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明媚如畫的江南,乘列車北行一去數千里,來到中原腹地某省城。一下火車,就被迎面襲來的寒氣與飄落的雨雪凍得瑟瑟發抖,下意識的看看表,已是公歷2006年三月十五日的凌晨四點多了,心裡一邊咒罵著這鬼天氣,一邊被人群與寒風裹著匆匆出了站台。
天還沒亮,燈火通明的廣場上雨雪仍在飄灑著,來來往往的人們似乎對這場雨雪沒有一點感覺,麻木漠然得個個象櫥窗裡的木偶,看著匆匆忙忙的人群,心裡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唐突,為了一件與自已不相干的事來到這陌生的地方。
這就是沁生活著的城市麼?她此刻也許正猜測遠方而來的我是個什麼樣子的吧!
約定時間還沒到,暫且到候車室避一避風雨吧。
也許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許多各式各樣的機緣與巧合吧。與沁的相識(雖然她長的什麼樣我還不知道)現在想起來實在有些離奇。
那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了,與朋友華到手機大世界去,華自詡為一個手機收藏家。一次,他得意洋洋地在電話裡說,他已是世界上收集手機最多的人,正準備向吉尼斯申請記錄呢。華的話聽得我在電話裡笑了。
華是一個心直口爽的人,他怕我不相信,大吵大嚷對我說:「夥計!你別不信,等你從部隊探親回來,我就讓你開開眼界,到那時哥們兒就是大名鼎鼎的手機收藏冠軍了」。
一個月後,我從東北旅順口探親回到南方,華專門開上他的老爺車接我到他家看了他收藏的的成果,整整一間房子——架子上到處都是不同品牌、大小各異的手機,華在一旁滔滔不絕的給我介紹了半天。在那一刻裡,我心中那種很長時日一直在壓抑著的東西和揮之不去的陰影,在他熱情的感染下,似乎溶化了些許。
此後一連兩個星期,除了應酬家裡的親朋好友的時間外,我都被他拉去手機二手市場幫他尋找「獵物」,充實他的吉尼斯「成果」了。
一日,我們正分頭循著一排排櫃台挨個的看手機,不久,華興沖沖的從人群中擠了過來,把一個手機遞到我面前,說:「仲哥,你不是挺喜歡直板機嗎,喏!這個不錯,算給你的禮物」。
我接過來瞧了一下,是一款西門子6618,機身不大,在燈光下散發著墨綠色的光澤。不知為什麼,也許是自已身處的環境的緣故吧,這種深沉的色彩,在日常生活中常常會使我感動。
「成色不錯吧」,華為自己的眼力而得意著,「古色古香,貨主與我熟悉,吐血出貨,才二百三……」。
的確不錯,哥們兒的贈饋,禮輕情義重,二話沒說,我就收下了。
那天回去很晚,幫華向一些有門路的人打聽怎樣申請吉尼斯世界記錄的事,華很高興,硬是把我拽到一家有名的酒樓——「天上人間」去宵夜。回到家時己晚上十點多了,父母的房間靜悄悄的,與華在酒樓上的談話,使我的心靈在懺悔中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煎熬,經歷過了一場飆風一樣的震動,走進自己的房間裡,那種心靈深處瀰漫著的罪惡感悄悄的又襲上心頭,驅之不散揮之不去。
洗涮完畢,沒有開燈我就躺在床上,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在什麼時候昏昏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陣怪異的聲音把我從惡夢裡驚醒。
循著聲音,是從臨睡前搭在床頭的上衣口袋裡發出來的,順手摸出來一看,卻是白天從手機市場賣回來的手機,心想,也許是以前手機主人定的鬧鈴吧,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時間,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屏幕上赫然清晰地顯現出四個字:
榮哥忌日
