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子大姐與大家打招呼後,連坐都沒坐,就讓黃河清贈書給每個人,我拿到一本,《王若望紀念文集》,封面上是王若望先生的畫像,紅色書名下有黑色幾個小字:劉賓雁敬題。編輯委員會是羊子,黃河清、鄭義,香港明鏡出版社。
回悉尼後我仔細拜讀這本書時才發現,封面王若望先生凝眉沉思,不掘不撓的那張畫像的作者竟是沈嘉蔚。驚異之餘給嘉蔚撥了個電話。
“嘉蔚,沒想到你還給王若望先生畫過像。我當你興畫過修女,市長和五妃呢。”
“那張油畫現在還在我手裏,我對他們說了,等到中國民主革命勝利以後,我會捐給博物館。”
“再見,嘉蔚!”
儘管最近嘉蔚給我的一封信裏強調了他與我的種種不同,但他給我的寫作產生過重大影響。二零零三年,澳洲民運一片凋零。沈嘉蔚忽然在Sydney市中心開了個名為“再見革命”的畫展。裏面有一幅描寫文革的油畫《北京吉普》在澳洲掀起一片騷動。
我當時並不認識嘉蔚,一位元朋友給了我張參觀券,看著那輛沾滿鮮血的吉普的車輪,我知道了文革並沒被人遺忘,在澳洲,還有與我能產生共鳴的人,回家後,我開始動筆寫“生之舞”。
“王若望紀念文集”是一部極不尋常的書。
王若望先生是負有盛名的作家與民運戰士,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十九日因肺癌在他七十四歲時流亡到美國紐約逝世,享年八十四歲。
王若先生十六歲因反對國民黨被捕入獄三年。三十九歲當共產黨“右派”,開除中共黨籍,文革中五十歲因批評毛澤東入獄四年。後平反恢復黨籍。一九八七年六十九歲,被打成“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老祖宗”,並與方勵之,劉賓雁一同開除出黨。“八九”民運時發表《致鄧小平的公開信》再次入獄十四個月。
在他不停息地反專制的多舛的道路上有兩位卓越的女人與他相伴人生。第一位元配夫人在他打成“右派”後,頂住上級要求她與王若望離婚的壓力,繼續與他風雨人生,一九六五年因病英年早逝。第二位夫人馮素英(羊子)更是位奇女子。
根據羊子女士那篇:“無盡的愛,無限的敬”裏一句話:“與夫君相愛三十三載,共度二十二個春秋”。我推算他倆相愛應該從一九六八年。
那是中國大地上最黑暗的年代之一-“清理階級隊伍”,整死、槍斃、殺害的人比一九六六年紅衛兵殺人的“紅八月”還多。王若望是歷史反革命(右派)是現行反革命,有七個孩子,比羊子大二十歲,羊子楞等了十年,才與王若望先生結為連理。
我為自己能在“自由文化運動”第一屆年會上與羊子大姐坐在一起倍感榮幸。
十九年前,我在悉尼見到過當代另一位偉大的女性-李淑嫻女士,她在大學當學生時被打成右派,一九六一年,與她同在北京大學同班同學被“內定為右派”的方勵之結婚,此後,一直與方勵之風雨同舟共同為實現中國的民主奮鬥。
《王若望紀念文集》裏有一位中文名為梅兆贊(Jonathan Mirsky)的外國人寫的文章《現代水滸傳:可敬的王若望》,此人原為英國《泰晤士報》前東亞編輯。文章中有這麼一段話發人深省。
“要批評王若望那類流亡人士,實在易如反掌。魏京生言行古怪,又指徐立文等異見人士為共党臥底,因而備受譴責。優秀的報告文學作者蠐賓雁,被指‘對中國沒有一句好話’。他花了三十年光陰揭露國內種種不公,有這種態度又何足為奇?方勵之在文革時坐牢多年,才智被白白浪費。八十年代中期,他大膽抨擊共產主義,令大學生為之震撼。現在有人指摘他,在亞利桑那州只顧理首於天體物理學研究——對於這些指控,我的回應是:這些人並不是未經風浪的知識份子。在二十世紀其中一個最可怕的政治制度下,他們慘遭虐待,監禁、並不斷受唾駡;同一制度害死了幾百萬人。這群流亡人士曾長期維護人權,法治及正義;王若望、劉賓雁及方勵之均兩次被逐出黨。他們全都知道,自己若開口說實話,絕對肯定要面對甚麼後果,但他們照樣把真相講出來。——套用美國人一句話;‘他們全部人早已履行一切義務。’”
我在心中長久地為這段精彩的辯護詞喝采在今天它依舊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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