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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隅之城.美國故事》第二部 秋風起兮歸去(59)

蔡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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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你的笑對我一生很重要!”

大夫從搶救室裏走出來,遺憾地搖了搖頭。

李恂打了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劉茜急忙上前攙住她。侯瑩呆呆站在一邊。

大夫示意她們:進去看最後一眼吧。

劉茜驀地鬆開手。

曉雯從電梯裏跑出來,她的病已好很多,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她與劉茜對望一眼,過去和陸佳一起攙著李恂進了急診室。

劉茜一個人往外走,她無法面對李陽。

李陽全身纏著繃帶,只露著眼睛。他姐上去握他包著的手。

“姐,謝謝你多年以來把我照顧得這麼好。”

他看看邊上站著的三個流淚的女孩:“我真是奇怪,竟然愛了你們三個。”

說完他微笑,但是已經看不出是笑容。他自己閉上了雙眼。

他再也看不見他愛過的女孩們為他流的眼淚了。他快樂地被她們差遣的樣子,他教她們寫功課的樣子,他為她們每一個人的煩惱而煩惱的樣子,都將成為女孩們心中最珍貴最傷痛的回憶。

窗外駁船一樣的白雲,在海藍的天空緩緩向上升著。仿佛是剛剛起錨,又像是已經踏上歸航之路。

每個人一生的旅程,或長或短;靈魂找到歸宿,卻都只在一瞬之間。

雲層愈來愈厚,如同翻卷的白浪,淹沒了天空,蓋住了未升到中天的太陽。陽光卻依舊穿透雲層直刺李恂的雙眼,她感到一陣眩暈,昏了過去。

陸佳和曉雯急忙去扶她。

侯瑩支援不住倒了下去。

李陽走了,如早晨的太陽被隱沒于正午的雲層中。

他用二十五年的短暫人生告訴所有那些迷茫的,困惑的,貪婪的人們:我們可以用心去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因我們的愛才會有光明和前途。

陸佳開車把悲傷得流不出眼淚的李恂載回家中。

客廳的茶几上,還放著李陽昨晚叫的外賣。李恂打開盒蓋,淚水滾落在早黏成一堆的芝麻湯糰上。

昨晚她跟她弟弟講了最後的一句話,她講她弟弟腦子有毛病。

她這一生,忍辱負重。她活得像一條老橡皮筋,死乞白賴的,卻依然活著。

可是李陽,李陽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門鈴響了。

李恂以為是淩凱,含著淚水去開門。

門外站著個陌生人,問:“哪一位是陸佳小姐。”陸佳聞聲過來:“我就是。”

李恂失望地走開。這是她最需要淩凱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淩凱卻好像突然失蹤,李恂實在沒精力去想是什麼緣由。

陌生人身後的馬路上,停著一輛漂亮的新車。

“我是本田專賣店的代表。”陌生人說著,拿出一份檔,“這是李陽先生送給你的,麻煩你在車契上簽個字。

陸佳默默在紙上簽了名。代表將車匙和檔交到她手裏。

陸佳走出大門,那是一輛2002年新款的V6 HONDA ACCORD,車身閃耀著淡淡的金色。她打開車門,方向盤上插著一張卡片,她將卡片抽出,上面只有一行李陽熟悉的字體:“Your smile is very important to my life.”

李陽說,你的笑對我一生很重要。

李陽到死也沒見陸佳笑過。陸佳的眼淚落在方向盤上。

李陽一生不懂什麼叫恨,他一直無悔地去愛這個世界。就算是他知道了侯瑩在騙他,他的選擇還是愛。我為什麼不能有李陽的胸襟,我為什麼要恨這個世界?

心裏有愛也不可以笑嗎,李陽對她是那麼疑惑。

李陽留給她一輛車,是想讓她快樂,心裏不再那麼沉重。李陽用生命告訴陸佳,愛是多麼仁慈和寬容。

入夜,侯瑩躺在病床上無法入眠。

她呆呆看那李陽睡過的小床,老是幻覺李陽還在那裏熟睡,一會就會翻個身。有時她也看著房門,仿佛李陽會隨時推門進來。

侯瑩不懂李陽為什麼豁出命去救小撒那弱智孩子。其實李陽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理解,但是李陽讓她深深感動,他是在她疾病纏身後唯一願意守在她身邊的人。現在她離開李陽年輕有力的臂膀,又將獨自去面對病魔。

侯瑩打開窗戶,對天發出絕望地嘶喊:李陽你回來呀!

李陽再也回不來了,她又再去哪里覓這情深義重之人呢?

