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6月11日訊】
生命迅速的流去,把歡樂拋向背後,
我們戰栗的手指又不敢多翻一篇;
在將來黑的霧裡,誰知道能不能夠
再有這樣一天?
不要對我說這些柳樹仍會在橋畔,
以她們浸透的發滴水在石隙當中;
不要對我說年年都有新葉子飄散
跟著冷的飄風─
不要對我說時光抬起他冷酷的手
饒恕了許多建築,隆起的山嶺,河流;
這些客觀的景物很少時候能長久
在人心裡存留;
如果它們的存在都為了一個緣故,
一個溫暖的記憶,一個故事的中心─
蓮花的手移去後,舊時撫摸的樹木
就會淹沒無痕;
因為,啊,心靈才是最廣最深的國土,
在那裡我們估定一切絕對的價值,
眼淚洗過後,撒下歡快的種子萌吐
產生憂郁的詩。
這樣我寂然仰望戴著新月的高樓,
一圈相識的薄光掩護朱色的前額;
向晚的涼風爬過野桃無花的枝頭
將死葉子搖落。
而我卻無力哭泣,環繞著這些老友
它們誠懇的微笑愈使我痛苦加深;
同樣淒涼的小徑,多影的廣場中有
一個記憶的墳。
為什麼我的腳步引我重回到這裡,
再以似乎不變的景致娛樂我眼睛,
當他知道我已經失去一切的欣喜,
如果我失去愛情?
在我看起來世界好像創造的初日─
統治著萬物惟有黑暗,濃厚而無邊,
但這難忍的荒蕪只使我充分認識
神可怖的威權;
他從人心裡取出一點跳動的火苗,
立刻寰宇的光明就隨之黯然失掉;
日月交換著馳過,天空仍這樣崇高,
希望仍這樣無效。
就像昏夜間大船埋在波濤呼喊裡,
幸福暫短的時刻埋在無限苦惱中;
現在我往回看時,必須將厚幕揭起,
由遺忘所織成。
啊,不是我的手指!啊,不是我的心意!
然而我立在橋邊,測望清冷的水時,
突然有一陣顫抖隨著一陣歎息
穿過我的四肢,
突然我看見四周在一瞬間的更變,
群樹更失去枯葉,換來沉重的花苞;
東風絳色的衣袖把一切植物拂遍,
除了野生的蓬蒿。
滿月浮沉在扶疏無定的楊柳當中,
如一個畫家,添繪地下長短的黑影;
芙蓉在行道兩側被幾滴露水輕輕
從睡夢中驚醒。
站在石橋折斷處,我現在站的地方,
是你昔日的身形,急流溪水的曲線,
你的蒼白追過了滿月,而滿月的光
像你悲劇的顏面。
你的手扶著橋欄,感不到它的寒冷,
感不到愛的燃燒,雖然立在我身旁;
你超出情感之上,凌跨崇敬的絕頂
似古神話的女皇。
只是短短的片刻,從殘燼裡面重現,
這最奇麗的景象,這最輝煌的時辰;
像流星拖著一道眩人眼目的利劍
劃進我堅硬的心。
難道是注定的嗎?我只能遇見幸福,
當我還不懂享受,也不想真去領略;
然後撒開,當我的心如蘋果的成熟
一層深黑的忘卻。
難道是注定的嗎?我只能偶爾跨入
這最聖潔的境域,停下腳步來思維;
看苦心收集來的,專備獻上的禮物
悄然化為塵灰……
逝去了,不可挽回!消失在濃霧當中,
光明最後的女兒!德行完美的具體!
你不能永遠引我向前,甚至也不能
永遠存在知覺裡。
因為我現在兩腳踐踏著兩個世界,
夢境固然不長久,現實也並非永恆;
及至我重新投入生命無邊的暗夜
沒有引路的明星;
踏進罪惡的沼澤,陷入欲望的污泥,
對一切失去希望,只除了幾滴眼淚;
知道太陽的金乘已經逐漸的偏西
渴想閉眼沉睡;
那時你還會來嗎?像從前一樣清晰,
以你無瑕的顏色鼓舞冷淡的靈魂;
給群樹新的負載,給花朵新的生意,
給流水新的聲音?
沒有回答:然而我知道並不是做夢,
不過有一絲溫暖已經浸入我心頭;
一聲稔熟的歎息在遠方,仿佛已經
答應了我的請求。
啊,希望跟著痛苦湧起,帶著它沉下,
幻象消失了,我卻如獲得舊的幸福,
因為死亡把人類擘開了,卻不能把
溫柔的記憶消除。
(原載《燕京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