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我們的朋友。

因為愛音樂，因為愛唱歌，我們相約在這裡。我知道你在觀眾席裡的某一個角落，而你則尋尋覓覓看出我的位置。我的聲音匯流在和聲當中，那已不屬於我，那個聲音我一個人發不出來，那是我們歌手靈魂共鳴的泛音，我的身體只是個樂器，在該彈奏的時候自動發出聲音。我常對於唱到哪一個樂段毫無意識，像是菲律賓菲里契亞諾（Francisco Feliciano）以印度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詩作譜曲的《致無名之光》（To the Unnamed Light）歌中的小草，隨著萬籟合奏的讚美詩搖擺，在風起處發出風聲，在風停處向上仰望無聲的銀河間閃閃發光的芒草原。

只有此時此刻的你才接收得到我的心聲。那如天籟般美妙的旋律湧上你的心頭，流進你的耳膜，你和我一樣，往事一一浮現，剎時如德國詩人道默（Georg Friedrich Daumer）的詩、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的曲《石床上激流衝擊》（Am Gesteine rauscht die Flut），波濤洶湧，被兩架鋼琴上的四隻手不斷撩撥；然後，眼睛一模糊，你的身影又如同美國埃爾德（Daniel Elder）以古波斯詩人魯米（Rumi）詩作譜曲的《於你的光中》（In Your Light）所唱頌的，在我心中起舞。在基隆河和景美溪的湍流拍打的水邊，我看到天燈數度緩緩升起。我對人生的美麗盼望，都曾因那麼一瞥，在心中寫成詩，掛在星星上。

是啊，我們的這一生，都和想像與期待的不一樣。我們最早聽到的音樂，是母親的搖籃曲，一暝大一尺，大到一定年齡，就不會再長高了。但我們的知識會日積月累，讓我們越來越聰明。然而這意味著我們一定長智慧嗎？愛恨嗔癡，成敗得失，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難道這一生就了然，毫無意義了嗎？

且來唱一段菲律賓卡亞比亞（Ryan Cayabyab）譜曲的《聖方濟禱文》（Prayer of St. Francis）：「主啊！使我少為自己求；少求得安慰，但求安慰人；少求被了解，但求多了解人；少求被愛，但求全心付出愛」，他為何如此豁達，因他自許作為神締造和平的工具，他相信，在死亡時，神必因他的付出而使他獲得永生。我真羨慕聖方濟的堅信，他不求憐憫，不自怨自艾，因為神給了他更大的愛。而你怎麼知道你是天選之人，你可以在失望之處，播下希望，在悲傷之處，播下喜樂，可以少為自己求，那就是啟示和徵兆。對我而言，就是還能唱歌，在挪威耶羅（Ola Gjeilo）的《大地》（The Ground）一曲中虔敬領受上蒼賜予的平安，在巴斯克艾爾柏汀（Josu Elberdin）的《讚頌上主》（Cantate Domino）裡高聲頌讚，那就證明了我還存在，至少還能微笑看待世界，而且還能擁有創造美感的能力，追求境界與夢想。

我們每一個人的夢裡都有一個畢生嚮往的永恆美好形象，但在現實中，歲月和生活總是會消磨人的意志和體態。我們會逐漸習慣，誤以為這個世界裡的日升月落、人來人往是理所當然的，而忽略了我們都曾經佇立街頭、因設計不期而遇成功而雀躍跳舞夜不成眠。來聽歌吧，我們用歌聲讚頌上主，幫你把感動的能力找回來。

臺北世紀合唱團2024年1月14日的《菲你不可，歌唱之夜》音樂會，是我們在武漢肺炎疫情之前的企劃，現在大地回春，我們終於把菲律賓享譽國際的合唱音樂大師，人們暱稱JoJo的強納森．維拉斯科（Jonathan Velasco）請到台北來了。維拉斯科出身自菲律賓大學瑪德利加合唱團（Madrigal Singers），現任菲律賓雅典耀室內合唱團（Ateneo Chamber Singers）指揮。菲律賓是東亞各國中最不像亞洲人的國家，因為他們先後長期受過西班牙和美國的殖民（雖然曾經被日本短暫占領過），所以該國文化受到天主教和基督教文明影響至深，來自西方宗教禮拜的傳統，也就成為該國合唱文化的重要根源。而許多臺灣人所忽略的，是菲律賓人屬於南島民族，和臺灣原住民族存在著遠親的關係，所以也有豐富的民謠音樂資產。維拉斯科這次為世紀規劃的曲目，以宗教的超越性主題占多數，也引介了菲里契亞諾、卡亞比亞、聖佩德羅（Lucio San Pedro）、奧比斯波（Fabian Obispo）、帕哈洛（Eliseo Pajaro）等菲律賓作曲家的佳作，非常感謝他的精心安排，也要感謝臺北市松韻合唱團的全場協演，以及演奏家黃靖元、許文菁的伴奏支援，更要感謝本團藝術總監何家瑋和鋼琴伴奏張凱晶教授長年的陪伴下，世紀全體團員的全心投入練習和演出。

好了，我們的節目即將開始，如果你是菲律賓人，請為我們為菲律賓音樂的用心喝采。這場合唱音樂饗宴，我們尊貴的聽眾席上非你不可，今晚你的美好體驗和記憶裡非我莫屬。用準備入睡的舒適狀態來承接音樂裡滿滿的幸福感，「這樣不是很可愛嗎」（Wouldn’t it be Loverly）？

2024年11月28日午後1時半
泰國曼谷WeVis。

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兼任副教授
臺北世紀合唱團長

責任編輯：林芳宇@#