她打開李陽留下的《論語》。以前,偶爾她也因為感動曾下過決心,病好後按李陽的意思修身養性。但是現在生命,那曾幾何時她無比熱愛覺得三輩子都活不過癮的生命,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了李陽,就算是治好了病,又有什麼意思啊。

夜風吹拂,窗紗微微飄動,她急忙問:“李陽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恍惚間李陽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

第三天早晨,邱麗麗終於醒來。

四處一片雪白,她就知道自己是躺在醫院裏。肩膀好疼呀,她吃力的皺皺眉。低頭一看,淩凱正伏在她床前睡著。她輕輕咳嗽一聲。

淩凱急忙抬起頭來,卻嚇了邱麗麗一跳,她急忙閉緊眼睛。淩凱滿臉疲憊,鬍子拉碴,人不人鬼不鬼的,差點令她以為進到鬼門關。

“麗麗,麗麗你醒了嗎?”

麗麗又緩緩張開眼睛。

淩凱激動不已:“你真是醒過來了,我去叫大夫。”說著要走,邱麗麗伸手拉住他。“別,你先別走。”

淩凱轉身握住她還插著管子的手。

邱麗麗看看他的樣子說:“原來淩凱是大絡腮鬍子呀,我都不敢認了,還以為真見著馬克思了呢。”

淩凱不好意思地摸摸胡茬:“我真是絡腮鬍子,長得特別快,每天都得刮。子彈取出後,你一直昏迷著,所以……”

邱麗麗望著他:“那你可不可以紮我一下,證明我見到的不是馬克思。”

淩凱溫順地俯下身,在她臉上輕輕紮了一下。

邱麗麗放心地笑:“真不是老馬。”

淩凱也笑了,邱麗麗看見他笑的時候眼底有淚光,他的眼神好深好深,她搖頭:“淩凱的心永遠看不透呀。”

淩凱撫她落在額前的碎發:“急什麼,看不透就慢慢看吧,以後的時間還長呢。我先去叫醫生。”

邱麗麗看著他走出去。他的背影好迷人,邱麗麗拼了性命才可以留下呢。

她幸福地微笑。

李陽的葬禮在一周後舉行,達拉斯市長親自出席了葬禮。

李陽是舍己救兒童的英雄。

幾乎所有D大的中國留學生,西電的同事都來了,默默目送他們的同胞、同學、同行,目送這年輕的生命埋葬在異國的土地上。

一個D大的學生把個紙袋子放在了李陽的骨灰盒邊,那裏面是李陽所有拿出來給大家參考的作業和他的博士論文。大家都記得李陽是好同學,從不小氣,所有他會的東西都願意毫無保留地與大家分享。

李陽在西電工作時的同事都來和他告別。西電雖然解散,但是大家都不會忘記西電曾經有過一個才華橫溢,天資聰穎的年輕工程師,他擁有令人羡慕的健康,生命,青春,學識,前途……但是他在一個瞬間捨棄了所有這一切。

李陽放棄自己的人生,是為了比他更幼小的生命。

曉雯放上一張耶誕節李陽和三個女孩在她們住的公寓拍的合影。李陽短短的一生愛過的三個女孩站立在他的墓前落淚。李陽給了曉雯一個少年男子純潔的初戀,教給陸佳怎樣用愛去保持一個健康的身心。李陽如天神般賜予侯瑩寬容和愛心,令她將用餘生來懺悔自己的罪過。

三個女孩抬頭望天空,感覺那溫暖的一縷陽光是李陽在天堂向她們微笑。

李陽對她們說:愛如恒星照耀山川河嶽土地萬物的光芒,是綿綿無盡直至永恆對人世間的恩澤。

劉茜站在葬禮人群的最後面。

劉茜想陽光照耀世間每個陰暗的角落和所有應該懺悔的人類的罪。

葬禮結束後,李恂依然不願離去。陸佳想留下來陪她,她揮手示意她先走。

她獨自一人站在李陽身邊。許多許多年前,那些夏日的傍晚,她牽著小李陽去家門口附近的紅太陽廣場玩耍,姐弟倆總是一人手裏拿一支麻醬冰棒。那早已淡漠的記憶卻在今天清晰如昨日。

李恂靜靜地站了許久。

她感到後面有人朝她走近。

她輕輕地說:“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淩凱走到李陽的墓前沈默著。

自從那天出事後他們倆就沒見過面。淩凱沒有勇氣和李恂通話,只在李恂的電話上留言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他一直呆在邱麗麗病房裏,甚至一直不知道李陽死的事情,只是今天一早在報紙上看見了葬禮的新聞。

