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日記》與其說是作者黃憲宇的個人日記,毋寧說是對台灣東部族群狀況的深沉關懷與描述。文章的生動描述,我們不僅會和他對自然的情有獨鍾產生共鳴,同時也比較可以理解這樣的心境如何轉化到他對原住民學生的關懷。
我和憲宇有許多雷同之處,除了台大畢業、心理科學專長之外,我們都和台灣東部有極深的因緣。不同的是我的學術生涯比他略長一些,加上我的人類學訓練,對原住民社會與文化有比較多的涉獵。因此他在花蓮的替代役任務確定之後,就寫了一個依媚兒給我,就如書中的描述,他希望可以為原住民學生做一些事情。
由於我曾經在他任職的學校參與過一些活動,因此對他日記中所寫狀況百出的學生問題,我的感觸特別深刻。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書中的景況撩撥著我一幕幕的回憶,他提到的每一個學生或事情,幾乎都可以連結到對應的景象。
生活在都會區的讀者,或許很難想像:一個短短的替代役,為什麼需要「處理」這麼多的「問題學生」?接觸後山比較多的讀者就會瞭解,真正的「問題」是為什麼我們會有這麼多「學生問題」?
雖然原住民看似已經擁有超過他們人口比例的政經與教育資源,但是長期以來相對偏低的狀況並沒有明顯的改變。尤其是在經濟情勢每下愈況的情況下,原住民的發展其實令人憂心忡忡。
我在過去35年的研究經驗中,雖然已經清楚看到原漢或前山與後山的相對落差,但是也接觸過極為優秀的原住民人才,特別是已經往生的廖守臣老師。這些原住民知識菁英展現的才華與毅力,在我的腦中深深烙印著這樣一個信念:總有一天,原住民會得到諾貝爾獎!
因著這樣的夢,我在未達屆齡退休的情況下,從中央研究院轉到慈濟大學,領悟到人類學知識應用的重要,因而改變過去基礎研究的方式,轉而強調教育人類學的價值。在教學或研究上,都積極投入可能改善原住民潛力的各種策略,和原住民學生的接觸也遠超過我過去做田野調查的習慣。這樣的改變瞬間已過了七年。
對我而言,憲宇所描述的各種狀況有如昨日種種,歷歷在目。我們對原住民學生都抱持著一個理想,都期望「用手護起一道牆」,但是這一道牆其實需要更多人來護持。
由於空間、時間與政策等各種結構性因素的影響,「諾貝爾獎」其實只是支撐我們繼續往前走的一個理由。當事者的原住民學生與其家人,以及原住民學校的校長和老師,才是最有直接影響力的關鍵人物。然而,如果多數的關鍵人物都對原住民學生持著「降級」的無力感,再多的外緣也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絕對起不了什麼作用。
經過這許多年的參與,我雖然依舊抱持著同樣的關懷與夢想,但在歷經一些挫折與無奈後,已經學會「放下」,因緣確實無法強求,一切只有隨緣。或許我沒有像憲宇那樣經歷過「受戒」與「禪七」的沉澱,無法像他一樣依然熱情洋溢地綻放著生命的活力,「月光」這首歌也不是屬於我的年代,但是我慶幸和他一樣,對灑在平靜無波的太平洋水面上的一輪明月,以及清澈無染而潺潺不絕的立霧溪水,依然有著相似的悸動。
如果還有另一次的悸動,我想,應該是看到山與海之間的一道彩虹吧!◇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