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16日訊】在一個“水深火熱”的日子裡﹐我決定親自“赴湯蹈火”。那一年正值華東地區大水災﹐我從境外乘飛機由高空俯瞰大地﹐一片混黃的汪洋﹐偶而見到零落冒出的樹尖和錯落的勉強沒淹沒的灰色屋頂﹐似在汪洋中無望的掙扎呼救。不由得心裡一緊﹐人呢﹖他們安全的轉移了嗎﹖他們怎麼生活呢﹖……..由機場進城的公路勉強可以通行﹐有時能見到路面﹐有時水沒路面﹐汽車時不時的就得當船開﹐有經驗的司機也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的駕駛。
我是一個“外商”,在長江邊上不怎麼大的城市開設了一個外資企業﹐城里雖有大隄防護﹐我們的工廠平均淹有一公尺多的水﹐所幸精密設備抬高即可免漬﹐況且水正逐漸退去﹐不過﹐聽天氣預報說還將有更大的洪水﹐通知各單位加緊預防。說實在的怎麼防也是有限呀。
這一帶的天氣可真怪﹐連續的暴雨後﹐天一放晴﹐接踵而來的是酷熱﹐氣溫動不動在四十度﹐甚至到四十二﹑三度﹐夜晚也不退燒﹐不愧是長江邊上的“大火爐”。我住在城里最好的酒店﹐按說夠可以的了。其實不然﹐現在當務之急是搶險救災﹐把城市本來也不怎麼足的供電全部撥去抗洪﹐供抽水機日夜不停的抽水﹐掄救極危險﹑極必要的單位和地區。酒店裡冷氣設備不能用﹐電風扇不能用﹐就連天黑後照明用電也沒有﹐只能點一支小臘燭﹐剩下全靠扇子﹐全身是汗床單濕成人形﹐還睡甚麼覺。更重要是得不佇的趕蚊子﹐偏巧﹐我又特別招蚊子﹐這蚊子又欺負我這外地人﹐到處咬的是紅包﹐奇癢無比全都撓破﹐可謂“體無完膚”了。
“水深火熱”這個名詞對於我們這一代人並不陌生﹐在很久以前那還是剛剛解放的時候﹐我是個小學生﹐就聽老師以及各種宣傳教育說﹕台灣同胞和資本主義的人民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們要解放台灣﹑解放全人類。我問老師甚麼是水深火熱呢﹖老師不耐煩的回答﹕就是水又深﹑火又熱嘛﹗直到我們舉家外遷﹐生活在資本主義社會﹐有機會到台灣觀光﹐看到台灣那邊也說大陸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到底哪邊水又深﹑火又熱自然會有比較。
這次正在這個當口我來了﹐對這個水又深﹑火又熱可真多了一層“切身”的體會。匆匆處理企業有關事宜﹐一天午後﹐我急于從工廠趕回酒店﹐原來這天城里所有的機動車﹑各單位的汽車都抽調到防洪指揮部﹐統一按排抗洪運輸去了。我和辦公室職工在廠大門外公路上去等三輪車﹐等啊﹐等啊﹐脖子拉長了﹑眼也望穿了﹐沒有﹐還是沒有。突然﹐遠處過來一輛三輪車﹐可算得上驚喜﹐跟着又是驚訝﹐近看這車實在是太破﹐是位女同胞蹬着。我廠職工告訴她我要去的地方又問她要多少錢﹐她說﹕‘兩塊五’。怎麼這麼便宜﹐我可能沒聽清楚就坐上去了﹐ 反正是“急不擇車”了。
