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反交流、精神分裂、歌舞雜耍……民眾對漫無條理已經見怪不怪、娛樂得麻木不仁……」。這是在說二十一世紀的台灣電視嗎?不,是二十多年前的美國。
讀及這段文字,國人可能有兩種反應。一是倍覺詫異:不是說美國電視新聞很專業嗎?怎麼會在三大電視網寡佔的年代,美國電視就已經是這副德性?二是了然於胸。原因也許又有兩種。
責怪科技的人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電視這種形式本質就只能這樣」,往昔的美國、今日的台灣,無足為奇。責怪商業的人說,利潤歸私的競爭動能,早晚逼使業界走向惡質,也就有此表現。二○○七年七月二十七日,美國鳳凰城兩地方電台因搶拍警察追捕逃車的新聞,直升機對撞,四人死亡,只不過是電視的荒謬面向,是新聞界的悲哀也是卑微的註腳。
本書是歷史之作,約有十種語文譯本,脫胎於一九八四年書展講演,經擴充與提煉而成。作者藉由對比印刷閱讀與電視影像,推演主要觀點:「審查令人反感,也必須反抗,但審查的影響卻微不足道;查禁不會嚴重妨害自由;電視顯然笑裡藏刀,它不妨害且還擴大自由;電視經濟製造聳動話題,我們不斷收視,然而卻沒有人禁止我們自娛」。
雖然同屬「媒介環境學」(林文剛教授認為,這個譯詞比媒介生態學,更能傳達media ecology的含意)的重要啟發與援引來源,波茲曼在很多地方與麥克魯漢不相同。假使只是說他「哀悼印刷術時代步入沒落、電視時代蒸蒸日上」,恐怕是錯失了作者的真正意圖。
在本書最後三章,波茲曼所展現的人文與民主啟蒙認知,格外明顯。第一,作者破除了媒介環境學是科技決定論的印象。波茲曼說:「電視節目可以刺激學習興趣」,這就是說,影音圖文各有適宜的寄託形式,人們所要傳達的內容不同,便應當各自尋覓相應的媒介,藉此才能達到最佳表達效果。
然而,如果沒有注意這個最佳結合得有制度配套,那麼情況將要走樣,變成「依循媒體商人指定的方式」,致使生活其間的人走入「娛樂致死」的胡同,無法自拔。個人的遁逃空間將極其有限,群體的開創餘地也見困難。第二,既然要求有制度的配套,那麼,厭惡科技的人,不時作勢或憤怒發言,表示要將電視逐出生活之外(「消滅電視的四大論據」、「關電視機運動」等等),波茲曼也就歉難同意了。「郵差」(作者姓氏的意譯)帶來的是希望、是媒體素養教育努力邁進的方向。
媒體素養與媒體環境學所要導引的媒體批評,大概很難迴避這類問題的探討,乃至於知識澄清與擴散的行動規劃。美國「媒介環境學會」創設第四年、也是波茲曼謝世的二○○三當年,睽違美國七、八十載,有關(特別是電子)傳媒的結構改造運動再告「風起雲湧」。它的動能與成績,尚難高估,可以確知的是,這樣的運動需要波茲曼這樣的書與識見、需要媒介環境學的投入與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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