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那是什麼花?”
“什麼?什麼是什麼花?”爸爸被我這突的一句話弄得滿頭霧水。
“那個。”我偏著頭暗示爸爸:“那位提著花籃的婆婆呀!她賣的那是什麼花?”
“喔,妳說玉蘭花呀!”爸爸習慣性的摟著我的肩:“別買了!妳媽媽她不喜歡這花的香味。”
我聳了聳肩,淡淡一笑。老爸肯定又以為我在發揮濟弱扶貧的俠義精神了,我當然知道媽咪不喜歡這花香兒,但他們可不知道,這花香兒代表著我童年的回憶。不,是對曾祖母的回憶。
* * * * * *
她是我的曾祖母,也就是我爺爺的母親,但我總習慣稱她“阿祖”——這是台灣閩南人的俗語叫法。
阿祖在我年僅四、五歲時就去世了,所以其實我對她老人家的印象並不深,但阿祖身上那股淡淡的玉蘭花清香,我永生難忘。
我從來沒有機會看過玉蘭花的原貌,因此我只認得那市面上賣的玉蘭花,市面上的玉蘭花總是小朵小朵的賣,一朵大概有一個指節那麼長,米黃色,有點像似香蕉的香味兒,花香很濃郁,但又隱隱透露著一股清香。也不知道是原本的還是刻意的,市面上賣的玉蘭花總是呈現含胞欲露的模樣兒,有著一種小姑娘嬌滴滴感覺。
阿祖很喜歡這種花兒,每回奶奶上市場回來時總會給阿祖帶幾朵,阿祖總是把那花兒插在她灰白灰白的髮髻上,久而久之,阿祖的身上就染著那股玉蘭花香,我私底下稱那股香味兒為“阿祖香”。
記得我還是幼稚園小娃兒時,每回從娃娃車跳下來,第一個就是看見坐在木板凳上、手持蒲葵扇、鬢角插著玉蘭花兒的阿祖,彷彿是在乘涼,又彷彿是在盼著我這著小曾孫女兒回家,我愛撒嬌,每回總是要粘著阿祖不放,而阿祖呢?她總是安安靜靜的摸著我的頭髮,笑著聽她的小曾孫女兒吱吱喳喳說著幼稚園裡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瑣事,總要到了奶奶喊著吃午飯,我才搶在阿祖前兒蹦蹦跳跳的回到屋子裡去。
阿祖也看電視的,儘管她老人家看不清,卻總還是陪著我這小曾孫女兒看卡通。有一次阿祖指著電視上的卡通動物問我那是什麼?我說那是“鱷魚”。只見阿祖點點頭,微笑著不說話兒了。也不知道阿祖是真懂了呢,還是假不懂?
關於阿祖的印象很多,但也都很模糊。遙記阿祖慈祥的陪我玩洋娃娃,遙記阿祖坐在木板凳子上看著我和隔壁小哥哥玩跳青蛙,遙記阿祖心驚膽戰的看著我在走廊上“飆腳踏車”,遙記……
就是關於阿祖去時的時候,我也是很模糊的,樓下的大人們在辦著喪事,我卻在樓上和兩個表妹們嘻嘻哈哈的玩著枕頭大戰……
那時大我們許多的表姊是這麼向我們幾個小毛頭兒解釋的:“阿祖啊!她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她去了一個很快樂很快樂的地方了!”
阿祖到了很快樂很快樂的地方了,那我也得很快樂很快樂的玩兒。當時的我,也許是這麼想的吧……
* * * * * *
“不是跟妳說了,媽媽不喜歡這花香的嗎?”爸爸皺皺眉頭,看著我跟那位老婆婆買玉蘭花兒。
“不要緊的,又不是給你帶回家去,我帶回宿舍,媽咪總不會聞見這花香味了吧?”我笑著向爸爸解釋道。
捧著那幾朵玉蘭花兒,我和爸爸說著笑著踏出榮總的醫院大門,阿祖,我給您老人家買玉蘭花兒來了,您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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