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廳上一時寂靜。見眾姬妾從簾下一個一個爬出來,方嚷道:「了不得了!千歲爺的頭被妖精取了去了!」一時間,鼎沸起來。丁大爺在石後聽得明白,暗道:「這個妖精有趣。我也不必在此了,且自回廟再作道理。」想罷,從石後繞出,臨牆將身一縱,出了院牆。又縱身上了外圍牆,輕輕落下。腳剛著地,只見有個大漢奔過來,嗖的就是一棍。丁大爺忙閃身躲過。誰知大漢一連就是幾棍。虧得丁大爺眼快;雖然躲過,然而也就吃力得很。正在危急,只見牆頭坐著一人,擲下一物,將大漢打倒。丁大爺趕上一步按住。只見牆上那人飛身下來,將刀往大漢面前一晃,道:「你是何人?快說!」
丁大爺細瞧飛下這人,不是別個,卻是那膽小無能的北俠歐陽春,手內刀就是他的寶刀。心中早已明白,又是歡喜,又是佩服。只聽大漢道:「罷了,罷了!花喋呀,咱們是對頭。不想俺弟兄皆喪於你手!」丁大爺道:「這大漢好生無禮。那個是甚麼花蝶?」大漢道:「難道你不是花沖麼?」丁大爺道:「我叫兆蘭,卻不姓花。」大漢道:「如此說來,是俺錯認了。」丁大爺也就將他放起。大漢立起,撢了塵土,見衣裳上一片血跡,道:「這是那裡的血呀?」丁大爺一眼瞧見那邊一顆首級,便知是北俠取的馬剛之首,方才打倒大漢,就是此物,連忙道:「咱們且離此處,在那邊說去。」
三人一壁走著,大爺丁兆蘭問大漢道:「足下何人?」大漢道:「俺姓龍名濤。因花蝴蝶花沖將俺哥哥龍淵殺害。是俺懷仇在心,時刻要替兄報仇。無奈這花沖形蹤詭秘,譎詐多端,再也拿他不著,方才是我們伙計夜星子馮七告訴於我,說有人進馬剛家內。俺想馬剛家中姬妾眾多,必是花沖又相中了那一個;因此持棍前來,不想遇見二位。方才尊駕提兆蘭二字,莫非是茉花村丁大員外麼?」兆蘭道:「我便是丁兆蘭。」龍濤道:「俺久要拜訪,未得其便,不想今日相遇。──又險些兒誤傷了好人。」又問:「此位是誰?」丁大爺道:「此位複姓歐陽名春。」龍濤道:「哎呀!莫非是北俠紫髯伯麼?」丁大爺道:「正是。」龍濤道:「妙極!俺要報殺兄之仇,屢欲拜訪,懇求幫助。不期今日幸遇二位。無甚麼說的,求懇二位幫助小人則個。」說罷,納頭便拜。丁大爺連忙扶起,道:「何必如此。」龍濤道:「大官人不知,小人在本縣當個捕快差使。昨日奉縣尊之命,要捉捕馬剛。小人昨奉此差,一來查訪馬剛的破綻,二來暗尋花蝶的形蹤,與兄報仇。無奈自己本領不濟,恐不是他的對手。故此求二位官人幫助幫助。」北俠道:「既是這等,馬剛已死,你也不必管了。只是這花沖,我們不認得他,怎麼樣呢?」龍濤道:「若論花沖的形景,也是少年公子模樣,卻是武藝高強。因他最愛採花,每逢夜間出入,鬢邊必簪一枝蝴蝶;因此人皆喚他是花蝴蝶。每逢熱鬧場中,必要去遊玩。若見了美貌婦女,他必要下工夫,到了人家採花。這廝造孽多端,作惡無數。前日還聞得他要上灶君祠去呢。小人還要上那裡去訪他。」北俠道:「灶君祠在那裡?」龍濤道:「在此縣的東南三十里,也是個熱鬧去處。」丁大爺道:「既如此,這時離開廟的日期尚有半個月的光景,我們還要到家中去。倘到臨期,咱們俱在灶君祠會齊。如若他要往別處去,你可派人到茉花村給我們送個信,我們好幫助於你。」龍濤道:「大官人說的極是。小人就此告別。馮七還在那裡等我聽信呢。」
龍七去後,二人離廟不遠,仍然從後面越牆而入。來到屋中,寬了衣服。丁大爺將皮鞘交付北俠,道:「原物奉還。仁兄何時將刀抽去?」北俠笑道:「就是賢弟用腳穩磚之時,此刀已歸吾手。」丁大爺笑道:「仁兄真乃英雄,弟弗如也!」北俠笑道:「豈敢,豈敢。」丁大爺又問道:「姬妾何以聲言妖精取了千歲之頭?此是何故?小弟不解。」北俠道:「凡你我俠義作事,不聲張,總要機密。能彀隱諱,寧可不露本來面目。只要剪惡除強,扶危濟困就是了,又何必諄諄叫人知道呢。就是昨夕酒樓所談及廟內說的那些話,以後勸賢弟再不可如此,所謂「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方於事有稗益。」丁兆蘭聽了,深為有理,連聲道:「仁兄所言最是。」
又見北俠從懷中掏出三個軟搭搭的東西,遞給丁大爺道:「賢弟請看妖怪。」兆蘭接來一看,原來是三個皮套做成皮臉兒,不覺笑道:「小弟從今方知仁兄是兩面人了。」北俠亦笑道:「劣兄雖有兩面。也不過逢場作戲,幸喜不失本來面目。」丁大爺道:「噯喲!仁兄雖是作戲呀,然而逢著的也不是當耍的呢。」北俠聽罷,笑了一笑,又將刀歸鞘擱起,開言道:「賢弟有所不知。劣兄雖逢場作戲,殺了馬剛,其中還有一個好處。」丁大爺道:「其中還有甚麼好處呢?小弟請教。望乞說明,以開茅塞。」
未知北俠說出甚麼話來,下回分曉。(//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