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語言有某種模糊性,像遠處霧中的燈;
有某種透明性,像琥珀中清晰可見的蜜蜂和樹葉;
有某種波動性,像風中不可確定的水紋;
有某種遽發性,像黑夜中突然受驚駭的叫喊;
有某種直接性,像觸電;
有某種難以自制的失控性,像剝皮的青蛙肌肉的跳動。
有時它鋒芒畢露如傷口,隱藏看不見的刀刃。
有時它陣發性痙攣沉思的雷暴,咄咄逼人後退。
以語言表達的詩有遠離語言的羈絆才能達到最完美的自由。語言對詩的距離,就是詩對語言的超越。
離開詩本身單純去關注語言結構、變構的人,無異於一個鐘表匠對鐘表結構的關注和對鐘表構造進行改造的企望。詩的語言本身已經變成依據齒輪運轉而定格移動的指針;詩本身變成了一架無生命的座鐘、一部受人操縱的機器,詩人不過是一個不時去上緊發條的鐘表匠。這種鐘表詩或機器詩無論它的結構是多麼完美,無論裝配得多麼精密,它無法指示生命!也無法報出生命「宇宙時辰」!
它是一架語言的鐘表;
是一部機械地運轉的死的機器。
而詩人是個文字鐘表匠!
海德格爾正是這麼一個「詩哲」鐘表匠。
他的書齋正是一架「詩思」的座鐘。
他在那兒運轉語言的齒輪和發條,撥動「艱澀」。
他的哲學有一種油膩的氣息和金屬的齒痕。淤積的思想艱難地移動。我們在其中看不見生命,看不見人體「宇宙情緒」詩化的行蹤。
無論是「詩化哲學」鐘表匠海德格爾詩思,還是海德格爾哲學「座鐘」都應該從根本上瓦解和打碎其原有「結構」!
大宇宙就是超結構「座鐘」!
生命自身就是詩的指針!
做聲的人是人自身和人以外一切無言無語無聲的存在「語言的總匯」。
傳統形而上學分裂人與世界的統一。它把「存在者」的人視為主體,把另一種「存在者」的物視為客體。一般傳統哲學一直沿襲和延續這種形而上學主客體二元論。它直至尼採才開始終結。尼採是傳統形而上學全面崩潰和現代詩化哲學開端的頭角崢嶸的標志。形而上學二元論也引出詩與存在、詩與真理的分裂和對抗。海德格爾試圖消融和彌合傳統的存在、真理、詩之間的裂谷,表現出建立一種詩意的存在和真理,或存在的詩化和真理的詩化的意圖。但
海德格爾沒有完成這種「詩」意圖。從詩化哲學的角度說,他是完成一種講述。面對詩哲同一,他缺乏詩性「表現」。
作為一個智者和思人,海德格爾把世界當作「課堂」,向世人進行一種詩思或思詩的講述。
他沒有把「詩」在「思」中活起來,也沒有把「思」滲透於「詩」。這兩者在他那裡是「黏合」,達不到他期望或預想的相互包容或同一。
海德格爾是一個哲學課堂的冷靜的講師。
他不是思想的詩人,也不是真正叱詩意的思者。
他貧乏於詩的想象,他受制於思維的囹圄,蒼白於語言。
從宇宙學意義上說,他是個「無情緒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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