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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古典長篇

亂世佳人—飄(147)

《Gone with the Wind》

  當然,艾希禮所愛的正是她的這些東西。正因為瞭解這一點,她才覺得生活還能忍受下去。她瞭解艾希禮很欣賞那些深深埋藏在她身上、唯獨他看得見的美好東西,但是了為保全名譽,他只能夠對他保持著一種遙遠的愛。不過這些東西一旦被瑞德說出來,尤其是用他那暗含譏諷而平靜得很能欺騙人的言語揭露出來,便顯得不那麼美好了。

  「這倒使我想起了童年時代的理想,認為這樣一種愛在這猥褻的世界裡是可以存在的,」他繼續說。「這樣說來,他對你的愛就沒有一點點性的因素了?要是你長得很醜,沒有這雪白的皮膚,情況也會一樣嗎?要是你沒有那麼一雙讓男人神魂顛倒,很想把你抱在懷裡的綠色眼睛,他也會愛你嗎?還有你那屁股一扭一扭、對任何九十歲以下的男人能帶誘惑性的浪勁呢?還有你那兩片嘴唇……唔,我可決不敢讓自己的淫慾去冒犯呀!難道艾希禮對這一切什麼都沒看見,還是說他看見了,但竟然無動於衷呢?」思嘉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在果園裡的情景:艾希禮兩臂哆嗦著將她緊緊摟在懷裡,那張嘴狂熱地吻著她,似乎永遠不離開了。想到這裡她不禁臉紅了,而臉紅是逃不過瑞德的眼睛的。

  「這樣,我就明白了,」他說,聲音裡帶有一點近似惱怒的激動。「原來他愛你,僅僅是因為你的心呢。」他怎敢用他那骯髒的手指來搜刮秘密,使她生活中唯一美好而神聖的東西反而顯得卑賤了。現在他正在冷靜而堅決地突破她的最後一道防線,眼看就要得到他所需要的情報了。

  「是的,他就是……」她一邊喊,一邊將她對艾希禮嘴唇的回憶拋在腦後。

  「我親愛的,他恐怕連你有沒有心都不知道呢。要是吸引他的果真是你的心,他就不必對你嚴加防範,像他為了讓這種愛保持『神聖』(我們可以這樣說吧?)而努力做的那樣了。總之,他盡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管它,因為一個男人竟然愛慕一個女人的心靈,而同時保持上等人的身份和仍然忠實於自己的妻子。其實,對於艾希禮來說,他既要保全威爾克斯家的名譽,又對你的肉體那樣垂涎欲滴,那一定是非常難受的呢。」「你總是以你自己的小人之心來度君子之腹!」「唔,我從來不否認我是貪圖你的肉體的,如果你就是這個意思的話。不過,謝天謝地,我對名譽這類東西倒是滿不在乎。凡是我想要的東西,只要能到手我就拿,所以我用不著跟魔鬼或天使去搏鬥。看你給艾希禮建造了一個多麼快樂的地獄啊!我簡直要可憐他了。」「我替他建造了一個地獄?」「對的,就是你!你的存在對於他是一種永恆的誘惑,但是他跟他家族裡的大多數人一樣,為了保全這些地方所謂的名譽,無論多深的愛情都可以拋棄。照我看來,現在這個可憐蟲似乎既沒有愛情也沒有名譽來安慰他自己了!」「他是有愛情的!……我的意思是,他愛著我!」「他真的愛你嗎?那麼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然後我們今天的討論就宣告結束,你也可以拿到錢,哪怕你扔到陰溝裡裡我也不管了。」瑞德站起身來,將他抽了一半的雪茄扔進談盂裡。他的動作跟亞特蘭大陷落那天夜裡思嘉所注意到的一樣,帶有異教徒的放肆勁兒和受到壓抑的力量,是有點陰險而可怕的。

  「要是他真愛你,他怎麼會讓你跑到亞特蘭大來弄這筆稅金呢?如果我讓一個我所愛的人來幹這種事,我便……」「他不知道呀!他沒想到我……」「難道你就沒想過他應該想到的嗎?」他的聲音裡分明帶有好不容易才壓住的火氣。「要像你說的這樣,他真愛你,他就應該知道你在絕望的時候會幹出些什麼事來。他哪怕把你殺了也不該讓你跑到這裡來找……不找別人偏偏來找我,真是天曉得!」「不過,他的確不知道呀!」「要是沒人告訴他,他自己就猜不出來,那就說明他對你和你那可貴的心根本不會瞭解。「他多麼不公平啊!好像艾希禮會猜別人的心思似的。好像艾希禮如果知道了就能阻止她來似的。但是她突然覺得艾希禮真的是能夠阻止她來的。只要他在果園裡給她一丁點兒暗示,說總有一天情況會有所變化,她便決不會來找瑞德了。

  在她臨上火車的時候,他只消說一句溫存的話,哪怕只表示一點惜別的愛撫之意,也會使她回心轉意的。可是他只談到了名譽。不過……難道瑞德說對了?難道艾希禮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嗎?她趕快甩掉這個不忠的想法。當然,他沒有懷疑她。艾希禮決不會懷疑她竟然會想做這樣不道德的事情。艾希禮那麼高尚,決不會有這種念頭。瑞德只不過想盡力破壞她的愛情罷了。他正在千方百計要毀掉她所最珍重的東西。總有一天,她惡狠狠地想道,她的踮站住了腳,廠子經營得令人滿意,她手裡有了錢,那時她就得讓瑞德.巴特勒為他現在加給她的苦惱和屈辱付出應有的代價了。瑞德站在她跟前有點得意地俯視著她。那陣曾經使他激動的情緒已經過去了。

