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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賓遜漂流記(19)

丹尼爾.笛福(Daniel Def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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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荒島上已有十個多月了,獲救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在我之前,從未有人上過這孤島。現在,我已按自己的意願安排好了住所,就很想進一步瞭解這座小島,並看看島上還有什麼我尚未發現的物產。

  七月十五日,我開始對這個小島作更詳細的勘察。我先走到那條小河邊。這條小河,先前已經提到,是我木排靠岸的地方。我沿河而上走了約兩英里,發現海潮最遠只能到達這裡。原來這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口味甚佳。現在適值旱季,溪裡有些地方連一滴水也沒有;即使有的話,也匯不成水流。

  在小溪旁,是一片片可愛的草地,平坦勻淨,綠草如茵;在緊靠高地的那些地勢較高的地方(顯然,這兒是河水氾濫不到的地方),長著許多煙草,綠油油的,莖稈又粗又長。附近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植物,可惜我都不認識。這些植物也許各有各的用處,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我到處尋找木薯,那是熱帶印第安人用來做麵包的植物,可是沒有找到。我發現了許多很大的蘆薈,但當時不知道其用途。我還看到一些甘蔗,因為是野生的,未經人工栽培,所以不太好吃。我感到這回發現的東西已不少了。在回家的路上,心裡尋思著如何利用這些新發現,可是毫無頭緒。我在巴西時不曾注意觀察野生植物,如今陷入困境也就無法加以利用了。

  第二天,十六日,我沿原路走得更遠。小溪和草地均已到了盡頭,但樹木茂盛。在那兒,長著不少水果,地上有各種瓜類,樹上有葡萄。葡萄長得很繁茂,葡萄籐爬滿樹枝,葡萄一串串的,又紅又大。這意外的發現使我非常高興。但經驗警告我不能貪吃。我記得,在伯爾伯裡上岸時,幾個在那兒當奴隸的英國人因葡萄吃得太多,害痢疾和熱病死了。但是,我還是想出了一個很好的方法利用這些葡萄,就是把他們放在太陽下曬乾,製成葡萄乾收藏起來。我相信葡萄乾是很好吃的;在不是葡萄成熟的季節,就可以吃葡萄乾,又富營養又好吃。後來事實也證明如此。

  那晚我就留在那裡,沒有回家。順便說一句,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過夜。到了夜裡,我還是拿出老辦法,爬上一棵大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又繼續我的考察。在山谷裡,我大約朝北走了四英里,南面和北面是逶不絕的山脈。

  最後,我來到一片開闊地,地勢向西傾斜。一灣清溪從山上流下來,向正東流去。眼前一片清新翠綠,欣欣向榮,一派春天氣象;周圍景色猶如一個人工花園。

  我沿著這個風景秀麗的山坡往下走了一段路,心裡暗自高興,卻又夾雜著苦惱。我環顧四周,心裡不禁想,這一切現在都是我的,我是這地方無可爭辯的君王,對這兒擁有所有權,如果可以轉讓的話,我可以把這塊地方傳給子孫後代,像英國采邑的領主那樣。在那裡,我又發現了許多椰子樹、橘子樹、檸檬樹和橙子樹,不過都是野生的,很少結果子,至少目前如此。可是我採集的酸橙不僅好吃,且極富營養。後來,我把酸橙的汁摻上水,吃起來又滋養,又清涼,又提神。

  現在,我得採集一些水果運回家了。我採集了葡萄、酸橙和檸檬,準備貯藏起來好在雨季享用。因為我知道,雨季即將來臨。

  因此,我採集了許多葡萄堆在一個地方,在另一個地方又堆了一小堆,又採集了一大堆酸橙和檸檬放在另一個地方。然後,我每種都帶了一些走上了回家的路。我決定下次回來時,帶個袋或其它什麼可裝水果的東西,把採集下來的水果運回家。

  路上花了三天才到家。所謂的家,就是我的帳篷和山洞。

  可是還沒到家,葡萄就都爛掉了。這些葡萄長得太飽滿,水份很多,在路上一經擠壓,就都破碎流水了,因此根本吃不成,只有少數破碎不太厲害的,尚勉強可吃。至於酸橙倒完好無損,可我不可能帶得很多。

  第二天,十九日,我帶著事先做好的兩隻小袋子回去裝運我的收穫物。但是,當我來到葡萄堆前面時,原來飽滿完好的葡萄,現在都東一片,西一片被拖散開,有的被踐踏得破碎不堪,有的則已吃掉了。眼前的情景一片狼籍。這不禁使我大吃一驚。看來,附近一定有野獸出沒;至於什麼野獸,當然我無法知道。

  現在我才意識到,把葡萄採集下來堆在一起不是辦法,用袋裝運回去,也不是辦法;堆集起來會被野獸吃掉,裝運回去會壓碎。於是,我想出了另一個辦法。我採集了許多葡萄,把它們掛在樹枝上;這些樹枝當然能伸出樹蔭曬得到太陽,讓太陽把葡萄曬乾。但我可以用袋盡量多帶些檸檬和酸橙回來。

