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門前,早有家下人迎接。進了大門,入了庭房,從人獻茶,更換了衣服。張英吩咐叫擺酒,正對了艾虎的意了。飲著酒,這才說怎麼見了兩位哥哥,說明此事,今晚夜至三更搭救他們二位。張英問:「今夜晚間可用什麼東西,艾虎哥哥早早的吩咐下來。」艾虎說:「別物件一概不用,只用兩牀被窩,可要裡外粗布的。你們是怎麼個打算?」張英說:「等他們出來,讓他們議論。」艾虎說:「不行,早為打算。」張英說:「我這不怕他,絕不能把我拿去。」艾虎說:「也不行。他們在獄中無妨,差使要一丟,狗官必要找尋你們當族來了。倘若被他拿去,打了帶執,那還了得。你通知你們大族個信息,都要躲避躲避才好哪。再說連你們這些個家下人都得躲避,不然也許把你拿了去。」家下人大家點頭。「所有的這些個東西,粗中的物件,就一概都不要了,你們大家分散罷。等著我們來的時節,見見你們大爺、二爺,你們大家就走罷。」眾人說:「事不宜遲,收拾東西要緊。」張英聽了他這套言語,就往同族送信去了。書不可重絮。
交到二鼓之半,艾虎的酒已過量。張英說:「艾虎哥哥,回頭再喝罷。」艾虎就把自己包袱拿將出來,把白晝衣服脫下來,換了夜行衣靠:頭上軟包巾,絹帕擰頭,搓打拱手,三叉通口夜行衣,寸排骨頭鈕,青縐絹紗包,青縐絹褌褲,青緞襪子,青緞魚鱗靸,青繃腿,青護膝。把刀亮將出來,插入牛皮軟鞘,鞘上自來裹著羅漢股奘絲縧,把刀背於背後。胸膛雙係蝴蝶扣,脊背後走穗飄垂,伸手拉過來,掖於肋下,為的是躥房躍脊利落。一抬胳膊,紗包抱腰,雖繫了個頂緊,一點皺扭地方沒有。一回手就把被窩兩牀一卷,卷了個小席捲相似。要了一根小細長繩兒,在被窩上一捆,餘者的繩兒往上一繞,往肩頭上一放,說:「我告訴的你們那事,可要記著,我要走了。」張英又給跪下。艾虎說:「二哥,你這是何苦?」隨即出去。
出了庭房,有機靈的從人往外就跑。艾虎說:「你幹什麼?」從人說:「給你老人家開門。」艾虎說:「我向來不走門。」「嗖」的一聲,蹤跡不見。躥房躍脊,出了張家的院落,直奔城門而來。天已三鼓了。過了吊橋,已然路靜人稀,直奔城牆而來。找了個城牆的拐彎,把被窩放下,把繩子放長,繫在腰間,由這拐彎登著城牆上去,爬著上頭城垛,使了個「鷂子翻身」上去。到裡面下去,把被窩背起來,看了看,四顧無人,直奔監牢獄而來。到了獄門之外,靜悄悄,空落落,比不得白晝了。兩扇黑門一關,瞅著就有些個發忐忑。自己把被窩繩子一解,一牀被窩折成四褶,把兩牀垛在一處,對著上頭的棘針,往後退了數十步,使了個「旱地拔蔥」,往上一躥,把被窩搭在棘針之上,就便把身子往上一撲,把那一牀接將下去,腳站實地。背著那個被窩,搭在二道牆上。
就見那門旁的一溜房子,靠著北邊的並無燈火,靠著南邊五間房子有人說話。自己奔到房子那裡,把窗櫺紙戳了個窟窿,一看裡邊是四個人說話哪。有個年老的說:「咱們吃的是陽間飯,當的是陰間差使。」那人說:「此話怎麼講?」老者說:「白日裡無事,到了晚晌,上夜沒事便罷,要有事,就有性命之憂。再說他們外頭打更的算什麼差使,單會欺負咱們,總嗔著咱們接鑼接晚了,必要拿這個立臉。我但有一線路,再不幹這個。」
正說著,四更鑼到。艾虎上了房看著,暗說:「我來的甚巧,還有個接鑼之說哪。我要不知道這件事,就誤了差使了。他們外頭的一嚷,我怎麼救人?少時,總得把這幾個人俱都捆上,再有鑼到,我還得替他們接鑼。」果然外面的鑼到,「鏜鏜」的打了四更。裡面由屋中出來,打了四下。二人將要回屋,早被艾虎踢倒捆上,口中塞物。又進屋中,把那兩個照樣捆好。出來奔二道牆。眼前一條黑影,不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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