,大耳垂輪;十七八歲,好似未出閨的幼女,都沒他長的體面、俊秀、清雅。那妙修本是個淫尼,幾時見著過芸生這個男子,看了半天,早就神馳意蕩。芸生可也看見淫尼咧,見他這麼一瞧,芸生也有些個害羞意思,抹頭要走。尼姑不肯叫他就走,說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相公別走,請到廟中坐坐,小僧有件事情奉懇。」芸生的心內,打算回到店中,夜晚再來,為的是那位姑娘,怕遭他們的毒手,倒是要解救女子。他反讓我到他廟中,何不趁此機會,走到廟中走走。「但不知道師傅有什麼事,請快些說來。」尼姑說:「你先請到廟中。」芸生說:「倒是什麼事情,先要說明,然後進去。」尼姑說:「尊公可認識字麼?」芸生說:「我略知一二。」尼姑說:「我扶了一個亂語,請相公爺給批一批。」芸生說:「我不會亂語。」尼姑說:「念念就得了。」芸生說:「那還可以。」隨著尼姑進了雲翠庵,一直往後,直到西跨院單一所房屋。啟簾進去,到裡面獻茶。見那屋中糊裱乾淨,擺列些古董玩器,幽雅沉靜。芸生說:「把亂語拿上來我瞧。」尼姑說:「我現去請乩。」
叫小尼姑預備晚飯。果然,晚間預備的豐盛席面,不必細表。
大爺飽餐了一頓,預備好殺尼姑。直等到二鼓,並沒見一人進來。芸生一看,原來是把跨院已然鎖上了,四下一看,忽見牆頭上「刷」的一聲,一個人影,不知何故。若問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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