哎喲﹗坐上去定睛一看才發現它破到不能再破了。三個車輪三個樣都不是正園形﹐沒有車胎是死膠皮的還寬窄不一﹐用一些舊鐵絲捆綁上去的﹐車把﹑車架是各種生鏽的﹑不同規格的鐵管﹑鐵枝連綁帶焊的湊合的。新舊的焊疤﹑枝枝椏椏的鐵絲“琳琅滿目”。油漆當然沒有﹐坐位是用三﹑五塊舊木片拼成﹐至於有沒有煞車這我看不清楚。事後我常想起現代藝術作品中用各種材料組合的立體造型也不過如此﹐這車更覺自然可愛﹐毫無矯揉造做之嫌。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我“勇敢”的坐上去。蹬車的姑娘看上去不過二十六﹑七歲﹐個頭不小也還壯實﹐紅朴朴的臉給人感覺倒也惇厚老實﹐使我略增了幾分安全感。車一開蹬不是朝着進城大路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我急呼﹕姑娘﹐不是這邊﹐是那邊。
阿姨﹐我得穿過開發區繞小道進城。
啊﹐那可太遠了﹐大熱天你走近路不好嗎﹖
不行啊﹗
為甚麼﹖
我這車沒牌照是非法載客﹐警察看見要抓﹑罰款或沒收。
起個牌照就是了。
不行﹐驗車通不過﹐這是朋友和自家人撿些破舊廢料拼湊的﹐車檢不合格。
就這樣她吃力的蹬着﹐蹬左腳全身重心移到左邊﹐車也向左傾斜﹔蹬右腳則反之。車有節奏的吱嘎響着﹐我兩手抓住車邊左歪右扭配合的坐着﹐聊了起來。
我知道了她和她家丈夫都是國營企業的“下崗”工人﹐家裡還有剛滿一歲的小孩﹐工作沒有了﹐工廠也給不出甚麼補貼。她丈夫到處找不到工作只能打打零工﹐有一天沒一天的難以養家﹐家人和親友看她年輕身體還壯實﹐就想方設法撿些破銅爛鐵的幫忙拼湊一輛三輪車﹐蹬三輪吧﹗能蹬多少算多少﹐總算有點收入。從她的談話中得知﹐這年頭下崗工人多﹐生活無着﹐蹬破三輪的也不是個別現象﹐在城里有警察的路上經常抓得東奔西逃﹐趕上倒霉被抓着了首先是罰款﹐飯都吃不上又拿啥交罰款呢。
說到這個“開發區”﹐其實就是在城邊近郊侵佔農民大量的良田好土﹐不種莊稼了﹐白白荒廢着﹐能吸引幾個外商真來投資開發呢﹖這裡的開發區沒有基礎設施僅修了不長的一小段路﹐其它的全靠路過的車多了自然軋出“路”。所謂 “路” 就是車軱轆軋出的兩條溝還深淺不一﹐遇上雨天﹑水淹﹑然後太陽再使勁的晒﹐凸出的地方變成硬梗或起殼開裂 ﹐那凹下的車溝或坑 裡就是黃泥湯﹐邊邊上配有粘黏的爛泥。我們的三輪行走在這艱險的路上﹐車輪幾次陷入連泥帶水的車溝裡﹐我都跳下來幫姑娘推車﹐姑娘說﹕阿姨你坐着﹐我能過得去。 遇到上坎我又跳下來幫她推﹐她總是把我往座位上拉﹐一路上我們“糾纏”不清。
天還是那麼悶熱﹐路還是那麼艱難﹐我坐在車上揮汗如雨﹐乾了又出了出了又乾了。那姑娘退了色的淺藍上衣一層白鹼又套一層白鹼。我年過半百又是發福體型﹐心裡十分歉疚﹐真乃“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終於到了住地﹐好在我們沒有中暑都挨過來。我請姑娘進房間喝杯水休息一會兒再走﹐她說﹕不了﹐謝謝阿姨﹐我家裡還有小孩。 我問她多少錢﹐她說﹕兩塊五。我愣住了﹐原來我沒聽錯。兩元伍角人民幣在當時的行情下那還算錢嗎﹗我給她我認為應該給的數﹐大概超出她想像她執意不要﹐還說﹕阿姨﹐我沒牌照車又太破﹐不能多收。
這次我決不讓步﹐我們又“糾纏”起來﹐我給她講“道理”﹐我說﹕這麼熱的天你應該有防暑降溫費﹔我還半開玩笑的說﹕我這麼胖你應該有超載補助—–。她含着眼淚笑了﹐她還是個大孩子啊﹗
我回程了﹐在飛機上俯瞰祖國大地混黃的一片汪洋﹐水是深的火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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