片刻,他說:“李陽該在天國了吧。”

午後的陽光越來越大,淩凱看見李恂支持不住的樣子,要扶她去休息,她搖頭輕輕推開他的手。

他們又都靜靜地站著。

“那女孩好些嗎?”李恂終於打破沈默。

淩凱說沒危險了。隔一會兒,他又說:“……其實她還像個孩子。”

李恂搖頭表示她不想聽他這一類的解釋。他突然上去用力抓住李恂的手說:“我真的不知道李陽已經……不然事情不會這樣處理。”

“你就是知道了能有其他的選擇嗎。”

淩凱鬆開手,臉上有些抽搐。

李恂看他那樣子,有些難受:“你知道,我從來都是尊重你的意願的。既然你有了主意,也就不用告訴我了,我走了。”

說罷,她最後看一眼李陽的墓,朝停車場走去。

她走了幾步,轉過頭來,她看見他痛楚的眼神。她還是走回他身邊把手上的戒指摘下來還給他。淩凱急忙推開她的手:“不,不!”

李恂用力把戒指塞進他的手心裏。然後她說:“我要放一個大假,回國休息一段時間。”

她頓了一下,剩下半句沒說就走了。

她心裏接著說完:我會等你。

以往她不說出來的話淩凱也能懂,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把握淩凱能否明白她的心意,也許他的心永遠變了。她沒有別的選擇:他等了她前半生,現在輪到她用後半生來等他。

淩凱看她遠去。十年前的雪夜,他也是這樣看著她離去。那時她的背影比現在清瘦些,卻是一樣的理智與堅強。

淩凱去銀行,將戒指重新鎖入保險箱,然後回醫院。

他進病房。麗麗靠在床上,看見他,張嘴沖他笑。

麗麗缺一顆門牙的嘴,讓淩凱看著心裏難受。

麗麗看他在自己身邊坐定,便問:“你去哪裡了?”

“麗麗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不打聽好不好?”

麗麗的好奇心也在隨身體一天天康復而恢復,她不想放棄又要開口,淩凱撲過去吻她。

邱麗麗的幸福感又迅速淹沒了她的好奇心。

一會兒淩凱喂她吃飯,她還只能吃流質食物。

“功課完蛋了,這學期選四門課呢。”

“我已經替你去學校取消了,下學期再上吧。”

邱麗麗吃一口東西,不好吃。

“缺牙真不好,講話漏風,吃飯也不香。”

“我都安排好了。槍傷好了,再去看牙醫。”

“很貴呀,我沒有牙齒保險的。”

“那就只好我破費了。”

邱麗麗嘻嘻笑:“吃飽了,不要了。想讓你多破費一點,我要裝一顆金牙。”

“還有兩口不許浪費。我打算給你嘴裏鑲鑽,這樣你以後吃罐頭都很方便。”

邱麗麗吞下最後兩口,快樂地去摟他的脖子:“不要鑲在嘴裏的,要戴在手上的。”

淩凱立刻把手裏的紙碗扔了抱住她不撒手:“嘴裏也鑲,手上也戴,你滿意了嗎?”

這回是麗麗受不了了:“你鬆開一點好嗎,壓著我的傷口了。”

淩凱急忙道歉。剛才他自己也被邱麗麗擠得心口痛。

麗麗吃完飯靠著休息,淩凱收拾地上扔的雜物。

麗麗眼光跟著他的動作,他很快收拾好,把雜物扔進垃圾筒,邱麗麗就說:“淩凱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淩凱彎腰揀床頭散落的報紙:“是嗎?”

“你現在做事情,很急的樣子呀!走路都像趕火車,你收報紙的動作那樣快,像摩登時代裏的卓別林。”

麗麗是粗中有細的人。淩凱剛才快刀斬斷了他十幾年的情緣。

麗麗看一眼他手裏在折的報紙:“李陽哥哥真是好人。”報上有李陽救兒童的新聞。

淩凱將報紙放在一邊,在她身邊坐下,邱麗麗看他的臉,很仔細地盯著看。他有些不自然,說:“我是不是該剪頭髮了?”邱麗麗搖頭:“這髮型很適合你呀。”他不習慣講這些,就換話題。

“麗麗,我請了個護理來照顧你。”

麗麗奇怪:“為什麼?太貴了不要。大夫說我兩星期後就可以出院。”

“公司打電話讓我去上班。”

麗麗立刻警惕起來:“你不是都離開西電好長時間了嗎?再說西電都關掉了。”

淩凱把這個中的原因,他跟周宇的矛盾簡單和邱麗麗講了:“……,因為這邊的分部解散了,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所以可能會很忙。過段時間我還得去北卡羅來那工作,我幫你轉學去那裏好不好?”

