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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漆。海運學院兵團和工學院戰鬥隊的武斗對恃﹐一個月前就開始了﹐夜裡只偶有流彈炸響﹐遠聽上去小而脆﹐象過年前試放砲竹似的﹐並不十分駭人。


母親只覺心跳如捶鼓﹐也根本顧不得聽樓外的動靜﹐緊張地隨著父親向前移動。頃刻﹐就見廚房裡有人影向下一閃﹐父親立刻大吼一聲﹕“誰在廚房﹖黑暗中就見那人影被震得又彈起來﹐母親也被這突然的吼聲驚得十分地醒了﹐也“誰啊﹖誰啊﹖”跟兩聲﹐順手撥開了燈。

只見老保姆抱了個軍用毯﹐坐在張簡易床上。大概吼聲來的太突然﹐她一下懵到那兒了﹐等明白過來﹐立時大怒﹕“吼什麼吼﹖你能吼不是﹖你娘來嚷夠了﹐剛走﹐你又來。有個完沒﹖哼﹗我成老廢物了﹐連個門都不讓守﹐要把你爹吵了來﹐看我不給你一撇子﹗”父親辯解說﹕“怎麼睡這兒﹖嚇人不說﹐還不讓被嚇……”。母親這時早溜回床上﹐聽得父親一邊嘀咕一邊往回走﹐便感心裡松下來。一覺醒來已是午陽斜照。


“這一夜鬧騰得全家不得休息﹐怎麼樣﹖爬不起床了吧﹖”祖母來燒水時﹐見母親正捧碗玉米糊喝就問。

“我們把大姨逮住了。先把自己嚇得很慘﹐又把大姨嚇得發火。”母親想起那一幕樂了。

“還說哪﹗我擔心﹐下來看看。碰到你大姨躺這兒﹐怎麼說也不回房睡﹐今早還跟我算帳﹐說我吵得小孩子都起來鬧騰她。”祖母笑了起來﹐指窗外“人老了偏就不服老﹐整天不閑。這不﹐又搗騰什麼呢﹖”


母親向外望時﹐就見老保姆在後院往一個藍子裡放大白菜﹐便丟下碗筷去幫她。還沒等伸手就被喝住了﹕“小祖宗﹐又來幹什麼﹖昨個摔得還嫌輕哩﹖四個多月的身子不上心﹐動了胎氣還得了﹖一家老的﹐等抱孫子。快離這兒﹐遠點。”

父親在前院打沙袋子練拳腳﹐聽有說話聲就轉來看。正好聽到後兩句。便對母親喊﹕快離遠點﹐大姨今早起來訓了一圈﹐就剩你一個還不快跑。母親剛被警告﹐不敢大動﹐一步步慢移。老保姆接嘮叨﹕都快當爹咯﹐還猴七猴八的……末了又說﹕去後林看看﹐有倒了的干樹﹐撿回來﹐你爹回來好釘那個洞門。帶她走動走動行﹐別讓她動手。

母親跟父親出了院門﹐一會兒﹐又開始跑跑顛顛的。那年她二十一歲﹐父親比她大兩歲。(//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