字的上面還顯示出一個插著三根香的香爐,一種不祥的誨氣之感刷的襲上心頭,原本昏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怎麼回事?心裡自己喃喃著,看著手中的屏由亮到漸漸暗淡下去,最後完全與房間裡的黑暗融為一體,腦袋裡已沒有一絲睡意。回憶著剛才夢中的情景:自己穿過一個白色的、空蕩蕩的很長的一個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個手術室,一群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在圍著一個患者忙碌著,似乎在等著一個人。我側身走進去,旁邊一個遞器械的護士,迅速遞過一把手術刀來,我用左手習慣性的翻了一下患者的眼瞼,患者似乎還有一些知覺,嘴巴和鼻子翕了翕。
這時一個聲音從我左側飄過來:「動手吧!他己經睡著啦!」
於是,我迅速而準確的從膻中—中脘—到肚臍一刀劃下來,殷紅的鮮血瞬間流向身體的兩側,兩邊的護士用紗布不停的沾著。當我把皮下的肌肉割破,露出五臟六腑時,身邊的護士和醫生忽然哈哈大笑著一齊撕掉口罩,變成一群骷髏般的魔鬼,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嘴,變成鬼爪似的手紛紛把患者的五臟六腑抓出來放到嘴裡大吃大嚼,一時間整個手術室裡瀰漫著難以名狀的血腥味……我扔掉手術刀,衝出手術室,剛出房間,不由的癱軟在原地,胃裡強烈的翻騰,濃烈的腥氣衝到喉間,一手扶著牆,另一隻手則支撐著上身,兩腿跪在地上大口地嘔吐著……
牆上的掛鐘響了一聲,午夜已過,夢中的情景歷歷在目,一種無助而絕望的心境驅使著自己又拿起手機,在菜單目錄中翻找著,手機裡儲存著幾行陌生的號碼和人名,本機號碼是139開頭。
我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想和對方通通話,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然在永夜裡這種似乎永無盡頭的良心上的折磨與難耐的寂寞使我即將進入精神崩潰的邊緣。
──大不了被對方罵為不正常或神經病,向對方道個歉不就行了麼?或說個假話打錯了,主意已定,猶猶豫豫的撥了139……。
一陣《西遊記》的主題曲音樂鈴聲傳入耳膜。
忽然,音樂停了,一個朦朦朧朧的聲音從手機那邊飄過來:「喂…,誰呀……」
是一個年青女子的聲音,還好沒有罵人,我舒了一口氣,把剛才想騙人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請問……榮哥是誰?」話一出口,我立刻為自己的唐突感到後悔,深更半夜問陌生人這些,成心自已找難堪啊!
對方好像一下子以飄渺懶散中激動起來:「你是誰?怎麼知道榮哥?你在什麼地方?你說呀!」
「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在對方一連串急切的追問下,我說出手機是剛從二手市場賣的。
「唉!」對方口氣緩下來,幽幽歎了口氣,「手機原來是榮哥的,他被人迫害死後,手機被我用了半年,一個月前被小偷盜走了,沒想到……蒼天有眼啊……」,對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好像只剩下一聲歎息,「我相信你不是小偷,不然你絕不敢打電話……。」總算對方明事理,不然我平白無辜背上個偷東西的罪名。
「啊?這手機對你一定很重要的,明天從郵局我給你寄去吧!」既然是失主的紀念與心儀之物,沒有理由不歸還給人家。再說這種巧合,特別是與華從「天上人間」回來後的短短幾個小時,不由得我不相信在每個人的背後,冥冥之中一定有一隻造化弄人的手,在判決點化著每個人的人生之旅。
「別從郵局寄,很容易丟失的,手機裡有很重要的東西,要麼我去取回……」她沉吟著。
我想起再等幾天我就要返回部隊去,便問她住在哪座城市,如果順路,順便可以捎給她,一問之下,果然在我去東北的途中。於是,她便留下地址以便我歸還手機,雖然我們通話足有十多分鐘,可是我再也沒有問起過她的榮哥是怎樣死的事。臨掛機時,她告訴我她叫沁,一再囑托我把手機幫她保存好,說那裡面有關於能為她的榮哥伸冤的證據。
三天後,我便乘車北上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
雨雪,飄打在眼睛上,把我的思緒拽回到現實中,眼前變得一片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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