  「這一切究竟與你有什麼相干呢?」她問。「這是我的事,是艾希禮的事,可不是你的事。」他聳了聳肩膀。

  「不過有那麼一點,思嘉,我對你的忍耐力抱有深深的不帶個人成見的讚賞,而且我真不想看到你的精神在過重的負擔下被壓得粉碎。就說塔拉吧,它本身就是一副需要由男子漢來挑的重擔。再加上你那位有病的父親。他永遠不會幫你什麼忙了。還有那些姑娘和黑人。現在你又有了個丈夫,或許還要加上皮蒂帕特小姐。即使艾希禮和他的一家不要你照管,你的擔子已經夠重的了。」「他不需要我照管。他幫忙……」「啊,天哪,」他不耐煩地說。「讓我們別再談這個了。他幫不了你什麼。你現在靠你,將來還得靠你,或者靠別人,直到他死。就我個人來說,我已經很厭煩,不想把他當作一個話題來談了。……你到底要多少錢?」她真想把他狠狠地痛罵一頓。他加給她種種的侮辱,迫使她將心裡最寶貴的東西和盤托出,並放肆地踐踏它們。經過這一切之後,他居然以為她還會要他的錢呢!

  但是她還是盡量克制住自己沒有罵出來。要是能夠傲然拒絕他的許諾,讓他滾出店門,那該有多痛快呀!但是,只有真正富有的人和真正無所顧慮的人,才能這樣痛痛快快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呢。只要她還貧窮,她就還得忍受這樣的場面。不過,等到她有了錢……啊,多麼美好而令人興奮的一個想法!等到她有了錢時,她決不忍受自己所不高興的任何事情,也決不做她所不願意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對人禮貌不禮貌也得看人家是否叫她高興了。

  我要叫他們全都充軍到哈利法克斯去,她想,瑞德當然是頭一個了!

  想到這裡,她激動得那雙綠眼睛閃出了光芒,嘴上也浮現出一絲絲笑影。瑞德也微微一笑。「你真是個可愛的人,思嘉,」他說。「尤其在你動什麼壞腦筋的時候。只要能看看你那個可愛的酒窩,我就情願給你買13頭騾子,如果你的話。」前門打開了,站櫃檯的店員走了進來,一邊用牙籤剔牙。

  思嘉站起身來,披上圍巾將下巴底下的帽帶繫緊。她已經打定主意了。

  「你今天下午有空嗎?能不能現在就陪我去一趟?」她問。

  「到哪裡去?」

  「我要你趕車帶我到那家木鋸廠去。我答應過弗蘭克,不單獨趕車出城。」「冒雨去木鋸廠?」「是的,我現在就要把木鋸廠買下來,省得你變卦。」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那麼響,竟把站在櫃檯後面的那個店員嚇了一跳,好奇地看著他。「你難道忘了你又結婚了嗎?叫大家看見肯尼迪太太同流氓巴特勒一起趕車出城,那可夠你受的了。要知道我是上等人家客廳裡不接待的人呀。你難道不顧自己的名譽了?」「名譽,胡說八道!我得趕在你變卦之前,並且趁弗蘭克還沒有發現我打算買,就把這廠子給買下來。別這樣慢慢吞吞了,瑞德,一點小雨有什麼關係呢?讓我們快走吧。」

  那個鋸木廠!每當弗蘭克一想起它便要歎息一番,怨自己當初不該向她提起。她將自己的耳環賣給了巴特勒船長(不賣別人偏偏賣給他!)而且不同自己的丈夫商量就把廠子買了下來,這已經很不對了,而她甚至還不把廠子交給丈夫去經營。看來這真不妙。似乎她壓根兒就不信任丈夫或他的判斷力。弗蘭克同他所認識的所有男人一樣,認為一個妻子總應該尊重丈夫比她高明的見識,應該全面接受丈夫的意見,而決不自作主張。他本來可以容忍大多數的女人自行其事。女人就是這樣一些有趣的小傢伙嘛,對她們的癖好遷就一點不會有什麼壞處。弗蘭克的為人生來溫和文雅,對於妻子決不會過分苛求。他會欣然滿足一個嬌小人兒的傻念頭,最多只憐惜地責怪她愚蠢和奢侈。可是思嘉決心要幹的那些事情,他卻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比如說,那家鋸木廠吧。當她帶著甜蜜的微笑回答他提出的一些問題,說她自己準備經營這個廠子時,他簡直嚇壞了。「我自己做木材生意。」這是她的原話。弗蘭克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時刻他所感到的恐怖。她自己去做生意!這真令人難以想像。在亞特蘭大,沒有一個女人做生意。事實上,弗蘭克從來沒聽說過哪裡有女人做生意的事。如果在艱難時世女人不幸要被迫賺點錢來貼補家用,她們也總是悄悄地做些適合女人身份的事情……如梅裡韋瑟太太烤餡餅賣,埃爾辛太太和范妮畫瓷器,做針線活和收留寄宿者或者像米德太太到學校教書,邦內爾太太教音樂。這些太太們在賺錢,但她們卻像女人應該做的那樣留在家裡幹活。要是,身為一個女人,卻離開家庭的保護,冒險跑出去進入粗魯的男人世界,同他們在生意上競爭。同他們廝混在一起,受人侮辱和議論。……尤其是當她有一個能夠充充裕裕養活她的丈夫,無需被迫這樣做的時候!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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