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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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古麗、水芳、唐英、徐文、金芙蓉一行人過來說:「我們馬上選舉好麼?」
我們說:「當然好。我們酒也飲得差不多了,你們花草樹榴也欣賞得差不多了。」
水芳輕叫一聲:「木子萍!」並招了手。那邊楊紅蔓、楊雪貞正在看木子萍踮腳尖要摘一朵紅紅的榴花,聽到呼喚,便放棄行動,一道過來。
大家依舊是隨意,或坐、或站、或倚。
木子萍說:「既然我們剛才約定每人先發一通演講,闡述各自的治社方略。我想最好先抓鬮,定了順序,依次講話,這才公平。」
鮑士奇說:「我們先成立個臨時委員會,待選舉後的正式社領導班子一成立,便自行解散。」
大家覺得有理,便推木子萍、鮑士奇、古麗、馬剛為臨時選舉會的負責人。
一時間,木子萍將十五個小紙團已備好,讓每人捻了一個,古麗遂將各人的序號一一記下,鮑、木二人充任監督,馬剛主持。
馬按古麗的記錄,說:「發言的順序第一位楊紅蔓,第二位李少川,第三位水芳,第四位鮑士奇,第五位木子萍,第六位張步武,第七位王文貞,第八位古麗,第九位李鐵山,第十位金芙蓉,第十一位馬剛,第十二位唐英,第十三位楊雪貞,第十四位天民,第十五位徐文。」
他將記錄交給鮑、木檢查,二人說:「沒有舞弊行為。」大家為之一樂。
於是大家按剛才的順序發表主張。
楊紅蔓說:「我若當社長,每月一社,將所有詩文打印成冊,並設立評委,評出狀元、榜眼、探花,為之在海棠叢下擺酒慶賀,就像過去宮庭設鹿鳴宴,慶賀狀、榜、探一樣。再者,你們的詩若好,我為之義務配畫。」
李少川說:「治社,不但要履行義務,如招集、評比等等,還應為社裡請些高明的導師來,指導我們。這也是對外開放呀!我有一、二知已,他們的父輩在詩詞方面,造詣甚深。若我當選,會以引進為要徑,增進各位的詩藝。」
水芳說:「不光要請進來,也應當走出去。我們何妨出去找點事做,比如做做家教,做做保姆,掙些錢補貼詩社的開銷。我們開社,總要花些筆墨錢、飲酒錢,就是刻印也要花錢的。我要當選的話,將想辦法為大家開社準備幾十元經費。」
鮑士奇說:「你的口氣真不小哩。我們的講師才五、六十元一個月。現在外面沒有什麼零工可做。又不像外國,到處有工作可找。我們的四周就是有,也不過是些拉板車、挖管道的。這些活我們哪裏做得起呢?一是體力不支,二是時間不夠。至於家庭保姆,要得起的人家早有了;要不起的人家,就是五角錢一天,他們也付不起的。這社費的開支必須在其它門道上想辦法。我以為管理好詩社最要緊的是實行限期制、監察制、獎罰制並行結合。社長每三月一任,中途監察委員會每月投一次信任票,不足半數者立即改選;由社員推出三人任監委兼文墨、後勤,餘下皆是監察委的成員;獎罰按優則得獎,劣則做事的原則,即劣者罰他歷次開社做勤務,我就這幾點看法。」
木子萍說:「鮑君於制度設想方面,我完全同意。至於錢,我有個辦法。我們青海冬蟲夏草較多,聽說值錢,我們可以先找好下家,假期回來,販些賺差價。這樣的事我能勝任,困我有個親戚在醫藥公司,我將從他那裡找到門路。」
張武說:「木子萍提醒了我。我們新疆的羊皮、羊毛特受人喜愛。暑假我返鄉,火車上遇過了兩個蘇南鄉鎮廠的採購員,直誇新疆的羊毛好,還給我留了地址。我將與他們聯繫,做些生意,如我當選,我還介紹更多的朋友來,擴大我們的陣營。」
王文貞說:「我的方針是擴大橫向聯繫,提高專業水平。我們做詩,終究是精神領域的事,至於錢財,倒是其次。古人那些好詩人不大多窮困潦倒麼?人不處困厄,便不能盡掘人性深處之感興。我們不光要自己幾十人宏揚傳統文化精華,還應由此地至他地,將國中凡愛好詩詞者,一併聯繫起來,這就是我說的擴大橫向聯繫。至於提高專業水平,我想除了詩詞自身的基本技巧外,我們還應多探討些其它方面的理論與知識,這樣才能符合功夫在詩外的要求。這樣,就需要文期酒會之外的更多的社會交往與實踐。我想我能勝任這擴大橫向聯繫,擴大社會實踐方面的管理。請大家投我一票,我將是諸位踏實的服務人員。」
大家多覺得王文貞講得好,但也有人對他不甚關心經濟事務而頗有微詞。
接著古麗說:「我只當一名監委或文務就滿意了。因為我喜歡寫字,也喜歡觀察他人的行事。」
她仍然低首記錄。
李鐵山說:「古麗的字的確俏勁端整。至於我的治社方略,我想,不光要管理好日常事務,準備些生財之道,還應將外文系的一些詩友引來,看看外國的格律詩有無借鑒的地方。前日,我一同學,自北大法語系來,講了許多法語的格律詩,我雖不懂,但聽他朗誦起來,抑揚頓挫,似也有我們律詩的味道。我將在此方面為大家竭誠服務。」