邱麗麗這才明白。

“是這樣啊,那也別給我請護理了。還是覺得貴,雖然比西電主管便宜很多。”

“你這麼說,那我還是請假吧。”

邱麗麗看他不自然的樣子立刻說:“我逗你玩兒的。真不用請護理,因為我家裏人要來看我了。”

淩凱突然停下手裏忙著的活兒,他的臉色慢慢變紅。

麗麗很得意,看你慌成這樣。她陶醉淩凱的表情,這人或喜或憂她不關心,只要是為她就都行。

“我早打電話給我媽了。我媽說她跟我爸會第一時間從國內趕來。”

淩凱想起來:“你爸爸?他不是……”

“早放出來了。要不然我媽也不能又跑回國。這麼點小事還能搞不定。”

淩凱不出聲。他來美國已經十幾年,這幾年雖然經常出差到國內,但總是來去匆匆,所以並不瞭解國內的事情。邱家的事他沒什麼感覺,只是覺得人家女兒替他一個大男人擋了一槍,還缺掉一顆牙,這使他很難面對邱麗麗父母。

麗麗油勁兒又上來:“不信北京城打聽打聽,邱老闆什麼手腕。”

淩凱不做聲。

麗麗以為他還是緊張她爸爸手腕厲害,忙安慰道:“你別擔心,我幫著你呢。我爸不是我的對手,他那幾招我都會。哼!我自創的還有專門克他的絕招。到時你看我怎樣修理他。”

淩凱忍不住又撲過去吻她,他的細緻溫存讓邱麗麗陶醉不已。

邱麗麗幸福的表情,令他心中的痛楚緩解許多。

他的心在麗麗取子彈那刻,已經跟著麻醉了,他拒絕思考任何事情。他特別害怕看麗麗豁牙的嘴,他用甜蜜的吻去蓋住它。那個洞,仿佛一個什麼東西抽掉了栓,空蕩,逛蕩。

一個人的意識被抽掉,只剩下軀體,和軀體慣性的動作。

淩凱第二天去西電上班。尼爾還在收拾殘局,需要幫手。

他還是替麗麗請了個護理。

每天下班後,他都在病房陪麗麗,哪里也不去。麗麗年輕,身體恢復的挺快,她是個怕寂寞的女孩,話多。同學啦,父母啦,小時候的事,D大的事一件件擺給淩凱。

有時白天想起了,就打電話告訴淩凱,啊,昨晚什麼什麼忘了告訴你。又好奇纏著淩凱問好多問題,淩凱你是哪里人啊,幾時出生的呀,你家裏都有誰呀,你什麼星座呀,八字有沒有排過,你最崇拜誰呀,為什麼你吃飯比女生吃得還少呀,為什麼你不愛吃肉呀……淩凱把能回答的上的都仔細告訴她,結果把自己的人生道路興趣愛好都給回首了一遍。末了又奇怪:“麗麗,你看你以前也不知道淩凱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你那時就老是說……還替我擋了一槍?”

麗麗扁扁嘴生氣:“你是榆木疙瘩腦袋!這世界上每件事情都需要理由嗎?我問你這些也不過是沒事逗你玩兒,我才不在乎呢。”

他被她這麼搶白,不說話。他長期跟邏輯演算法打交道,言語行事都經過考慮,但麗麗講話快極了,好像從不過腦子。

麗麗見他被自己僵住了,得意咭咭笑,笑過又怕他難堪,就主動去吻他的臉,他深深回吻她。他醉心于她的芬芳甜蜜,好多次他都想說麗麗真可愛,但是最終沒說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心真的像一個抽掉活塞的汽缸,他的空虛唯有麗麗的笑聲才能填滿,才能拉轉。他狂熱的吻她,不再去想過去曾經如何或者未來將會怎樣,他唯願自己永遠停留在某一個瞬間,陪著麗麗,一起瘋,一起笑。

周宇一死,太太雅芳帶著全家回國了。這倒是周宇已經安排好的,所有的問題都落在納什頭上。

周宇父親的長篇自傳開始寫最後一章“電腦奇才英年早逝為紅顏,北大著名教授白髮人送黑髮人”。雅芳鄙夷他,連兒子死了都能賣,不再搭理他。(//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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