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的民歌《鼓吹鐃歌十八曲》中,有「戰城南」曲,為哀悼戰死將士之作: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嚎……
【在城的南邊作戰,死在城廓的北邊。戰死荒野,無以為葬,只好任烏鴉來啄食了!請替我告訴烏鴉,在啄食之前,為我「啊」的哭叫一聲吧……】
這首古老的民歌,描寫的情景很淒慘,充分表露出漢朝為擴張領土,給百姓所帶來的苦難慘況。
李白也曾以相同的詩題,寫了一首樂府:
去年戰,桑乾源;今年戰,蔥河道。
【去年,在桑乾河的源頭打仗;今年又沿著蔥嶺河的河道作戰。(「桑乾河」發源於山西省,是流經北平西方的河川;帕米爾高原,又名「蔥嶺」,從蔥嶺流向新疆省的河,叫做蔥嶺河,簡稱「蔥河」。)】
唐玄宗天寶元年(742),在桑乾河的源頭,與突厥發生戰爭;天寶六年(747),又在蔥嶺河流域,與吐蕃兵戎相見。烽火可謂連綿不斷。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打完了仗,在地中海清洗武器上的血跡,同時,又在天山山脈的雪地中牧馬備戰。(條支:地中海東岸的敘利亞;天山:新疆省的山脈;洗兵:清洗武器;放馬:為準備下一次戰爭而牧馬。)】
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
【連連出征,轉戰萬里,三軍將士都已逐漸老邁衰疲了。】
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
【匈奴年年進犯,恣意屠殺,一如農人年年下田耕作一樣的稀鬆平常。自古以來,邊境一帶的田地,但見白骨黃沙,了無綠意。】
秦家築城備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
【秦朝築長城是為了抵禦匈奴,唐代卻還繼續在那兒燃起烽火。(「漢」,在唐詩中,指的是唐朝。)】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烽火不停的燃燒,戰爭沒有停歇的時候。】
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烏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
【野戰中,士卒格鬥戰敗致死,失去主人的馬,仰天悲鳴。烏鴉和禿鷹,啄食戰死者的腸子,又銜著腸子起飛,將它掛在乾枯的樹枝上。】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乃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士兵慘死在荒郊野地,將軍獨自一人也束手無策了。至此方知,兵器是凶器,賢明者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去動用。(《老子》第三十一章:「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兵者,指刀槍。亦可引申為無故挑起戰爭或指好大喜功,為擴大版圖而引發戰火。)】
按唐玄宗追求邊功,自天寶改元以後,連年和吐蕃、突厥、回紇、奚、契丹等進行戰爭,特別是天寶八載(西元749)哥舒翰攻取吐蕃所據石堡城(今青海西寧市西南),唐兵戰死者數萬人;十載(西元751)因石堡依附吐蕃,派高仙芝率兵三萬人往討,石國又乞援於大食,仙芝軍與大食軍相遇於坦邏斯(今蘇俄奧里阿塔附近),大敗,士卒死亡殆盡。命鮮于仲通伐南詔,又大敗於瀘南,士卒死者六萬人。同年安祿山攻契丹,全軍六萬人覆沒。耗費國家大量財力,邊境長期不得安寧。邊將邀功,虛報戰績;士卒遠征,生離死別。
這殘酷的事實,使李白怵目驚心,因而寫下了這首敘事詩,沿用漢時舊題原意,作進一步發揮,卻帶有濃厚的抒情性。事與情交織成一片,節奏鮮明;情與事配合得和諧,自然起伏。富有歌行奔放的氣勢,顯示出李白的獨特風格。《六韜》說:「聖人號兵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全詩以此語作結,點明主題,而這句論斷性的語句,是從歷史和現實的慘痛經驗中提煉出來的,有畫龍點睛之妙,使全詩意旨豁然,更顯出「詩仙」為文的高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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