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課

二、六首押「六魚」韻的古代經典唐詩

3. 除日 唐‧張子容

臘月今知晦，流年此夕除。
拾樵供歲火，帖牖作春書。
柳覺東風至，花疑小雪餘。
忽逢雙鯉贈，言是上冰魚。

創作背景：張子容，襄州襄陽人（今湖北省襄陽市），唐玄宗先天元年（公元712年）進士及第。開元中任晉陵尉（江蘇常州），後貶為樂城縣令（溫州樂清市），本詩創作於張子容擔任樂城縣令時期。張子容是與孟浩然同時期的詩人，兩人有詩歌酬答；《全唐詩》僅存其作品十八首。

注釋：①除日：除夕。「除」指（一年）過去、去除。②晦：每月的最後一天稱「晦（音慧，去聲）」。③流年：流水的年華。④拾樵：撿柴火。⑤歲火：中國南方習俗，除夕在門口燒柴滿盆，並讓小孩跳火盆，去晦氣；叫歲火。⑥帖牖（音有，上聲）：帖，當動詞，音義同「貼（入聲）」。牖，窗戶。⑦春書：古代過年在窗戶上帖布帛或剪紙的吉慶圖案。《遼史‧禮志六》：「立春，婦人進春書，刻青繒為幟，象龍御之。」⑧小雪：本詩指花上的霜粒如小雪留在花瓣上。⑨雙鯉（音裡，上聲）：古代過年贈送朋友雙鯉魚，有兩個含義：第一表示常來常往，交情不斷。因為「雙鯉」可借指書信往來。唐‧韓愈《寄盧仝》詩：「先生有意許降臨，更遣長鬚致雙鯉。」第二表示對父母親多盡孝道。東晉‧干寶《搜神記‧卷十一》記載：「母常欲生魚，時天寒，冰凍，祥（王祥）解衣，將剖冰求之，冰忽自解，雙鯉躍出，持之而歸。」王祥是魏晉時期的大臣，古代著名的孝子。「臥冰求鯉」的典故出於此。⑩上冰魚：本意是說，破冰後鯉魚自己從水裡跳上來的。言外之意，這兩隻鯉魚是送給作者孝敬父母的。

全詩大意：每當到了除夕，我們才意識到是一年的最後一天；流水年華又是一年過去。孩子們都在撿柴火準備跳火盆；女人在剪紙貼窗花。柳枝輕輕擺動，是春風到了嗎？寒花上的霜粒是小雪的殘留嗎？鄉親忽然給我家送來兩條鯉魚，說是去河中捕魚，破冰後它們自己跳到冰上來的。

詩評：本詩描寫了唐朝時期，中國南方的過年景象，也讓我們了解了古代的過年習俗。過年送給親朋好友兩條魚，寓意「年年有餘」、「好事成雙」；「言是上冰魚」，用的是王祥「臥冰求鯉」的典故，言外之意，這是送給作者孝敬父母用的。

4. 見尹公亮新詩偶贈絕句   唐‧白居易

袖裡新詩十首餘，吟看句句是瓊琚。
如何持此將干謁，不及公卿一字書。

創作背景：唐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四月，白居易參加朝廷「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考，及第。授盩厔（今陝西省周至縣）縣尉（從九品）。同科及第者還有元稹等，共十八人，第一名是元稹；白居易名列第四（參考《全唐文》收錄的唐憲宗詔書《處分及第舉人詔》）。唐朝選官主要有兩個途徑，一是舉薦，一是科考。在當時，以舉薦方式當官比參加科考更快捷。但前提是有王公貴族、高官、名士賞識。比如李白就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他的作品得到了賀知章的讚賞，又有當時知名道士吳筠的舉薦，才得到翰林待詔的職位[1]。

與白居易同科考生尹公亮，落第後也想走舉薦方式求官，就拿出十幾首新詩請白居易等同科考生先看一下，因此白居易回贈了這首詩。

注釋：①吟看：試著吟誦。「看」讀音「刊」。②瓊琚（音居）：泛指美玉。本詩借指優美的詩文。③如何：奈何。④干謁（音甘業）：請託；為求晉升而拜訪權貴。一般都會帶上作品展示才華。宋‧歐陽修《論舉館閣札子》：「士子奔競者多，至有偷竊他人文字干謁權貴，以求薦舉。」⑤一字書：紙質的短札。用類似現代便箋紙寫的簡短書信，如唐朝王公貴族常用的「金花箋」。筆者考證發現「一字書」這個詞是南朝時期才出現的，南朝‧梁‧虞羲《送別詩》：「唯有一字書，寄之南飛雁。」雖然造紙術在東漢開始出現，但真正在官方普及還是隋唐時期。「一字」應理解為簡短的「一行字」，而不是「一個字」。

