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6月4日訊】 (續)
怎奈香菱學詩心切,當天晚飯過後,寶釵去了賈母那裏。她一心只想學詩,常聽姑娘說,大觀園的詩社裏賽詩,黛玉奪魁的事情。她等不得寶釵回來,也不顧林黛玉還在病中。
香菱自己便往蕭湘館中來。此時黛玉已好了大半,見香菱也進園來住,自是歡喜。香菱因笑道:我這一進來了,也得了空了,好歹教我作詩,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笑道:既要學詩,你就拜我做師。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然這樣我就拜你作師,你可不許膩煩的。
就這樣香菱開始學習作詩了。林黛玉耐心地給她講解「起承轉合」。「平仄虛實」,然後說:如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也使得的。隨後,指導她讀名人詩篇。竟然連探春、寶玉都引來入坐,聽她們講解。香菱又從她這裏拿回書去讀,她顧不得走回家,坐在路邊石頭上便看起來。到了家仍然又是讀,又是作。如此茶飯無心,坐臥不定。一連幾日,一旦作出一首,忙去叫黛玉看,可總是說不好。這天又折騰至三更以後才上床,五更才朦朧睡去。一時天亮,寶釵聽她夢中笑道:可是有了,難道這一首還不好?寶釵笑她:可真是詩魔了。學不成詩,還鬧出病來呢?正是香菱苦志學詩,精血誠至。一天,她終於寫成一首,黛玉沒說不好。眾人爭搶著看過,評為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李紈與眾姐妹都說,要約她進詩社。寶玉也稱讚道:這正是, 「地靈人傑」,老天生人再不虛賦情性的。我們成日歎說可惜她這麼一個人竟俗了,誰知到底有今日。可見天地至公。
…第六十二回寫香蓮和幾個小丫環玩「鬥草」的遊戲,她們滿園採花﹑采草,個自兜著,坐在花草堆中鬥草。這個說:我有觀音柳。那一個說:我有羅漢松 …。比賽誰對得快﹑對得巧。對著對著一個人突然說:我有姐妹花。眾人一時對不上了。香菱便說:我有夫妻蕙。於是,大家哄笑起來,她們說從來沒有這花兒,有人說香菱必是想丈夫了。大家坐在草地上,你推我搡,笑個不停。一個拍手笑說:了不得了,那是一窪子水,污了她的新裙子了!眾人一看惹了禍,笑著跑散了。香菱低頭一看裙子果真濕了。而且點點滴滴流下綠水來,正急得想哭。
可巧寶玉見她們鬥草,也尋了些花草來湊戲,忽見眾人跑了。只剩了香菱一個,低頭弄裙,因問:怎麼散了?香菱便說:我有一枝夫妻蕙,她們不知道,反說我謅,因此鬧起來,把我的新裙子也髒了。寶玉笑道:你有夫妻蕙,我這裏倒有一枝並蒂菱。口內說,手內卻真個拈著一枝並蒂蓮花,又拈了那枝夫妻蕙在手內。香菱道:甚麼夫妻不夫妻,並蒂不並蒂,你瞧瞧這裙子。
香菱對寶玉說了這裙子的來歷。寶玉低頭瞧了,一時比香菱心裏還急。一則想,寶釵把別人送的衣料,好心與香菱一人做了一件裙子,如今她的好好的,香菱剛上身,就髒成這樣,豈不辜負她的心;二則姨媽老人家嘴碎,這叫姨媽看見,又是一個說不清。怎麼辦呢?他倆翻複商量許久,寶玉想起來,襲人有一條一模一樣的裙子。他建議借了來,換下這條。香菱說:」就這樣吧,別辜負了你的心。又說:我等著,你千萬叫她親自送來才好。
襲人素來大方,況又與香菱相處甚好,拿了裙子,由寶玉帶路,來找香菱。香菱忙萬福道謝。命寶玉背過身,慌忙換了,髒的交襲人拿走了。
…再看寶玉,蹲在地上,將方纔的夫妻蕙與並蒂蓮放進一個坑裏,用心地拿落花的花瓣蓋好又撮土掩埋了。香菱拉他的手說:這又叫做甚麼?你瞧瞧,你這手弄的泥污苔滑的,還不快去洗去。寶玉笑著,起身走了。二人已走遠,香菱轉身叫住寶玉,寶玉紮著兩隻手,轉過身,笑嘻嘻地問:甚麼?。裙子的事可別向你哥哥(指薛蟠)說才好。寶玉聽了笑道:可不我瘋了,往虎口裏探頭兒去呢。
如果把香菱在大觀園裏的這段日子,比喻成像是在天堂的話,那麼,聽了最後的對話,是不是令人覺得,好像她一下子又墜入了地獄?