金芙蓉說:「我以為詩與遊覽不能分家,與武術也有互通之性。還有詩畢竟是我們的餘技,我們當經常深入到國民當中,做些實事。人不遊覽,不能拓眼界之廣大,發心靈之隱衷;不習武則不能有強健之體魂,則難悟輕重緩急之妙用。那杜工部不是也有觀公孫大娘舞劍之詩麼?更重要的是,若不為民服務,則縱使有萬首好詩,又有何益。我最欣賞晚唐詩人聶夷中的《傷田家》,其中『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倚羅筵,只照逃亡屋。』這才是好詩中的詩,將人心之惻隱良端發展成大聲疾呼了。」
木子萍說:「這聶夷中倒是我們不大熟悉的。」
金芙蓉說:「我一講,你們就熟悉了。『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榖。醫得眼前疾,剜卻心頭肉。』你們知道麼?」
數人一起說:「知道。這太熟悉了。」
金芙蓉說:「下面的四句,就是我剛才最喜歡的四句呀。」
眾人恍然大悟。金芙蓉繼續說:「我們不光要做詩,還要實行。」
馬剛說:「我的方針是立足詩文,兼營經濟,廣交朋友,面向未來。請諸位選賢舉良。」
他微微一笑,坐到原位上。
唐英說:「我同意鮑士奇君的方略。再無新的見解。」
徐文剛想說話,被木子萍拉住。木子萍說:「還沒輪到你,下面應是楊雪貞。」
楊雪貞說:「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罷了!我要是一當選,你們做社員倒成了權貴了,我必要處處動心思,弄不好就被罷免,我還是做個社員兼權貴,去監督他人為好。」
輪到我了,心中沒有成竹。但不願放棄這樣的機會,這是難得的參與公眾事務的機會。古麗止筆望我,意在催我。徐文在邊上自語說:「命運不佳,竟抽到最後一個。」
我說:「那才好哩,由你壓臺。你沒見戲臺上的人麼?為爭那個最後出場的份,不知惹出多少糾紛,甚至還大打出手哩。我祝賀你做個壓臺的明星。
好了。言歸正傳吧。我也樂意被大家選中,這選舉與被選舉應是我們一種自然的,即,生而固有的權利。說到這如何管理好詩社事務,我以為首先要處理好大政方針,其次是內務、外交,大政方針不能離開『和實生物』這條路線。
對了,這是幾千年前西周一個叫史伯的官員的話,意思是不同事物共存共生才有生存發展的希望,要是完全一樣的東西放在一起,則會趨於滅亡,失去繼續生存的條件。
試想磁鐵兩極不是連為一體麼?水草、魚蟲不是和平相處,彼此共存麼?就是樹林子,誰見過純粹的桃林、柳林呢?那裡總還有其它的雜草,有風雨、有霧露、有蜂蝶、有飛鳥等等。凡此種種,說明天地萬物與人類,離不開和平共處的原則,難道我們還不如幾千前的古人麼?我們當然應該比他們強。因此我們不但要將不同的風格流派維繫在一起,還要吸引各路朋友,以期融會貫通,互相引發。
至於內務、外交,就是如何處理好內部協調融洽,外部呼明引類。只要愛眾生、愛知識、重實行的人,都可引為知已。什麼種族、宗教、地區、階級、階層、職業、學科、學歷、性別等等界限,一概打破剷除。總的說來,我的方針是內和百家,外融天下。」
說罷,我心中暗笑,因為那些話,雖發自內心,然而終究是敷衍場面之用。因為我腦中滿是步木真家的事情,不住想的是:「兩個孩子失去父親怎麼辦呢?」
這時徐文說話了:「我想說的早都讓大家說盡了。但我要補充一句,無論誰不管當選不當選,都要忠於社裡的成員職守,互相配合,不拆臺,不搗鬼,能上能下,選不上,也要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精神。」
馬剛揚起一疊紙片,說:「這是古麗剛準備好的。每張票上有社長欄,填一人;監委主任欄,填一人;監委常委欄填二人。」
紙片經鮑、木二人檢查後,發給了大家。
不一會兒,大家填好,交給了馬剛。馬剛唱票,鮑、木監票,古麗記錄。
完畢,馬剛宣布:鮑士奇得票最多,為八票,當選為社長;木子萍七票僅次於他,當選為監委主任,古麗與我均當選為監委常委。
大家不免興高采烈,舉酒慶賀。書生意氣,遇到爽秋,更是蓬勃興奮。楊雪貞唱起白族民歌,一時間酒香歌詠,笑語歡聲,迴盪於海棠叢邊,和風吹來,青枝綠葉為之動情,翩翩起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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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