全詩大意：同科考生尹公亮從袖裡取出十幾首新詩作品給大家展讀，我拜讀了後發現句句都很優美。奈何拿著這麼多優美的詩篇去拜訪權貴以求舉薦，還不如王公貴族寫一封短札管用。

詩評：舉薦制選官在西漢時期就有了，而科舉考試是隋唐時期才開始的。唐宋時期是舉薦與科考選官並存，二者均有利弊。筆者認為關鍵還是看整個社會的道德水平在什麼程度。對於重視聲名的古代王公貴族、高官、名士來說，在舉薦某人為官上往往會更慎重。白居易此詩說的是當時的一種社會現象；但是，想得到「公卿一字書」不見得比進士及第容易。

5. 贈外孫 宋‧王安石

南山新長鳳凰雛，眉目分明畫不如。
年小從他愛梨栗，長成須讀五車書。

注釋：①鳳凰雛：簡稱「鳳雛」，幼鳳。比喻神童或青年俊傑。「雛」是《平水韻》上平七虞韻部中的字，依近體詩創作規則，第一句可用鄰韻（讀音近似的其它韻部字）。②梨栗：梨子和板栗。③五車書：比喻很多書。出自《莊子‧雜篇‧天下》：「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大意：惠施這個人懂得很多學問，他寫的書能裝五車）。」東漢及以前的書籍都是用竹簡製成的，五車原意是指裝竹簡書。唐·杜甫《柏學士茅屋》：「富貴必從勤苦得，男兒須讀五車書。」

全詩大意：我這個小外孫就如南山上剛長成的小鳳凰，他可愛的樣子用畫筆很難描繪。現在他年紀小，喜歡吃梨子與板栗，就由他去了。長大了可是要好好讀書，讀很多的書。

詩評：此詩讓我們也了解了古代主流社會的觀念，孩子從小就要多讀書，讀聖賢書。

6. 班婕妤（其二） 唐‧王維

宮殿生秋草，君王恩幸疏。
那堪聞鳳吹，門外度金輿。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韻）。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韻）。

注釋：①班婕妤（音接余）：西漢扶風安陵人（今陝西省咸陽市）。班況女。賢才通辯。漢成帝即位初，選入後宮，為婕妤（皇宮中女官名）。及成帝見趙飛燕而悅之，班婕妤失寵。自求供養太后於長信宮。作賦自傷，辭極哀婉。王維之前就有很多詩人以「班婕妤」為題寫詩。②恩幸：帝王的寵愛。③鳳吹（音翠，去聲）：對笙簫等樂器演奏音樂的美稱。在中國古代，皇帝、皇后、貴妃、皇太子、嫡公主、正一品官員出行，均有樂隊吹奏隨行。④度金輿（音余）：度，經過。金輿，皇帝乘坐的車駕。

讀音說明：吹，古音有兩個，當名詞指樂隊吹奏的聲音，讀音「翠，去聲」。

「偽」字古音也讀去聲，《康熙字典‧偽》：「《唐韻》《集韻》危睡切，危去聲。（寘韻）」。

全詩大意：長信宮的偏殿長滿了秋草，她已經不再得到君王的寵愛。（班婕妤滿懷幽怨之時）那能忍受得了又聽到樂器的吹奏聲，皇帝的車駕剛好從偏殿門口經過。

詩評：之所以選這首詩，是因為我們要學習王維的描寫技巧。寫一件悲傷的事情，不一定要用悲傷的詞彙，可以描寫場景，有時達到的效果是直接用悲傷的詞彙所比不了的。同樣道理，描寫高興的事情亦然，唐‧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用即將發生的場景來表達自己高興的心情，也就是恨不得馬上回家。

三．附注：

1. 《舊唐書‧文苑下》：「初，賀知章見白，賞之曰：『此天上謫仙人也。』」「天寶初，客遊會稽，與道士吳筠隱於剡中。既而玄宗詔筠赴京師，筠薦之於朝，遣使召之，與筠俱待詔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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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