(五)「宿命」在冊 此生此世劫難逃。
香菱是一個極其單純的女孩兒。心地善良,純樸,無憂無慮。她被薛蟠買來,便認定自己是薛蟠的人,將來自然要給他作妾的。如今在薛姨媽身邊,她便一心一意侍奉好老太太,跟寶釵住進大觀園,她專心致志地學詩,天真無邪地與人相處。上自園中身份最高的大奶奶李紈,及至丫環中最重心計的花襲人,特別是小姐中,那麼刻薄的,常常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林黛玉。都被她天然純潔的性情所感動,與之相處甚好。
此後不久,香菱聽說,薛蟠在外邊結交上門檔戶對的桂花夏家,並看上了這家的小姐,正張羅著要娶進門來。香菱歡天喜地,也日日為這事忙亂著。她說:我巴不得早些過來,又添一個作詩的人呢。她心裏想像著:那有才有貌的佳人,性情自然也是典雅和平的。只盼薛蟠娶過親,自己得了護身符。只要慇勤小心伏侍就是了。因此她心中盼過門的日子倒比薛蟠還急十倍。
「桂花夏家」本姓夏,是長安數一數二的大戶,有幾十頃田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裏。城外的桂花局,全是他家的。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因此才有「桂花夏家」這個渾號。而且,她家也和薛家一樣,同在戶部掛名,也是拿宮中銀子的官商。可惜夏家老爺已經沒了,家中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名叫金桂。寡母獨守此女,嬌養溺愛異常,事事百依百順。過份的嬌慣,竟把個女孩兒養成霸道的性格。愛自己尊若菩薩,視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在家中時常和丫環使性弄氣,輕則罵,重則打。
如今出了閣,金桂以為要作當家的奶奶,。必要拿出威風來,才能鈐壓得住人。過門不久,先將氣質剛硬,舉止驕奢的薛蟠制服住了。又開始向薛蟠身邊的人施展手段,特別使她妒火中燒的,是那個由薛蟠買來的才貌俱全的香菱。絕對不能相容。為了離間他們,金桂教唆自己的丫環寶幨勾引薛蟠。而薛蟠本來就是個憐新棄舊的人,如今剛過門的妻子,奉送上來一個丫環,真是喜出望外,感恩戴德。一天,夏金桂故意把寶蟾和薛蟠留在屋裏,獨自躲到樹下乘涼。她揣摩著功夫,命小丫環找來香菱,讓去她屋裏拿手帕。香菱哪知是計。匆匆跑去,推門而入—–驚走了寶蟾,惹怒了薛蟠,他追不回上寶蟾,便對香菱拳打腳踢。金桂卻口口聲聲薛蟠霸佔了她的丫環。逼香菱讓出自己的屋子,給他們成親。並命香菱來她房裏伺候。香菱無奈,只得抱鋪蓋過來。夜間一會兒叫給她倒茶,一會又叫給她捶腿。一夜七八次,總不准香菱安臥片時,連日如此。那薛蟠得了寶蟾,便不顧一切,金桂的滿腔怨恨都發洩在香菱身上。半月之後,忽又裝起病來,先說是被香菱氣的,又說是香菱施了甚麼魔法咒她。大哭大鬧,要死要活。直鬧到激怒了薛蟠,對香菱大打出手,抄起門閂,批頭蓋臉打來。薛姨媽終日被吵鬧得也沒有了主意。一面罵薛蟠,一面大聲叫人,快把香菱領出去賣了,拔去肉中刺,眼中釘。大家過太平日子,金桂聽了越發撒起潑來,大呼小叫地和婆婆頂撞。寶釵見勢,忙把母親勸進屋裏。對母親說:哥哥嫂嫂嫌她,留著我使喚,斷絕了那邊…我們這樣人家,哪有賣丫環的?香菱也向老太太哀求,情願跟了姑娘,不要賣她出去。
香菱本自怯弱,今複加氣怒傷感,竟釀成幹血之症,日漸羸瘦。請醫診視服藥亦無效驗。
《紅樓夢》第八十回,交代了香菱的這個悲慘結局。這一回的標題是:<美香菱屈受貪夫棒 王道士胡謅妒婦方>。後半回所說的,是賈寶玉為解救香菱,求醫問藥的事。寶玉自己病剛好,賈母讓他去天齊廟還願。可巧遇上外號」王一貼」的道士。這外號是寧﹑榮兩府的人送的,指他的膏藥靈驗。只一貼,百病皆除。寶玉問他:可有貼女人妒病的膏藥沒有?王一貼道:貼妒的膏藥倒沒經過,倒有一種湯藥或者可醫,只是慢些兒,不能立竿見影的效驗。寶玉忙問:甚麼湯藥?怎麼個吃法?王道士順口謅了:秋梨一個,冰糖二兩,陳皮三錢,山楂…幾味藥材說:熬湯每天喝,這叫做, 「療妒湯」。一劑不見效,吃十劑。一年不見效,吃十年……吃過一百年,人橫豎是要死的,死了還妒甚麼?不就好了嗎?」說完忙向寶玉道歉說:是逗哥兒玩兒的。其實,這哪是玩笑,不正是解釋<好了歌>的道人說的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嗎?
關於香菱的「宿命」,在第五回「遊幻境指迷十二釵」時,寶玉就看見過記載。那是在「金陵十二釵副冊」的廚子裏。
寶玉拿起一本冊揭開看時。只見畫著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幹,蓮枯藕敗,後面書雲: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這就是與本人生命同時存在的「宿命」。賈寶玉在夢中看到了另外空間這種記載著「宿命」的冊子。可怎麼能知道畫裏面的「一株桂花」還有那「水沽泥幹,蓮枯藕敗」是指的誰及誰的處境?更不可能讀懂詩中所云:(1)英蓮和香菱是一個人,(2)她一生的遭遇實在可憐,(3)「自從兩地生孤木」(兩個土字,一個木字)—–「桂」,(4)香菱被她折磨而死等等。
《紅樓夢》從第一回貫穿至第八十回的一些情節中,在香菱詡詡如生的形象背後,所隱去的「真事」,大概就是「宿命」,這個不可瀉漏的,而作家偏又苦心想用以儆醒世人的「天機」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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