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1月12日訊】儿子出生時有一頭濃密的頭發。第一個說這話的是母親。當時她剛從護士手中接過襁褓中的嬰儿。母親小心翼翼地捧著嬰儿,歡喜不已:“瞧,小東西多美呀,眼睛多么大,頭發多么濃,這是咱家的傳統哩。”
我躺在產床上,欣慰地笑了。側過臉搜尋孩子小小的模樣,那是一种母性的柔情。目光收回時視線触到了母親的頭發,那一片白在燈光下分外耀眼,心頭猛然一緊:什么時候母親的頭發全白了呢?而我竟渾然不覺。我有多久沒留心母親了?而昨天,在我与死神搏斗的一天一夜里,母親卻寸步不离……想到這里,淚水從眼眶里盈了出來。母親看見了,愛怜地說:“疼吧,孩子,你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种罪呢。”說著,騰出一只手來為我拭淚;我再也忍不住,攥著母親的手淚流不止。
這一刻,在我成為母親的這一刻,我真正懂得了母親。
記憶中對母親最初最美的印象來自家里的黑白照片。儿時的母親,理著一頭中分的短發,看上去憨憨的。到了少女時代,母親就出落得非常水靈了。其中有方小照是母親站在二三十個年齡相仿的少女中間,少女們一律留著辮子,一律將辮子像“鐵梅”似地擱在胸前,而母親的辮子最長,隨著身子的曲線蜿蜒而下,及至膝部。
姥姥在世時愛講的一個細節成為我心靈永久的收藏。她說,留著長長辮子的母親當年在街上走時,曾牽引一路的目光。那隨著盈動的腰肢跳舞的辮子,像一行流動的詩,使母親顯得格外風情万种。同時,姥姥心里頭暗喜著呢。每天清晨母親梳頭時,姥姥都要做些輔助工作,為母親把關。据說,父親第一眼見到母親時就愛上她了。而母親真正愛上父親,則是父親“楊白勞”的舉動。有一段時間,母親在干校勞動,那里的條件很艱苦,母親無暇打理自己。父親千里迢迢去看她,驕傲的母親也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熱情。可是,當父親掏出紅頭繩的時候,母親卻哭得稀里嘩啦。哦,那一刻會是怎樣的旖旎美麗。
而后就有了我,一個与母親一樣有著一頭濃密頭發的女儿。
上小學高年級時,母親讓我蓄辮子。可是我笨笨的,梳得好右邊的那一支,卻梳不好左邊的。于是還是要依賴母親。母親又要赶著上班,著急了下手就重些,几次弄得我生疼。一次我忍不住說:“干嗎要我留辮子,你怎么不留了?”母親的手在空中停了好久,終于說:“女人一生中,能夠留辮子的時間是很短的。”
我出嫁的那天,大病初愈的母親神采煥發,臉上奇跡般地呈現出桃紅色。她來到攬鏡自照的我的面前,囁口需地說要把我的長發挽起。我笑道:“媽媽,現在流行披肩發呢。”母親執拗地說:“不,今天不一樣,你就今天梳個吧。”于是,頭發在母親手中繞山繞水,母親的手与頭發相触的起伏間,我感覺痒痒的,心也變得軟軟的柔柔的。母親一邊繞,一邊千叮嚀万囑咐,我一一點頭;突然明白,母親實際上是借梳頭這种方式,和出嫁的女儿作一番心靈的交流。就像擁抱,就像親吻。我們總是要借身體的貼近找尋和驗證相親相愛。母親繞呵繞,終于繞出了妖嬈与嫵媚。當我的新郎溜進來偷瞧我時,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惊喜。
想到這里,我撐起來,說要喝水,讓母親坐到床前來。我把手搭在母親的肩頭,慢慢摩挲,指尖触到了母親掉的一根銀絲,說:“媽媽你掉頭發了。”母親卻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吻嬰儿的小臉蛋儿,然后哈哈笑道:“就是等這個小可愛等白了頭喲!”
真正能夠為母親梳發是在一年后。那是一個初春的午后。藍天,白云,孩子由他的父親牽著在一旁蹣跚學步,我和母親坐在公園的長椅里。我起身踱到她的身后,為她按摩,然后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木梳,為她梳頭。母親沒有說話。母親閉著眼,神情安詳而滿足。
此后,回娘家時,只要母親得閑,我就會為她梳上一會儿頭。我們都在這一小塊時間里找到了幸福,屬于母女倆的幸福。
──轉自《世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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