  這次外出回家後,我想到那山穀物產豐富,風景優美,心裡非常高興。那邊靠近溪流,樹木茂盛,不怕暴風雨的襲擊。

  我這時才發現,我所選定的住處,實在是全島最壞的地方。總之,我開始考慮搬家問題,打算在那兒找一個安全的場所安家,因為那兒物產豐富,景色宜人。

  搬家的念頭在我頭腦裡盤旋了很久;那地方風光明媚,特別誘人。有時,這種念頭特別強烈。但仔細一想,住在海邊也有住在海邊的好處。說不定還有一些別的倒霉蛋,像我一樣,交上惡運,來到這座荒島上。當然,這種事情發生的希望確實很小很小,但把自己關閉在島中央的山林裡,無異於把自己禁閉起來。那時,這種事情不僅沒有希望發生,就連可能性也沒有了。思前想後,覺得家還是不搬為好。

  家是不準備搬了,但我確實非常喜歡那地方。因此,在七月份這一個月中,我常去那兒,並決定在那兒造一間茅舍,並用一道結實堅固的圍牆把它從外面圍起來。圍牆是由兩層籬笆築成的,有我自己那麼高,樁子打得很牢固,樁子之間塞滿了矮樹。我睡在裡面很安全。有時在裡面一連睡上兩三個晚上,出入照例也用一架梯子爬上爬下。這樣,我想我有了一座鄉間住宅和一座海濱住宅。這座鄉間住宅到八月初才告完工。

  我剛把新居的圍牆打好,準備享受自己的勞動果實,就下起大雨來。我被困在舊居,無法外出。在新居,我也像這兒舊居那樣用帆布搭了個帳篷,並且支撐得十分牢固,但那兒沒有小山擋住風暴,下大雨時也無山洞可退身。

  如上所述,八月初,我建好了茅舍,準備在裡面享受一番。八月三日,我發現我原先掛在樹枝上的一串串葡萄已完全曬乾了,成了上等葡萄乾。我便動手把它們從樹上收下來。

  我慶幸自己及時收下了葡萄乾,要不,後來馬上大雨傾盆,葡萄乾肯定會全毀了。那樣我就會失去冬季一大半的食物。事實上,我差不多曬了兩百來串葡萄,而且每串都很大。我剛把葡萄乾全收下來,並把大部分運到舊居山洞裡貯藏起來,就下起了雨。從這時期,也就是從八月十四日期,一直到十月中旬,幾乎天天下雨;有時滂沱大雨,一連幾天無法出門。

  在這個雨季裡,我的家庭成員增加了,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此之前,有一隻貓不見了,不知是死了呢,還是跑了,我一無所知,所以心裡一直十分掛念。不料在八月底,它忽然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三隻小貓。這使我驚訝不已。

  更使我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小貓完全是家貓,與大貓長得一模一樣,它們是怎麼生出來的呢?因為,我的兩隻貓都是母貓。島上確實有野貓,我還用槍打死過一隻。但那種野貓完全是另外一種品種,與歐洲貓不一樣。後來,這三隻小貓又繁殖了許多後代,鬧得我不可開交。最後,我把這些氾濫成災的貓視為害蟲野獸,就把它們趕出家門。

  從八月十四日到二十六日,雨下個不停,我無法出門。現在我不敢淋雨了。在此期間,一直困在屋內,糧食貯備逐日減少。我曾冒險兩次外出。第一次打殺了一隻山羊,第二次,最後一天,即二十六日,找到了一隻大鱉,使我大享口福。我的糧食是這樣分配的:早餐吃一串葡萄乾,中餐吃一塊烤羊肉或烤鱉(不幸的是,我沒有蒸東西或煮東西的器皿),晚餐吃兩三個鱉蛋。

  在我被大雨困在家裡時,每天工作兩三個小時擴大山洞。

  我把洞向另一邊延伸,一直開通到圍牆外,作為邊門和進出口。於是,我就可從這條路進出。但這樣進出太容易,我晚上就睡不安穩;因為以前,我總是把自己圍起來,密不透風。

  而現在,我感到空蕩蕩的,什麼野獸都可來偷襲我。當然,至今還沒有發現有什麼可怕的野獸,我在島上見到過的最大的動物,只不過是山羊而已。

  九月十三日到今天我正好來到荒島一週年。這是一個不幸的日子。我計算了一下柱子上的刻痕,發現我已上岸365天了。我把這天定為齋戒日,並舉行了宗教儀式,以極端虔誠謙卑的心情跪伏在地上,問上帝懺悔我的罪行,接受他對我公正的懲罰,求他通過耶穌基督可憐我,饒恕我。從早到晚,十二小時中我不吃不喝,直到太陽下山,我才吃了幾塊餅乾和一串葡萄乾,然後就上床睡覺。(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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