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一個外國人對他說話:「畢竟他們是你的同胞。」說話的人好像叫傑克森先生或貝勒爾先生,他們看起來都差不多。他們都望向他。
董事會著眼方案的政治效果
阿巴希先生清清嗓子。究竟他們想聽他對什麼事的「看法」呢?
僅僅暫停了一個心跳之久,那個人,沒錯,是貝勒爾先生,就轉向史維尼小姐,說:「小娜,遺失書本的罰款問題,妳要怎麼處理我沒有意見。妳覺得怎麼處置恰當就怎麼處置。但妳另外的提議,董事會批准駱駝移動圖書館再去一次。其他的不同意。」
史維尼小姐兩手靠在桌上,說:「重點是,這個方案太好了,不能裝作沒看見。」
貝勒爾抱怨著說:「小娜,坦白說,狗屎的好方案很多,我們之所以採用之前的這個,是因為構想好,花費合理,有政治吸引力。」貝勒爾喝了一口水,接著說:「而妳另一個請求,嗯,可能會發生的問題,則多如牛毛。」他舉起一隻手,表示他還有話要說:「小娜,我記得我們初期的會議,在紐約的時候。很多事情妳很清楚。」
「我那時候是紙上談兵。」
發掘有潛力的遊牧民
「妳知道這個計畫的全貌。送書給從來沒有看過書的人,提升落後地區的識字能力。一個新奇的計畫,構想著如何送書到灌木林裡,如何利用天然運輸資源,駱駝。那是個界定明確的概念,而且重點是要引人注意。我是說,這是慈善,原本就令人心情好,可是我們希望好心付出的錢,有一點點的回報。從已經得到的社會矚目,我們知道回報已經有了。而妳卻提議……」
他翻動著面前的紙張,說:「……我們發掘有潛力的遊牧民,送他們進城市,幫他們出錢,讓他們受教育,祈禱這一切都順利。這更棘手,花費更多,而且很不吸引人。」他嘆了一口氣說:「注意,我不是說不可行。我的建議是,妳寫一份明年度的企劃書,看要如何運作。」
「但我不想等。有兩個人,也許三個人,已經準備要動身了。」
會議陷入了僵局
「是,我知道。會畫畫的男孩子。」
史維尼小姐坐得直挺挺的,「我希望能改變他的人生。」她說:「我們必須幫助駱駝移動圖書館的借書人,使他們融入更廣闊的世界。畢竟,這就是要他們識字的原因,不是嗎?」
「這超出我們的權限。」貝勒爾又說了。
「那就把它擴大。」
阿巴希先生知道,她是最死皮賴臉的女人了。
貝勒爾先生鬆了鬆領帶,說:「我們有點陷入僵局了。阿巴希先生,我們還沒有聽你發言。」
頭又都轉向他的方向。阿巴希先生在桌面下緊張地搓搓手。他先朝他上司看看,他上司微微聳聳肩膀。再瞥向史維尼小姐,以為會看到懇求的表情,但是並沒有。他從她的嘴看出果決的神情,她的眼神中只有想一探究竟的神色。
善意背後隱藏著干預
阿巴希先生感覺到有某些不熟悉的什麼流貫他全身,靜止在腹內。是種力量的感覺。啊!他已經和他以西蒂的面貌出現的媽媽,鍛鍊了一下肌肉,可是這個人人趕忙正襟危坐等他發言的場景,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了解這力量是有限的。他不想決定駱駝移動圖書館的命運。但他仍然可以公開表達意見,陳述他在心中常常演練而且非常清晰的論點,說明這個概念表面上看來慷慨大方,實則天真無知。試圖把西方的識字能力,帶給像米迪迪瑪這種地方的人民,其實是戕害。這種干預,實際上會讓生命運作失調,岌岌可危。
這是他的時間。他們在等著。
究竟是誰應該教導誰?
阿巴希先生清清嗓子。史維尼小姐直視著他。他覺得被她的眼睛吸引了。他有種只對她說話的感覺。
「你們面前的數據,包括有多少借書人次,借閱最多的書目,每個借書人耗費多少錢等等,是很難反映出,把駱駝背上的圖書館帶給這樣子的人民有多少人性的代價?」他說:「這些人過著艱困的生活,遵循古老的價值觀,而且以此為榮。他們已經發展出應付乾旱和死亡的哲學。當我們從外界而來,要他們學習讀書,那些書,實際上寫的是很不一樣的地方,關心的是很不一樣的事情,這個時候,我們使他們無所適從。甚至可能漸漸摧殘他們。我想史維尼小姐會告訴你們,他們的年輕人比誰都聰明靈敏,他們的老人也可能更有智慧。比較起來,我們識字的定居社會,反而缺少一種靈活應變的能力。所以你們的計畫衍生問題。他們想融入你們所謂的『更廣闊的世界』嗎?究竟是誰應該教導誰?」
摘自《駱駝移動圖書館》遠流出版社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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