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姆躺了四天四夜,腫全消了,他又活動起來了。我打定了主意,從此不說什麼用我的手摸蛇皮的話了。惹了這場大禍,不是很清楚了麼?傑姆說,他估摸,下回我會信他的話。他還說,摸蛇皮的惡運非同小可,說不定我們遭到的災禍還沒有盡頭呢。他說,他寧願朝左肩後望新月一千遍,也不願手摸蛇皮一回。是啊,我也開始覺得我自己在這麼想了,儘管我一向認為,往左肩後邊望新月,可說是一個人最抽劣、最愚蠢的事了。老漢克.朋格這麼幹過一回,還大吹大擂的,不到兩年,他喝醉後,從制彈塔上摔下來,摔得簡直可說是像一張薄餅,攤在地上。人家把倉房的兩扇門板作為棺材,把他的屍體給塞了進去。這是人家這麼說的,我沒有親見。是爸爸對我說了的。不過,不管怎麼說吧,這麼傻呼呼地張望新月,就得了這麼個下場。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大河河水又往下回落,在兩岸當中流淌。我們幹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把一隻兔子剝了皮繫在大魚鉤上,放下去,結果釣到了一條大鯰魚,簡直像一個人那麼大,長六英尺兩英吋,重兩百磅以上。我們當然對付不了它,它會把我們一下子扔到伊利諾斯州那邊去。我們便光是坐著,看著它又蹦又跳,直到死在水裡。我們在它的胃子裡找到一隻銅扣子和一隻圓球,還有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我們用斧頭把那個圓球劈了開來,裡邊有一個線軸兒。傑姆說,線軸兒耽得時間久了,外面裹上了各樣東西,成了個圓球。我看,這麼大的一條魚,是密西西比河上釣到的最大的魚了。要是在村子裡的話,能值很多錢。人家會在市場上論磅出售,每個人都會買一點。肉像雪一般白,煎著吃美味可口。
第二天早上,我說,日子過得太慢,太沉悶,我要來點兒熱鬧的。我說,不妨由我偷偷渡過河去,打聽打聽各方面的情況。這個主意傑姆很聽得進。不過他說我必須晚上去,眼睛又要放得尖一些才行。接著,他端詳了一番。然後說我能不能穿上舊衣服,打扮得像一個姑娘家呢?這可是個好主意。我們就動手把一件印花布衫子剪短,我把我的褲腿捲到膝蓋上,穿上了衫子。傑姆用鉤子替我在背後收緊了些,就弄得合身了。我帶上了女用的遮陽大草帽,繫到我的下巴頦兒上,這樣,人家要細看我的臉,就好比要從火爐筒子往下看一樣的難。傑姆說沒有人能認出我來,即使是白天也難。我操練了一整天,讓自己能掌握一些訣竅,慢慢地也就相當熟練了。不過傑姆說,我走起路來,還不像姑娘家的樣子。他還說,我千萬不可以把衣衫一提,把手插進褲子口袋,這個習慣必須改掉。這一點我注意到了,就有些進步了。
天黑以後,我便坐筏子前往伊利諾斯州的河岸那邊。
我在渡口下面不遠處朝鎮子划去。水流把我帶到了鎮梢頭。我把獨木舟繫好了,沿著河岸往前走。有一間小小的草屋,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了,如今點著亮亮的燈光。我心想,不知道是誰住在那裡。我輕手輕腳走過去,從窗口朝裡偷偷一望。只見有一位婦女,四十歲上下,正就著一張松木桌上的蠟燭光做針線活。她的臉我沒有見過。她是個外鄉人。鎮上人的臉沒有我不認識的,這也是該我的運氣好。當時我正在心虛,開始懊悔這回該不該來。人家也許會聽出我說話的聲音,就會識破真相。不過嘛,如果這個婦女到小鎮上來了兩天了,那我想知道的一切,她準能告訴我。這樣,我便敲了敲門,並且打定主意,要自己千萬別忘了自己是個姑娘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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